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渊的背影消失在长春殿内,李璟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脸上划过一抹悲哀。
相信?他要如何相信她?她已经带走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
事到如今,李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气上心头,是自己对诸葛依云的绝情的恨,让他选择了一再蒙蔽自己的双眼,听着别人想要他知道的那些事情的,所谓的‘真相’。
其实他心中明白,那些事情,未必是诸葛依云做的,可是他又十分清楚,这些事情,必定与诸葛依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才是李璟生气,动怒的最根本原因。
他怒,怒诸葛依云的心中半点没有自己,他气,气诸葛依云来了金陵,却没有来见他。
他同样恨,恨诸葛依云的绝情决心,竟将熏华草盗了去,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她竟舍得……亲手斩断。
到底是她太过无情无义,还是她真的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
李璟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走近自己的案桌,一挥衣袖,将案桌上的奏折,纸墨笔砚,统统掀翻在地,那些纸张随风翻飞,落得满地,一片雪白,中间浸着滴滴点点的黑,就像李璟此时的心情,复杂难明。
他封楚渊为御前行走,本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治罪于他。李璟承认,对于楚渊和李从嘉府上,素未蒙面的楚言歌,他的确动过杀心。
可是现在,他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却难以抉择了。
就像楚渊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问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诸葛依云。
在此之前,李璟自问,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诸葛依云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渐渐不能笃定了,他真的了解她吗?
从前的诸葛依云,不会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更不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盗走熏华草。
难道……真的是时过境迁,人心善变?亦或者,他李璟,在年少的时候,就没有了解过诸葛依云??
这么想着,李璟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无论诸葛依云如何对他,即使盗走了他南唐的国玺,他也不忍心伤害她的子女。
比起家国江山,李璟更怕的是诸葛依云恨他。
十八年前,他已经让诸葛依云失望过一次了。十八年后,他不能再让诸葛依云,对他的恨意加深。
否则,她或许真的,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璟的眼里忽然划过一抹悲哀,他李璟坐拥江山,找了许许多多神似她的人。可终究,他再也得不到她了……
而另一边,楚渊从李从嘉的长春殿走出,春风拂过他坚硬的侧颜,带着一丝冬日的寒意,楚渊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然后才轻叹一声,缓步走出了长春殿的外院。
走出长春殿,陈福林连忙迎了上来,一甩拂尘,沉声问道:“楚大人,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闻言,楚渊往身后巍峨的殿门望了一眼,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看来李璟是不打算追究了??
这么想着,楚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淡淡道:“陛下应是没什么大事的,只是今日,你们还是莫要进去叨扰陛下了。”
说完之后,楚渊淡淡的望了陈福林一眼,补充道:“陈公公,楚渊也是为了您着想。”
接触到楚渊的目光,陈福林连忙感激的点点头,低声道:“多谢楚大人。”
“不必,日后楚渊与陈公公一般,都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了。还望公公多多照顾。”楚渊颔首,不卑不亢的说道。
闻言,陈福林连忙扯开了嘴角,一张脸上的褶皱挤到一堆,“是是是,楚大人客气了。楚大人心思通透,应该是老奴要多多倚靠楚大人。”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楚渊不愿多说,只是一笑,然后俯首轻声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楚渊就先行告辞了。”
“楚大人慢走。”陈福林对着楚渊回了个礼。
看着楚渊的背影走远,陈福林这才收敛了笑容,然后对着身旁的那些守卫宫殿的侍卫尖声说道:“都听见了吗?今日圣心不悦,都将眼睛放亮一些。若是扰了圣心,可别拖累了杂家!!”
“是!!”
楚渊走出皇宫,径直的赶回了郑王府,隔日便传来了李璟的圣旨,赐了一座城东的府邸给楚渊,又赏赐了楚渊不少黄金珠宝,这一番恩赐下来,金陵城中自然是有不少人嫉妒记恨的。
这不,陈福林刚从郑王府宣旨出来,坐在郑王府对街一家茶楼上的李从深便对他对面的李弘冀举了举茶杯,沉声道:“大哥,这父皇接二连三的封赐六弟府上的门客,大哥就不着急吗?”
闻言,李弘冀的眸色一暗,抿唇道:“父皇向来偏心六弟,本王明日便要离开金陵了,父皇想要提携谁的人,本王又如何能管得了??”
“大哥,你才是嫡长子,怎么会让六弟欺负到了头上呢?”李从深有些不屑的掀了掀唇角,都是龙子凤孙,谁没有一点野心呢?
野心,李从深自然也有,可是因为自己的母族身份低微,只能选择倚靠某个皇子。
可是众皇子中,除了李弘冀和李从嘉,都是庶出,别说与那个碌碌无为的皇太弟李景遂争,就是这两个人,都硬生生的压在他们头顶。
那些庶子,一无圣宠,二无权势,根本无从争起。
可是李弘冀不一样,他是长子,从出生起就被过继给了钟皇后,是嫡子。
他有野心,有实力同李从嘉这个真正的嫡子相争。
而李从深之所以不选择李从嘉,主要还是因为李从嘉与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
李从嘉不争不抢,淡泊名利,对于皇位,他似乎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李从深想要从母族的阴影下走出,只能选择李弘冀,即使这个大哥,与自己并不是那么亲近。
可是,谁都不会拒绝送上来的好处,不是吗?
果然,李弘冀只是略作思索,然后便望着李从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