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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婚生活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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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还记得离开南城前一天的天气。

早秋的傍晚,耳边没有一丝和煦暖风吹过,铅灰色的云密密地压了下来,空气逼仄压抑。那天的天气暗,沉。

眼前是初宅大院的门口。

青灰色的古典建筑,大院外的青墙高高筑起,将院子里外的人隔绝出来。院子门紧闭。

初一脊背笔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飘起了雨丝。

细细密密的雨骤然落下,初一被淋的全身湿透,白色连衣裙被雨水浸湿,黏在皮肤上,全身黏腻不适。

紧闭着的大门,终于在此时打开。

初一的眼里闪过一道光来,在看清来人之后,光亮陨落。

来的是初其风的助理,他穿着整洁笔挺的西装,撑着黑色伞,站在离初一有三米远左右距离的地方。

初其风身边的人似乎总是高高在上一截。

就连助理也是,虽是劝她离开,但语气里有一股子的嫌弃意味在:“先生的婚礼是早就定好了的,大小姐要是能够愿意参加,下个月初一的时候过来,要是不愿意,先生的意思是……希望大小姐能够在江家好好待着。毕竟当初江老爷子把小姐接过去的时候说了,从此以后,初家和江家,井水不犯河水。”

初一的身子晃了晃。

她掀了掀眼皮,雨水钻入眼底,眼眶一热,滚出几滴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初一:“他的原话?”

助理:“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初一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她抬起头来,眼眸平静,没有半分的恼怒情绪在,语气也平静的可怕:“那你替我带句话给他。”

雨水顺着伞面汨汨而下。

助理低了低头,“大小姐,您说。”

初一说:“你告诉他——我就当作没他这个父亲,他也别再提我这个女儿,我以后怎么样,和他无关。”

她说完,转身就走。

背影决绝而又潇洒。

通往初宅院子的只有一条私路。

风吹雨飘落,宽敞马路两旁的樟树被风吹的树叶簌簌,天愈发阴暗,初一眼里一直灼烧的火苗被雨水一点点地浇灭。

她身形晃动,突然,往后倒了下去。

——季洛甫一把抱住了她。

他在知道她要到初宅的时候就吩咐司机过来,车子停在初宅外的停车坪里,他透过漆黑车窗看着她。

其实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少女纤稠脊背笔挺,雨淅淅沥沥地下来,连衣裙湿透,黏在身上,蝴蝶骨形状较好线条流畅,内衣被雨水描边,形状明显。

湿透的衣服紧贴住她,露出她窈窕身姿和纤细腰肢。

她在初秋晚风中被细雨打湿,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车里的司机忧心忡忡地问道:“少爷,雨这么大,我下去给初小姐送把伞吧。”

季洛甫的视线落在初一的身上,闻言,他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儿沉,道:“不用。”

他在车里一言不发的坐着,目光只望向她那里。

细雨斜丝,她在斜密的雨丝里越来越朦胧。

没一会儿,初宅大门就开了。

季洛甫眯着眼,他看到初一的身子晃了晃,下一秒,立马打开车门,大阔步地往她那里走去。

离她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她就倒了下来。

季洛甫甩开伞,双手用力地抱住她。

他抱着初一,往车那边走了两步。

身后,初其风的助理嗓音微微发抖,散在风里:“季少爷,初小姐仍然是初家的大小姐,这事永远不会改变。”

季洛甫下颌线条紧绷,漆黑的瞳仁里氤氲着某些情绪,似这天一样,暗,沉,他垂了垂眼眸,看向怀里的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他扯了扯嘴角,嗓音低沉醇厚,不紧不慢地说:“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初一和初家的关系,与我无关。”

助理到底是忌惮着季洛甫的,此刻慌张极了:“季、季少爷……”

雨势渐大,季洛甫冷静低沉的男嗓在淅沥落雨中清晰可辨:“季家和初家向来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顿了顿,他低嗬一声,“明白了吗?”

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南城望族季家,是所有人都期望攀附的对象,初家虽也算得上是南城顶级豪门,但与季家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季家大多人从政,而季洛甫则是季家花了全部心血栽培之人,季洛甫说的“没有任何关系”,那就是在南城,初家无论做什么,季洛甫都不会再看在初一的面子上给半分的情面。

彼时的季洛甫才大二,但身上的气场却让跟在初其风身边近二十年的助理都忍不住发颤。

季洛甫说完,没有半分犹豫,抱着初一穿过雨帘,坐进车里。

黑色的轿车驶离半山腰的初宅大院。

而初一在那场雨之后,高烧不停,身体虚弱。

江家一大家子人都围在初一的床边,房间里挤满了人。

初一睡的昏昏沉沉的,喉咙干哑,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有人听清了,眼眶微湿。

江老爷子拄着拐杖,他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社会最动荡不安的时期,世间冷暖看了个遍,却从未向现在这样喉咙哽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久之后,江老爷子的勤务员走了上来,低声说:“季少爷来了。”

江老爷子回过神,他慢悠悠地转过身,“你们都出去吧,让初一好好地睡会儿。”

大家伙儿低低地应了声。

勤务员扶着江老爷子,走到房门处的时候,江老爷子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躺在床上睡容安静的初一一眼。

到底是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出来。

勤务员低声说:“会好的。”

江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病痛自然是会过去,但心上的辛酸苦楚,她只在梦中才有勇气说出口。

门一合上,江老爷子说:“让季洛甫到我书房来。”

勤务员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季洛甫就到了书房。

书房光线晦暗,夕阳低垂,夜色催更,窗帘将光亮都挡在室外,徒留一地晦涩黑暗。

一道光柱从窗边滑落,尘埃翻滚。

季洛甫坐了下来,光柱正好劈在他轮廓幽深的脸上,他黑沉沉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江老爷子伸手敲了敲桌子,“怎么突然过来?”

季洛甫抬眸,“我想和你谈谈初一的事情。”

江老爷子一副早已猜到的表情,他淡然道:“你想说什么?”

季洛甫说:“我想把她带到季家。”

江老爷子举着茶杯的动作愣住,他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胡闹!”

季洛甫眉眼沉着而有专注:“我没有胡闹,而且我也已经和家里人说过了,我家里人都赞成初一过来。”

“不像话!你胡闹就算了,老季怎么也纵容你?”江老爷子拍了拍桌子,“初一虽然离开初家,但她还是我们江家最受宠的外孙女,我就她这么一个外孙女,如果连她都照顾不好,那我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季洛甫说:“可是初一现在的状态,她不适合在这里待下去。”

自从初一的母亲抑郁症自杀之后,初一的精神状态就显然不对,白天还好,照常上课,但到了晚上,她就不愿意一个人睡觉。

她的母亲就是在晚上,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自杀的。

睡觉前母女俩还谈天说地,初一窝在母亲的怀里笑得乐不可支,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妈妈这么开心的模样了,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边上的人全身冰冷,初一全身僵住,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地板上血迹明显,她最爱的妈妈就躺在她的身边。

没有呼吸声,没有笑颜。

那天的所有,她都历历在目,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但她从没向任何人提及过。

只是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法安静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她期待每一个白天,期待每一个有光的日子。

她被那个夜晚牢牢地禁锢住,连合上眼的零点零几秒都觉得分外艰难。

黑夜将她锁住,让她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书房陷于沉默。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江老爷子:“怎么?”

房外的人说:“初一醒了。”

江老爷子立马拿起拐杖,匆忙地出门。

季洛甫上前扶着他。

江老爷子一进屋,里面的人都给他让路出来。

他站在初一床边,拉着初一的手,“初一。”

屋子里,初一的声音小小的,她说:“姥爷。”嗓音带着弱弱的哭腔。

江老爷子忙应道:“哎!姥爷在!”

初一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姥爷,我想走……”

江老爷子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好,我们离开这里,不待这儿了。”

初一:“我要走。”

江老爷子:“好,走。”

这会儿,她说什么,江老爷子都是点头答应的。

初一吸了吸鼻子,她转眸,视线落在江老爷子身边的季洛甫身上。

季洛甫目光深情而又绵柔。

初一喊他:“季大哥。”

季洛甫:“我在。”

初一合上眼,双唇翕动,“再见了。”

季洛甫眼里曳出一道漠然气韵,瞳孔缩了缩,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万般情绪积攒在脑海里。

到最后,到底还是认命地送她离开。

她是在萧瑟秋风中离开的,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的留念。

季洛甫站在江家大门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被狠狠地揪起。

此刻这样的失落与伤心,平生从未有过。

他也在雨中伸开手,也想过挽留她。

但她却连回头都未曾有过。

……

……

蓦地,季洛甫在漆黑的室内睁开眼,怀里的人睡颜宁静,他紧了紧搂着她的手。心里的空荡被这一刻的温暖填补,悬在空中的心回归原位。

时隔七年,她不止回来了,还成为了他的妻子。

虽然是他使了那么多手段才得到的,但这已足够。

能把她留在他身边,付出再多又何妨。

似乎是他搂得太紧了,初一嘤咛出声:“季大哥?”

季洛甫回过神,他低头吻了吻初一的额头,“嗯,接着睡吧。”

初一睡意惺忪地含糊应了几声,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去了。

季洛甫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拿了包烟走到阳台上,抽了两支之后回来,路过客厅的时候,晨光熹微,红色结婚证在茶几上闪闪发光。

季洛甫停住脚步。

他拿起结婚证,翻开,结婚证上的登记日期,时间是昨天。

而今天是他和初一新婚的,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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