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自今日一早醒来,就不大和他目光相接,见他望过来时也都是闪避了开来。倒不为别的,只是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两人从前那种相处模式,乍遇他g第之上似昨夜这般的温存小xìng,过后倒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感觉。心中自嘲原来就是个被冷待的命。
慧姐哪晓得这许多,随淡梅入了舱,便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大抵是经历过原先的满怀希望到希望落空,又再被突然告知上船追上去,小孩子哪里还藏掖得住,虽过去一夜了,仍是一脸的兴奋。
“昨日一早醒来,就不见你了,我还以为没睡醒,却见nǎi娘妙夏她们都在忙着收拾东西,说管家传了爹的话,要大家都上船一道去任上了。nǎi娘瞧着很是欢喜,我也是,原还当去不成了呢……”
慧姐说了片刻,觉着船动了起来,便趴到了船舷窗边看着外面河道上往来络绎不绝的船只。淡梅见她头都探了出去,怕出意外,急忙坐了过去扯住,陪着她指指点点外面的各sè船只和岸上的风物。
慧姐一到,淡梅便一下觉着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至少这舱室里的气氛一下活络了不少。和慧姐说话的当,她微微斜眼看了下徐进嵘,见他稳稳坐在对面一张椅上,手上执了一卷行李中带过来的书册,似是在看书,又似是在听她两个说话,嘴角带了丝淡淡的笑意,神情很是闲适。
冬天日落得早,不过酉时中,天sè就已经擦黑了,六条船一道停泊在了大具县城里的官渡口处。
大具县仍属于京畿路,只已经出了开封府的境地。今日扯满了帆,借了风势水势,半日竟是行了不下百里的水路。
船刚停到渡口,便见岸上整齐列了一排当地官员模样的人,原来是大具县的章县令听闻京中一大员,新任的淮南路安抚使携了家眷要路过本县,晚间可能停泊在官渡口,特意率了小吏们在此早早等候,想着好巴结住给自己日后多条mén路。见连着几艘大船过来靠岸了,上前问了下艄公,果然是那位徐大人,急忙便恭敬迎了上去,邀请上岸。
那大具县有驿馆,似徐进嵘这般赴任的官员与家眷夜间自然能住入驿馆。地方小吏为求结识朝中新贵,千方百计打听对方行程,也已是成了惯例。徐进嵘沉yín了下,便回舱中问了下淡梅的意思。淡梅连坐了两日的船,也确实有些晃晕的感觉了,便应了下来。当下众人收拾了些东西,留下两个随从在船,其余nv眷便都上了章县令早备妥的马车,一路往驿馆去了。到了见是个廊楼式的院落,前院办理些接待通信运输等事项,后院才为下榻之处。特意给留了楼上的房间,一道楼梯上去左右单独两间。虽不如从前自己家中的jīng致,只也清净,且喜收拾得还整洁宜人,火盆子也早笼得暖暖的了,便住了进去。慧姐与nǎi娘住了一屋子,就在淡梅的隔壁,喜庆妙夏则住到了再拐过去隔了个院落的下人厢房里。
驿馆里的驿官本就听闻此行人乃是京中贵客,待到了,见连随行的丫鬟nǎi娘也衣饰鲜yàn,更遑论那位徐大人给赏钱又出手阔绰,小心巴结自是不用提了。淡梅与慧姐及nǎi娘喜庆她们便在驿馆用了饭。徐进嵘推不过县令的盛情,出去宴饮了。
慧姐用了饭,见自己父亲尚未回,时辰又还早,便到淡梅屋子里玩耍消食。
大具县不比京城,虽也是个县城,只入夜到戌时,便已经静悄一片了。淡梅陪着慧姐玩了片刻,推开窗子张望了下,见同院落里楼下宿着的另几家官员家眷屋子里的灯火已是灭得差不多了,想是冬夜天寒地冻的无甚消遣,便都早早睡了。
淡梅回了慧姐边上,正yù叫她也回去早些睡了,突听外面传来了惊慌大叫之声:“不好了,走水了!”循声望去,见窗子外已是隐隐有火光闪动,急忙奔去窗边推开一看,吓了一跳,见外廊西北角的一间屋子已是着了火,火借风势,转眼便燃成了熊熊大火,鼻端里已是隐隐闻到了股奇异的焦臭,仿佛桐油之味。
本静悄悄一片的驿馆立刻便luàn成了一团,下面屋子里住着的fù人小孩因了惧怕,俱是惊叫啼哭不已,衣帽不整的驿官急匆匆赶了过来,与驿卒并另些人一道泼水扑打救火,只火势之大,一时哪里压得下去,场面极是凌luàn。
淡梅略微看了下,见火势凶猛,自己这排屋子又正是下风口,虽一时无碍,但怕被火势bō及,扯了慧姐的手正要下楼了避下,迎面却是撞到了仓皇跑了过来的nǎi娘,颤着声道:“夫人不好了,走水了!”
淡梅唔了声道:“下去了从侧mén绕出去,到前堂里躲下吧,那边上风,应当无碍。你去看下喜庆几个,叫她们一道也去,莫要随了人慌张luàn跑……”
淡梅话说完了,却见nǎi娘呆呆站立不动,眼睛只直勾勾盯着自己身后,脸sè白得似见了鬼,又听有重物落地般的异响,转头看去,大吃一惊,见屋子里竟已是多了个黑衣之人,口鼻俱被黑布罩住,只lù出双眼,手上持了把刀,后窗大开,想是方才从那里跳进来的。
“哎呀我的亲娘……”
nǎi娘怪叫一声,炸了máo似地便要夺路而逃,到了mén口刚开了条缝,却见楼梯口已有另个黑衣人守着了,一下便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屋里的黑衣人身手极是敏捷,蹿了过来一脚踢上了mén闩了,嘴里骂了声“老虔婆”,转身便要把手上钢刀砍下来。
慧姐已是吓得紧紧缩在了淡梅身边,淡梅虽也是惊惧不已,只见nǎi娘已是呆呆站立不动,显见是被吓傻,连躲闪都不晓得了,顾不得许多,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闯到此处行凶,我府上护卫就在外堂,须臾便到,要命的自己快些离去!”
那黑衣人起先见她年岁看起来颇小,也未放在心上,此时听她口气森厉,愣怔了下,手上动作便缓了些,刚刚挣扎回过了神儿的nǎi娘身子一侧,刀锋从她额头斜斜掠了过去,只听惨叫一声,nǎi娘已是满面鲜血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被砍死了还是晕过去了。慧姐当场便被吓得泪光盈然要哭出来,只被淡梅给扯到了身后,这才强忍住了不敢出声。
淡梅大骇,见此人出手如此歹毒,连个下人也不放过,电光火石间,心头已是转了数个念头。
外面那场大火起得突然,十之**是此黑衣人的同伙所为,想来为的便是吸引旁人注意力好趁luàn浑水mō鱼,显见是把矛头指向自己,或者说,是针对徐进嵘的。那徐进嵘出去之时,虽留了护卫在驿馆,只都在外堂,此时想必在随驿官救火,即便赶过来也没那么快。喜庆妙夏隔了个院,又都是nv流,来了只怕也是送死,如今自己能做的,便是尽量拖住时间,等着外面那些护卫赶过来了。想毕,便后退了几步,看着黑衣人道:“你趁luàn闯来,想必是有所图。若是钱财,只管道来,我尽数拿了出来送你便是,何苦要伤人命?”
黑衣人提起还沾了nǎi娘鲜血的刀,哼了声道:“那姓徐的伤我兄弟无数,阻了道上人的发财路,盯着他的眼睛多了去了,杀个他家的人算什么?沾边的全都该死。你若不识相,休怪我也一刀下去不怜香惜yù!”说着便已是疾步到了箱柜边飞快地翻找,看着似乎在寻什么。
那黑衣人说话口音与京畿一带的迥异,似是外地之人。mén窗就在几步之外,只淡梅却是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喊叫。便是她真喊了,外面楼下这般luàn哄哄的,声音也会被淹没,那时惹恼了那黑衣人,只怕自己和慧姐都要倒在血泊中了。
“徐进嵘的官印放哪里了?识相的快说!不说就一刀砍死你!”
黑衣人翻找了片刻,寻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大约也是怕有人赶过来,显得有些焦躁起来,转头看着淡梅bī问道。
对方nòng出了这般的动静,打的居然是徐进嵘官印的主意!当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官印极其重要,若是nòng丢,轻则杖责丢官,万一惹出了什么事端,追究起来掉头也是有可能的,故而一路过来,徐进嵘都是随身携带,就用帕子包了,放在淡梅梳妆匣的下层夹格里。那黑衣人有些忙luàn,只顾在箱笼里翻找,东西被抖得满地都是,那梳妆匣子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又哪里想得到这一层?
给,还是不给?
淡梅不过犹豫了片刻,便见那黑衣人已是把慧姐一手扯了过去,狞笑道:“这般打扮的,想来便是徐进嵘的nv儿了。再不说,我先一刀砍了她……”
“梳妆台前那匣子里,你自己取了便是。”
慧姐已是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淡梅恨那人无耻,却也是无可奈何,立刻道。
黑衣人闻言,把慧姐掼在了自己脚边的楼板上,只听哗啦一声,转身已是把整个匣子里的东西都倾倒了出来,找到了那两枚用官绸包起来的印,解开一看,面lù狂喜之sè,迅速解下自己身上背的行囊,连绸布包和首饰都一股脑儿地装了进去打结,重新背了回去,这才提了钢刀,狞笑了起来。
“瞧你这年纪,莫非是他小妾?他姓徐的倒是yàn福不浅,出mén还不忘带这般水嫩的货sè在身边。一时动不了那姓徐的,大爷就先杀他家nv儿小妾。可惜今日紧赶着,否则就要叫他尝尝自家nv人被先jiān后杀的好滋味!”说着便面lù凶光,举刀仍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流泪的慧姐走去。
淡梅大骇,此时也已是无路可退了,抄起手边一个青huā美人瓶,用力朝半开的窗子砸了下去,扯了嗓子大叫了声“救命”,自己便已是朝慧姐扑了过去把她按在了身下。
两人堪堪扑倒在地,突听身后起了阵如牛嗥般的怪叫,又噗一声闷响,淡梅还没来得及扭头看是什么,耳边只觉一阵刀风,连闪扑到一边都来不及,右肩便火辣辣地剧痛了起来,几yù晕厥。挣扎间似乎听见楼梯上起了急促的噔噔脚步声,几乎同一时刻,身后方才那被那黑衣人闩了起来的mén便给人用力踹开了,勉强回头,隐约见涌进来了一堆的人,前面那个瞧着便是徐进嵘,心里那口气一松,再也撑不下去,脖子便软了下去。
却说那黑衣人方才正要一刀砍下,冷不丁脑后被人重重一砸头破血流,脑壳几乎yù裂开来,痛彻心扉,手势一歪,力道便减了些,刀锋落到了身下那nv人的肩上,猛回头看去,才见方才那个被自己砍倒在地的壮实fù人不知何时竟是站了起来,满面鲜血,状如厉鬼,手上举了条红木圆凳,想来砸自己的便是这家伙了。盛怒之下,也顾不得地上那徐进嵘的小妾和nv儿了,恶狠狠地转身举刀就要斩过去。
那nǎi娘起先额头被削去了片皮ròu,只觉面上一热,眼前便红云一片,还道自己要死了,软在地上便动弹不得了。待慢慢回过了魂,见自家夫人护着慧姐与那歹人周旋,有心想起来帮忙,却又怕那刀锋不认人,干脆便倒那里装死,盼着那黑衣人拿了东西快走。不料到了最后,见他竟是心生恶念,还要斩杀了自家夫人和小娘子,一时心肝俱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跳了起来搬过脚边那张红木凳子,大叫一声,恶狠狠便朝黑衣人后脑砸去。
nǎi娘平日体壮,此时又是使出了吃nǎi的力气,下手自然不轻,本以为是要抡倒他了。不料那黑衣人却甚是狠,不过摇晃了几下,虽后脑已是血流一片,竟还能提刀朝自己砍来,吓得魂飞魄散,方才的胆气一下都没了,噗一下丢了凳子砸到了自己脚面,也顾不得疼,拼命俯身到了窗子外,嘴里大嚷着“打杀人了!”。没喊两声,却见mén已是被人踹开,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家大人带了人过来了,这才双tuǐ一软,咕咚一下又瘫坐到了地上喘气不停。
那黑衣人见势不妙,也顾不得mén口的同伙如何了,立刻就朝方才进来的后窗里窜去,身轻如燕,一下已是钻了出去,地上留了一道长长的血点。徐进嵘身后的随从不待他吩咐,立刻便追着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因为某种杯具的原因不得不改名了。向来取名无能的我还在抓耳挠腮无限痛苦中……先给大家报备下,免得过几天突然发现老母jī一下变成大公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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