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线交错纵横,渡边彻跑过狭长的住宅区巷子,远处是与东京高楼融为一体的蓝色天空。
到了须贺神社,他从红色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盒牛奶,坐在阶梯最上面喝着。
阶梯最下面,一只猫蹲那,在用前脚洗脸。
十月二十三日,周五,体育祭最后一天,距离管弦乐全国大赛还剩两天。
去学校的电车,渡边彻靠在车门上,用手机搜索比赛地点「名古屋」有哪些吃的和好玩的。
神川高中依然沉浸在体育祭的氛围中,上学路上,很多人干脆穿着秋季运动服。
运动社团的更厉害,直接穿竞技型运动服——无袖、短裤,也不怕有了寒意的秋风。
“渡边!”国井修从后面追上来。
这家伙只要棒球部没有晨练,来校的时间立马成吊车尾。
国井修手肘搭在渡边彻肩膀上:“今天记得给我加油!”
“加油有专门穿短裙的啦啦队。”渡边彻把他手抖开。
因为是棒球部,所以3000米的项目理所当然让他上——这是包括小泉青奈在内,四班所有人的共识。
“这个‘专门’,到底是形容穿短裙,还是啦啦队?”
“当然是穿短裙,啦啦队完全不重要。”
“渡边,你也太差劲了,啦啦队可是很辛苦地为我们加油。”
“昨天晚上在《绝地求生》里充钱买钥匙,想要小裙子的人是谁?”
“喂喂!”国井修装模作样地摆出难以置信的姿势,“我只是抽小裙子,想想你自己,为了抽花泽香菜语音包花了多少钱?还好意思说我!”
“别提这个了!你说为什么总是抽到小野贤章的语音包?这种事能找官方投诉吗?我严重怀疑这里面有小野贤章的恶意。”
渡边彻运气一向不太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你抽人家老婆的语音,本人当然要跑出来碍事。不过你不是有竹达彩奈的语音包了吗?也是人妻,将就一下行了。”国井修安慰地拍拍渡边彻肩膀。
“喂,别胡说,我可不喜欢人妻。”这是必须说明的事项。
“嗯嗯,我知道了,你不喜欢人妻,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别人老婆。”
“我......”渡边彻坚决不说脏话。
原本通过睡一觉和晨跑,差不多已经忘掉昨晚抽奖的事,被国井修一提,还背上喜欢人妻的污名,他又郁闷起来。
“啊,气死我了!”
鞋柜处,正在换鞋的清野凛被他吓了一跳。
“一大早发什么神经?”她皱着眉说。
“昨天花了一笔不该花的钱,现在心里非常后悔。”渡边彻熟练地把柜子里又重新开始出现的情书塞进书包。
“又买什么无聊的东西了?”
因为有每个月必须花完一百万円的任务,渡边彻瞎买东西的事,清野凛也知道。
“事情本身不无聊,只是结果让我不满意。”
“所以,到底干什么去了?”
“游戏氪金。”
感受到清野凛轻蔑的眼神,渡边彻噼里啪啦地辩解:“你可不要小瞧游戏氪金,人的本能追求差异化,而在游戏里氪金,是实现差异化最简单的方法,我这是在进行人类观察。”
“花了多少钱?”清野凛都懒得拆除他。
要是每一句都说出真话假话,她和渡边彻的聊天,也许一辈子都是‘谎言。......’的格式。
“三万円。”渡边彻关上鞋柜,理所当然地朝她摊开手,“部长,这是社团活动吧,快帮我报销。”
清野凛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扭身直接走了。
八点之前,渡边彻待在教室里,和班级里的男生聊M4装什么握把好、98K好还是SKS更实用的事。
到了八点,所有人向操场转移,十五分钟后,最后一天的体育祭开始了。
今天全是像3000米这样要人命的项目,当然也更加精彩,欢呼声和加油声就没停下过。
“班级赛全部结束,委员会已经开始统计积分!”
“大家都还好厉害啊~”
“嗯嗯,下面是最后一场社团娱乐对抗赛,也是体育祭的最后一场比赛——借物赛跑。”
“真期待啊~”
“比赛规则是,各个社团参赛选手,要先跑到装有纸条的箱子前,然后找到纸条上面所写的物品或者人,并带着一起穿越各种障碍区,抵达终点。”
“提醒一下,跳绳区有十条绳子,一不小心就会打到或者摔倒,请大家小心。还有,纸条是我负责写的哦,很有趣,请大家和我一起期待~~”
“会长亲自写的?!能透露一两个题目吗?”
“比如说:学·生·会·会·长。啊,顺带一提,这张纸条是我特意写给渡边君的,我希望他能拉着我一起在操场上奔跑,穿过各种阻碍,抵达爱的终点。其他同学不小心抽到的话,请悄悄放回去,我会当做没看见~~”
“宫下同学!”
“开玩笑的啦~~”之后,又传来学生会长小声嘀咕:“看来广播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会长大人!我听到了!”
“咦?啊,抱歉,广播部不会被废掉的啦!人家才不会干那种事呢~~”
“你当着学校师生的面发誓!”
“真是讨厌,田中同学,怎么想我也没有权利做那种事,最多只是扣押部费而已~~”
“校长,请救救广播部——唔!呜呜!我还......”
“嗯哼,好的,参赛选手已经就位了,麻烦新闻部给渡边君一个特写~~”
新闻部的摄影君,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调整镜头,对准渡边彻。
“麻烦从上到下拍一遍,对对对,慢一点,很好,嗯嗯,最后对准侧脸,对了,就这样,新闻部干得不错,部费大大的有~~~”
摄影君擦了一下汗。
渡边彻回头看了眼大屏幕上的自己,镜头放的非常大。
这弄得他很尴尬,压了压嘴角,好像嘴里有颗糖似地蠕动着嘴。
“参赛选手已经就位,比赛马上开始!”广播部的人被解除禁言,“吹奏部,接着奏乐!啦啦队,接着跳舞!”
激昂的音乐响起,穿着短裙,但可惜有安全裤的啦啦队们,用少女可爱的声音喊着加油。
大屏幕上,各个社团的参赛选手已经在起跑线上就位,体育委员会的人一手捂住耳朵,一手高举信号枪。
“砰——”
枪声一响,渡边彻一马当先蹿了出去,其他人的速度跟他一比实在不够看。
从五月份的御茶之水事件,到今天已经五个月,哪怕是台风天,他也会在家坚持锻炼,更何况现在一瓶【气血药】快吃完了。
200米的距离眨眼就到,渡边彻把手伸进课桌上的箱子里。
“好快,好快,其他人完全追不上!”
“嗯嗯,镜头,快看看渡边君抽到的是什么!一定是我!”听声音,总感觉学生会长已经站起来,准备走出广播室,要来操场的样子。
新闻部的摄影君瞬间聚焦,但角度不好,看不清纸条上的内容。
观众、还有广播室里的人,全部发出叹气声,心里责怪他不顶用。
但没关系,只要渡边彻去找物品或者人,一样可以猜到纸条上写的什么——他们正这样想,结果其他参赛选手快追上来了,渡边彻还没行动。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渡边君不动了?”
“渡边君,怎么了?”
众人的好奇中,渡边彻转过身,把手里的纸条对准摄像头。
“居、居然是......”
看台上的所有人哈哈大笑,就连老师们也忍不住笑出声。
“女朋友?啊,我想起来了,我的确写了这个。”
“九条同学,九条同学在哪?”伴随着广播部女部员的声音,镜头不断给到各个区域的观众,“今天没来?!”
“太棒了~我的机会来了~渡边君,作为学生会会长,这次的体育祭委员长,我允许你把我当成女朋友~”
“会长!!!”
学生会会长遗憾地“诶——”了声,说:“好吧,既然九条同学没来,等其他人所有人抽完签,找到对应的物品和人后,特别允许渡边君再抽一次吧。真可惜!气死我了!”
镜头分成两半,一半直播傻站在原地的渡边彻,一边直播其他参赛选手。
“戏剧部的人到了,快看看是什么,「喜欢的人」?!”
“可以哦,可以哦,要表白嘛,戏剧部!”
戏剧部的家伙楞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冲到人群中牵起一个女孩子的手。
“喔——”观众的起哄声,让那个被戏剧部牵着跑的女孩子,害羞地用手臂挡住脸。
“快快快,继续看抽签,肯定有更好玩的!”广播部女部员兴奋起来了!
大屏幕一转,又是一位,衣服后面插着「剑道部招新」旗杆的剑道部参赛选手。
“......诶?我没看错吧?”广播部女部员缓缓念出纸条上的内容,“「广播室话筒」?会长?!!”
“嚯嚯嚯,居然抽到这个了吗?真意外呢~~”
过了没一会儿。
“哇!还给我,还给我,那是广播部刚买的!是我的分身啊!求你了——”隐隐约约,通过学生会长的麦克风,能听到现场女部员激烈的抵抗声。
“哈哈哈!”不少人笑得用衣袖去擦眼泪。
等所有人走后,终于轮到渡边彻,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广播里不断传来学生会长的祷告词:“抽到我,抽到我,抽到我......”
广播部女部员......刚才去拿备用的话筒,还没回来。
这次摄影君有了经验,找了一个非常好的角度,渡边彻一打开,纸条上的内容立马被转播到大屏幕上。
「社团部长」
渡边彻尴尬地站在原地。
“喔——”
“快一点!快一点!”
“哈哈哈!”
其他人可不管本人怎么想,高中生的年纪,只要是一男一女,他们就会起哄。
“渡边君,要没时间啰~~”学生会长提醒道。
“啊,我回来了!结束了吗?”有广播部女部员喘气的声音。
渡边彻只好朝清野凛跑过去,随着他越来越近,清野凛本人没怎么样,其他人已经沸腾了。
女孩捂着嘴尖叫,男生拍手叫好,双方不约而同地分散开,给渡边彻形成一条直达清野凛的路。
渡边彻视线看着远处正在穿越障碍区的选手,朝她伸出手。
清野凛手抚下巴,兴趣盎然地看着他反应。
“快一点啊,要来不及了!”渡边彻催促道。
清野凛轻笑一声:“好。”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把手交到渡边彻手上。
“你没问题吧?”朝着障碍区跑去的路上,渡边彻问。
“穿越障碍靠的是灵敏和反应,你认为呢?”
“我看你刚才的反应,以为你已经老年痴呆了。”
清野凛也不生气,因为有让她心情足够好的事情:“渡边同学,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猜中了?”
“......”清野凛稍稍喘了口气,“你刚才大方地走过来邀请我还没什么,但你犹犹豫豫,目光还不敢看我,九条同学绝对会是收拾你。”
“......骗我吧?”渡边彻呆呆地回过头。
“拭目以待。”清野凛露出把握十足的自信笑容。
到了障碍区,他们一起穿过时快时慢的跳绳区,跳山羊,走单杠......
两人动作训练有素,飞快地超过前面的人,另外一个两人组——话剧部——和他们比起来,速度差太多了。
“加油!加油!”
“不是吧!都已经最后一个出发了,还能反超吗?不愧是渡边君~~”
“清野同学也好厉害!”
渡边彻心情郁闷,看山翻山,有水过水;清野凛心情不错,身体比平时更灵活。
最后的颁奖典礼,人类观察部毫无疑问获得社团对抗赛的第一名,最强班级被三年二班拿了。
校长致完辞,喧嚣散去,持续三天的体育祭宣告结束。
放学后,渡边彻拿上书包,去了吹奏部。
清野凛站在指挥位:“我知道大家在体育祭上都很累,但距离正式比赛只剩最后两天时间,周日我们还要坐车去名古屋,所以完整的训练时间只剩明天一天,我希望大家能一股作气,进行最后的冲刺。”
“是!”尽管很疲惫,但吹奏部部员还是中气十足地回答。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开始训练,解散。”
“今天辛苦了。”
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渡边彻留下来练习了一会儿,直到找回体育祭之前的水平,才收拾书包离开校舍。
在四谷站月台,意外地遇到了小泉青奈、晃子,还有宫崎美雪。
“老师?”
小泉青奈回过头:“渡边?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马上要比赛了,多练习了一会儿。”渡边彻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乐器盒,问,“老师你们这是?”
“车拿去修了。”晃子说。
“你们......是同时拿去修?”
“嗯。”晃子点头。
“是同一辆车。”小泉青奈笑着拍了晃子一下,“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从同一个镇子来东京,现在住在一起,共用一辆车。”
“东京的房价太贵了。”晃子抱怨道。
“不,是教师的工资太少了。”宫崎美雪说,“不过这次青奈靠少年的全国第一,拿到不少奖金呢。”
“要请客吗?”渡边彻说。
“你这小家伙也太不懂客气了!”晃子用手肘戳戳渡边彻,像极了黑老大教训新小弟。
小泉青奈笑着推开晃子,对渡边彻说:“可以啊,我们刚好去居酒屋,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开玩笑的。”渡边彻挥挥手解释,“明天还要早起练习。等我拿了全国金回来,就当庆功宴吧。”
“你这小家伙,太自......”晃子还没说完,又被小泉青奈推到一边。
小泉青奈安抚晃子的时间,渡边彻看了眼车站的电子屏,距离电车到站还有一分钟。
他向一脸疲惫的宫崎美雪搭话:“宫崎老师,没事吧?”
“嗯,没事。”累的确累,但宫崎美雪有一种工作结束后的轻松感,所以精神不错。
“对了,有一种事我想请教您。”
“说吧,少年,是两性知识吗?”
“.......不是。我想问的是:伤口沾了水会化脓,那多次消毒,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一般一天三次没事。”
“如果三次间隔的时间比较短呢,有影响吗?”
“你自己回去消毒了?”
“没,就是好奇问问。”
宫崎美雪点了点头,也没告诉渡边彻到底有没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