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瑜并不知道自己火速来援反而伤了部下的心,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打仗要紧嘛。他用望远镜观察着鄂尔多斯部联军,见对方旗帜破旧,极少有铁甲,骑的马也偏瘦,不禁冷笑一声。就这熊样还敢来打他的主意,真的是活腻了!这样的对手,他连上前跟对方的指挥官说几句话的兴趣都欠奉,扭头对几个支持他的蒙古部落头人说:“开始吧。老规矩,先打一轮火箭,你们再发动冲锋,引诱他们过来,我让枪骑兵解决他们。斩首一级者可获得在银川城定居的资格,斩首两级者可以获得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战斗结束后统一计算战果,任何人不得中途下马割取守级,违令者斩!”
他的命令一级级的传递下去,激起阵阵海啸般的欢呼声,不少初次上战场的蒙古骑士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急不可耐,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去厮杀,割取首级。
萨力布有些吃惊的问身边一个汉人官员:“那帮明狗在说些什么,怎么一个个跟吃错药了似的?”
那汉人官员竖起耳朵来听,不大确定的说:“那位大将似乎在许赏格,而那些蒙古汉子在狂叫大明万岁。”
萨力布狠狠的一口痰唾在地上,怒声说:“这些见利忘义的家伙,汉人只是许下一点点赏格就让他们忘记了祖宗,他们不配做成吉思汗的子孙!”
那汉人官员连声称是,心里却说:“有本事你也许个重赏,让你的部下欢呼雀跃啊!”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鄂尔多斯部穷嘛。
那边,骑马步兵已经下马,手持长枪排成三排,至于战马,老规矩,打下桩子将它们拴住,在步兵背后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枪骑兵一分为二,分布在步兵方阵两翼护住这些步兵,而数量众多的蒙古骑士散得更开,焦急地等待着攻击的命令。在蒙古骑士眼巴巴的注视下,上百名步兵无视对面飞驰而来准备发动袭扰的弓骑兵,从骡马背上卸下火箭发射管和简易发射架,飞快的架好,装上火箭炮炮弹。他们动作飞快,转眼之间,二十个简易火箭发射架便竖好了,火箭也装填完毕,一声令下,他们点燃了*……
冲刺而来的蒙古骑兵举起角弓正要放箭,猛然看到明军阵前突然腾起大团大团白烟,刺耳的尖啸声令他们的心脏直抽搐,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中,条条火龙张牙舞爪,腾空而起,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一头扎入身后主力部队的军阵之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
橘红的烟焰翻滚而起。
炽热的气浪四面扩散,被扫中的士兵和战马浑身着火,倒地哀号。
弹片带着火焰以爆速向四周飞溅,方圆五十米内溅起朵朵血花。
凭心而论,这轮射击的精确度并不高,二十枚炮弹只有八枚命中军阵,十二枚白白浪费了。然而,**所制造出来的恐怖的爆炸轰鸣和炽烈的火焰却让蒙古骑兵感觉如同置身于地狱之中,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命中的地方变成一片火海,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骇欲狂的嗥叫声!这些*对他们的心理造成的冲击甚至比85毫米*炮还要大,那两门*炮虽然精确度高,杀伤力巨大,但毕竟是他们见过的,熟悉的,还在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内,但是这*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看着条条火龙在翻腾的烟焰中飞出,挟着恐怖的尖啸声激射而来,就算是能以一当百的勇士,也没有办法不为之震骇!而**制造出来的大火更是让蒙古战马惊恐万分,极力挣扎着,才一轮射击,鄂尔多斯部的军阵就有点乱了。
额哲同样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叫:“这是什么武器?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包克图说:“好……好像是火箭,但绝对不是火箭,火箭没有这样的威力!”
郭千总冲操纵火箭发射架的士兵怒吼:“怎么会打偏这么多?你们能不能给我打准点?这炮弹很贵的!卖了你们都买不起一发!”
他的怒吼起到了良好的效果,第二轮齐射开始,又是二十枚*冲天而起,这次有十六枚落入鄂尔多斯部的军阵中,而且落点相当密集,爆炸产生的烟焰连成一片,恐怖的火海翻滚而起,将近两百名蒙古骑兵瞬间就没了踪影,依稀可以看到断手断脚在空中飞舞,鬼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身上的玩意儿。恐怖的火海,惨重的伤亡,一下子便击溃了鄂尔多斯部所有的勇气和意志,一位头人尖叫:“妖术!明军会妖术!”策马便逃,这一懦弱的举动像瘟疫一样传染了整支大军,所有人都在尖叫,纵马狂奔,试图逃离可怕的明军,数千大军转瞬之间便被恐惧给击垮了!
钱瑜摇摇头:“真不经打,流寇都比你们强!”对身边的蒙古部落头人说:“放手杀吧,记得把首级给我拿回来!”
那帮头人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嗷嗷叫着拔出横刀,一马当先向溃逃的鄂尔多斯部猛冲过去,他们帐下的蒙古骑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状发出震天响的欢呼,战马撒开四蹄跑得像疾风一样,羽箭密如斜雨,往溃逃中的鄂尔多斯部后背倾泄,很多鄂尔多斯部骑兵转瞬之间就连人带马都被射成了刺猬,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混合着溃军的尖叫和哭喊,格外的惊心动魄。这些蒙古骑士的复合弓都是用牛羊从天雄军手里换来的,制作极为精良,能省力,初速又快,再加上点钢箭镞,杀伤力非常恐怖,中者辄倒,蒙古骑士们追在溃军后面,尽情地倾泄着箭雨,被射中的鄂尔多斯部骑兵像被秋风扫中的落叶一样坠地,一旦倒下,就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被他们这么一搅,鄂尔多斯部溃逃得更快,更凶,早已溃不成军,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马刀弓箭,忘记了自己身边其实还有很多人,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别忘记了,他们的对手同样是蒙古人,最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和战术特点了。两千名蒙古骑士百人一队撒开来,往来穿插,像驱赶羊群一样将快吓疯了的鄂尔多斯部骑兵来回的赶,用弓箭和马刀毫不留情地收割着生命,鄂尔多斯部骑兵不管逃到哪里,总会有羽箭破空而来将他们射倒,他们以为自己在逃,其实一直在战场上打转,根本就逃不掉!
郭千总看着鄂尔多斯部被亲明的蒙古骑士以少围多,如驱犬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莫名的有些感慨,叹了一口气。
钱瑜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用不着同情他们,他们以前也是这样对付我们的。”
郭千总说:“卑职感慨的正是这个……想当年,我军多少将士也是在大草原上被他们以少围多团团围住,只能被动挨打无法还手,最后全军覆没,没想到现在轮到他们自己品尝自己发明的战术的厉害了,活该!”
额哲面色惨白,默然无语。
小半个时辰后,鄂尔多斯部死伤的士兵已经铺满了战场,幸存者被团团围住,就像羊栏里被野狼包围的羊群,骑兵们挤成一团,膝盖并着膝盖,神情惊恐、绝望。而他们同文同种的同胞,那些亲附明军的蒙古骑士仍在围绕着他们飞驰,致命的箭镞雨点似的四面射来,不断收割着生命。绝望的鄂尔多斯部骑手们举起圆盾试图遮住身体要害,然而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骑兵专用的小圆盾又小又薄,用来防骨制或者石制箭镞可能还有点用,用来防明军卫所兵那软绵绵的弓射出来的轻箭也马马虎虎,但面对骑射精湛的蒙古骑士用复合弓射来的点钢箭镞,只能是徒劳,一箭过去小圆盾就被穿出一个窟窿,不断有骑手的手臂被透盾而入的箭镞钉在盾牌上,发出痛苦的尖叫声。他们也在用骑弓奋力还击,只是为时已晚,人挤人的他们根本就施展不开,而他们的对手却有充裕的空间可以活动,在五六十米外不断放箭,这个距离他们的骑弓是很难射得准的,还击对对手造成的伤亡跟自身伤亡根本就不成比例!
战斗已经变成了屠杀,战场变成了屠宰场。
残酷的屠杀还在无情地进行着。萨力布眼看着这么多鄂尔多斯部青年相继倒下,血流成河,那颗本以为已经磨练得足够硬了的心撕裂一样痛,他不戴头盔冲到阵前,朝五六十米外往来驰聘不断放箭的蒙古骑士们嘶声叫:“留点情吧!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啊!”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变射中了他的额头,贯穿颅腔从后脑穿出,声泪俱下的嘶喊戛然而止。这位鄂尔多斯高原上的霸主双目圆睁,慢慢的倒了下去。如果在九泉之下他能遇上古罗马名将克拉苏,一定会同病相怜的————克拉苏也让帕提亚人用这种既无赖又无情的战术给打惨了。
台吉中箭身亡,鄂尔多斯部越发的慌乱,每个人都在吼,在尖叫,却根本就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天鹅哨那尖锐的哨声拔地而起,直上云霄,那狼群一般的蒙古骑士左右分开,让开了一个宽约一里的缺口。慌乱的鄂尔多斯部本能地往那个缺口涌去,试图夺路而逃,却看到远远的一道金属浪涛缓缓涌来,初时并没有多快,渐渐加速,等到最后三百米的时候,已经是疾似离弦之箭了。碗口大的马蹄同时扬起又落下,扬起漫天尘埃,马背上的骑士稳如磐石,丝毫不受颠簸的战马的影响,长长的马槊单手夹在腋下,半米长的槊锋指南针般指向鄂尔多斯部的溃兵,系在槊杆上的红色小旗在滚雷般的蹄声中猎猎舞动,那画面只能用“壮丽”来形容!
马槊骑兵!
天雄军三百名马槊骑兵向他们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已经被打得灵魂出窍的鄂尔多斯部骑兵望着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马槊丛林,绝望地发出一声哀叹:“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