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轰轰!
觉得自己遭了暗算,受了侮辱的荷兰炮兵争先恐后在点火,架设在城头上的大炮纷纷发出怒吼,震响如雷,铅球从炮膛中裹着火焰咆哮而出,狠狠砸向那个正回过头来瞅着城头上的情况,想看看揆一挂了没有的混球!
杨梦龙叫:“你们只管开炮!能打中的话算我输!”
废话,现在双方的距离达到八百米,荷兰人用的又是前装滑膛炮,参与射击的大炮也就那么几门,能打中才叫见鬼了!这不,炮弹满天乱飞,天一发地一发的,误差几乎以公里算!满腔怒火的荷兰人不计成本,砸出去的全部是昂贵的*,这些*也挺争气,全部爆炸了,只是取得的战果却让人沮丧万分————连杨梦龙的衣角都没有沾到,只是炸掉了一点草皮而已。杨梦龙停在那里乐呵呵的欣赏着烟花表演,那种无言的嘲弄,几乎把荷兰人气疯了,揆一红着眼睛咆哮:“开炮!开炮!把那个杂种给我炸成肉酱!”
荷兰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炮膛,重新装弹。杨梦龙实在太拉仇恨了,发现实心铅球和*都奈何不了他之后,荷兰炮兵居然不约而同的换上了链弹!要知道,这链弹可不能随便发射的,它对炮膛的磨损相当严重,如果一味地发射链弹,很容易就把整门炮给废了。因此链弹一般是配备给舰炮,用来对付敌军战舰的船帆、桅杆,杀伤甲板上的人员,很少用于野战。可现在荷兰人已经气疯了,才不管那么多,有什么好用的、比较狠的,一古脑砸过去就是了,能弄死杨梦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可河洛新军才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后面看着他们开炮轰自己老大,三门85毫米*炮同时开火,一排高爆*飞过来,城墙上烟焰冲腾,砖屑碎石狂飞乱舞,荷兰士兵再次血肉横飞,有好几个甚至被爆炸冲击波抛起老高然后再狠狠的摔下来,粉身碎骨。再一个齐射,一门正在争分夺秒装弹的大炮被生生掀翻,炮兵几乎无一幸免,都被炸得支离破碎,炮位附近骨肉狼籍,惨不忍睹。挨了两轮炮击,荷兰军队再次乱了套,包括揆一在内,所有刚刚还气势汹汹誓要报复的家伙都像一群受了惊的母鸡一样尖叫着挥舞着手臂四处乱窜,试图寻找安全的角落以躲避炮火……结果在雨点般落下的炮弹杀伤之下,死伤更为惨重。遇到炮击应该寻找掩体,如果没有掩体,就应该就地卧倒以减小身体的被弹面,这一常识哪怕是军盲都知道,然而却是付出了成千上万人的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宝贵经验,荷兰人明显还没有交够学费,自然不会知道这条经验,面对炮击,他们本能的四处乱窜,结果被弹片一丛丛的割倒。
这一幕令荷兰军队绝望。河洛新军的大炮不管是射速、射程、精度,对上荷兰最先进的前装滑膛炮,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炮弹的威力就更不用说了,一炮轰过来,半径十五米之内必死无疑,半径二十五米内非死即伤,有什么大炮能有如此恐怖的威力?这是属于恶魔的武器!
荷兰人已经乱了套,大家都只顾着逃窜,自然没有人还有那个闲心放烟花给杨梦龙看。一批亲兵冲上来架着杨梦龙撒腿狂跑,跑了两里远还不带喘气的,杨梦龙满不在乎:“你们紧张什么呀,那帮家伙开炮的技术烂到家了,我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他们把所有库存的炮弹全打过来也打不到我!”
亲兵们哭笑不得,扎吉冲翁无奈地说:“大人,你现在已经是大明的擎天柱了,不容有失,岂能以身犯险!下次这么冒险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做了!”
杨梦龙大咧咧的说:“放心啦,荷兰人的炮术烂到家了,我没有兴趣再逗他们玩,等他们有点长进了我再找他们玩!”
扎吉冲翁差点没哭出来……你老人家哪里是玩,分明就是玩命啊!
回到中军帐,不用说,又是一片声讨,包括李岩在内,所有人都指责杨梦龙不应该不知轻重去冒这样的险。李岩瞪着杨梦龙,说:“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做大事的人,是不能随意以身犯险的!下次你再开这样的玩笑,在下只能另谋高就了!”
李岩一向是好脾气,现在放出了“另谋高就”这样的狠话,只能说明他真的急了。作为一位有着长远的战略眼光的杰出人物,李岩比杨梦龙更加清楚这个混球的处境,全天下巴不得杨梦龙死的人,没有一千万估计也有八百万,处心积虑想要取他性命的也大有人在,杨梦龙最应该做的就是慎言慎行,注意安全!结果这家伙倒好,完全不当回事,还跑去招惹荷兰人的炮兵!想到刚才那一幕他就心惊肉跳,我的老天爷,这大炮是闹着玩的么?“一炮糜烂数十里”肯定是夸张了,你当是*呀?但是被炮弹沾到,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团没有半点人样的肉酱却是千真万确的,后金军队对此最有发言权了,万一……他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好先生也生气了,杨梦龙只好低头认错:“好啦,是我错了,我这不是想把揆一那个王八蛋诱出来,一炮炸死他好省点事嘛……”
李岩说:“斩将夺旗,乃选锋份内之事;摧城拔寨,乃大将之本份,大人身为统帅,在后方运筹帷幄就是了,何必以身犯险?”
杨梦龙耸耸肩,说:“运筹帷幄,有你就够了嘛,我留在这里只能是添乱……”见李岩面色又不对了,赶紧改口:“好好好,不开玩笑了,经过刚才的试探,我确定,荷兰人的重炮射程最多只有三千米到三千五百米,有效射程不足四百米。”他兴奋地说:“三百米内他们还能比较准确的命中,超过三百米,炮弹就变成了无头苍蝇,只能四处乱飞了,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将炮兵阵地部署到离赤嵌城五百米远处,就近进行直瞄射击,轰他娘的!”
李岩沉吟着:“五百米……也就一里地吧?会不会冒险了一点?万一荷兰人开城突击,他们的骑兵一个冲锋就杀到炮兵阵地前了!”
杨梦龙不屑的说:“他们有个屁骑兵!唯一一支骑兵让石天保狠狠收拾了一顿,打得死伤过半,正躲在赤嵌城里哭呢!”用手比划着说:“一百二十名铁甲重骑兵出城试图摧毁石天保的雷击炮阵地,结果被石天保用雷击炮轰击,用火枪齐射,连炮兵阵地的边都没沾到,自己就挂了一半!如果他们还不接受教训,想用骑兵冲击我们的炮兵阵地,我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更大的教训!”
听他这么一说,李岩也觉得把炮兵阵地前移是个不错的主意,距离越近打得就越准嘛。于是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民夫用马拉,用手推,将十二门85毫米*炮前移到离赤嵌城仅五百米远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他们完全可以放平炮管,轰击赤嵌城的城墙。考虑到赤嵌城确实坚固,85毫米*炮想打开缺口并不容易,海军陆战队又从这舰上拆下三门120毫米加农炮,一并部署过来。不难想象,这么多威力巨大的大炮摆到眼皮底下,荷兰士兵们的心理阴影面积是何等的庞大……跟满天乌去差不多,都铺天盖地了。
灯塔这边,经过艰苦的努力,两门160毫米雷击炮终于吊了上去,部署到灯塔顶部了。现在民夫们正喊着号子,把炮弹吊上去。160毫米雷击炮一发炮弹重达八十斤,一箱四发,哪怕是有滑轮组,想将它们吊上去也并不容易,这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刚开始的时候民夫死活不肯干这活,他们见过荷兰士兵被160毫米雷击炮轰击的惨状,一炮过去上百人就完了,万一在吊上去的时候出了意外,炮弹从高处摔下来,那他们不得粉身碎骨啊?没办公,炮兵只好先将引信拆下来,然后用铁锤把炮弹敲得当当响,告诉民夫们,这些炮弹很安全,就算从灯塔顶部扔下来都不会爆炸的,民夫们这才放心。他们倒是放心了,可是炮弹送上去之后炮兵还得重新将引信装上去才能用,一来一回,浪费的时间就有点多了……唉,没办法,浪费一点时间总比在吊运炮弹的时候出现意外,炸死一大堆自己人强。
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大炮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自己的地盘,自己却无能为力,揆一焦虑万分,那种一把利剑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感觉,真的快把他给逼疯了。他已经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明军火炮猛烈开火,炮弹雨点般落入他的军队中间,将他的士兵,包括他自己炸得血肉横飞,恐惧像一只尖利的爪子死死揪住他的心脏,像是要将他的心脏从胸膛里揪出来,哪里还睡得着觉?尽管在士兵们面前一遍遍的吹嘘着赤嵌城的坚固,向他们许诺援兵很快就会到来,但是这些鬼话连他本人都不信,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折磨着他,摧毁了他的自信,他甚至认为:就算西荷联合舰队能够如他所愿击败明军水师,只怕他也守不住赤嵌城!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想过跟明军和谈,但是明军似乎根本就没有要跟他谈的意思,一个劲将更多的大炮和炮弹往他面前堆。明军的态度很明确:滚出台湾,赔偿一切损失,否则免谈!对揆一来说,赔偿损失这条可以谈,但放弃台湾是万万不行的,如果他敢放弃台湾,就等着上烧烤架好了!于是他陷入了打又打不赢,和谈又没门的绝境,如同一只掉进了狮子窟的小羊羔,那样的无助与绝望。
统帅如此,士兵们的士气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他们要么就去偷酒喝,要么就三三两两的聚到一块商量着如何逃跑,根本就没有心情站岗了。河洛新军的大炮已经粉碎了他们对胜利的希望,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可惜,能不能保住性命,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