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天佑三年,太平王于朝会时参奏内阁大臣李廉、王启等人贪污克扣军饷, 致使边关军备不足, 又勾结外族私售粮草兵器,暗通南王, 疑有谋逆之心……
这大大小小几十条罪名一一陈列在堂,且已经查实,罪证确凿。
帝大怒,当即下令严惩,并授命户部尚书彻查其朝中党羽,以正朝堂风气。
一时间, 凡与李王二人有来往者人人自危。
这场惊涛骇浪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 远在岭南的南王父子却未曾听到半点风声,直至奉帝命来捉拿其回京受审的太平王率军压境,方才觉察到大祸临头。
南王盘踞岭南多年, 培养私兵无数,实力雄厚, 又占据地利优势,自不甘束手就擒。
事已至此,显然再无转圜之余地,一番思量过后, 南王干脆决定就地揭竿, 意图反杀太平王,再趁时局不稳直取京都,挟天子, 占帝座!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为了那万人之上的宝座,南王显然已经疯魔。
当然,再怎么疯狂,南王也不至于半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此举能否成功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倘若失败,他必定难逃一死。
但世子却仍有机会活下来,有机会继续替他实现毕生心愿,将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皇位从那个可恶的黄毛小儿手中夺回。
只要还有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哪怕是死,他也能死得瞑目。
可惜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尽在褚宵的掌控之中,任凭他机关算尽,亦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不过是徒增笑话而已。
越是临近收网的时候,褚宵反倒越是沉着冷静起来。
他早早便已动身来到了岭南,只是没有着急动手,耐心的潜伏在南王府周围,日日监控着南王府的风吹草动,冷眼瞧着南王做垂死挣扎。
还不到时候呢。
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个能够将南王推进绝望的深渊,让南王每多活一分一秒都要备受煎熬的时机。
好在等待的过程并不漫长。
当一辆马车低调的从王府后门离开时,褚宵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那个时机终于来到了。
“护龙卫听令——”
“属下在!”
“把南王府给我堵死咯,不准放出一条漏网之鱼。”
欸?
原以为褚宵是要下令进攻的武贵面露疑色,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只是封锁,不直接动手么?”
南王府内的守卫虽然数量众多,但实力大都寻常,只有少数称得上高手,根本就不是护龙卫的对手,想要攻破南王府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直接进攻的话,还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照武贵估算,连半个时辰都不用,他们就能将南王府全盘拿下。
所以,为什么要放弃进攻,反而采取围困这种既会打草惊蛇又会浪费时间的方式呢?
褚宵莞尔一笑,语气说不出的玩味:“知道猫捉到老鼠之后为什么不会直接吃掉吗?”
大概是因为恶趣味吧……
武贵抽了抽嘴角,只觉万分心累。
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搞件大事儿爽一爽了,结果就因为自家主子忽然恶趣味发作,还得继续忍耐下去什么的,感觉真的很糟心啊喂!
“别不高兴嘛。”褚宵抬起手来,拍了拍武贵的肩膀:“我交给你一件更有趣的任务。”
“什么任务啊……”
武贵有些提不起劲来。
毕竟很多时候,褚宵口中所谓的有趣,对他而言反倒意味着更叫人头疼的麻烦。
“一点红已经去堵南王世子了,等他把人带回来之后,你就拿着南王世子去威胁南王。”
“怎么威胁都可以?”
眼睛一亮,武贵顿时提起了精神。
除了搞事情之外,扮演‘坏人’可是他最喜欢干的事儿了。
“嗯,只要别把南王世子这个人质给弄死了,随便你怎么折腾。”
褚宵的目的,从来都只是为了报仇。
他要将南王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痛苦和仇恨,通通反馈回去。
为了得到皇位,南王可以对自己的手足痛下杀手——但是,儿子呢?
武贵领了命,兴冲冲的带着人马将南王府团团包围了起来,褚宵却扭头拉着叶孤城跑到了别处。
说来倒巧,他前几天闲的没事儿在南王府附近瞎转悠的时候,竟意外发现了某位‘故人’的踪迹。
红鞋子的首领,公孙兰。
无论是红鞋子这个组织,还是公孙兰这个名字,在江湖上都没有什么名气,也很少有人知道。
但说起公孙兰在行走江湖时用的几个化名,一定很少有人不知道。
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以及熊姥姥。
没错,就是那个专挑月圆之夜卖毒栗子的熊姥姥。
褚宵向来记仇,被坑过一次之后当然会惦记着要报复回去。
只可惜护龙卫之前又是忙着追查宫九的行踪,又是忙着调查南王的罪证,实在腾不出多余的人手,才把这件事儿给耽搁了下来。
如果公孙兰一直销声匿迹,老老实实的躲的远远的,褚宵或许会宽宏大量的饶她一马。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帮忙促进了褚宵和叶孤城的关系。
可公孙兰好死不死的偏要出现在褚宵眼前,还似乎跟南王府扯上了什么瓜葛……啧,这就让褚宵很无奈了。
他难得愿意发次善心,对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这话要是被公孙兰听到,大概会被气到吐血吧。
虽然被打到吐血好像跟气到吐血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联手叶孤城,三下五除二把公孙兰以及碰巧在场的其他几个红鞋子成员打了个半死后,褚宵笑眯眯的同叶孤城商量道:“阿城你觉得是送官比较好呢,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
“随你喜欢便是。”
叶孤城好笑的捏了捏自家小情人软乎乎的脸蛋儿,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
“那就送官吧。”
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公孙兰等人,褚宵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为防她们再有机会耍花招,这武功嘛,就不能留了。”
听到褚宵说要送官刚松了口气的公孙兰等人:“……”
这两个煞神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叶孤城总是不介意为自家小情人打破某些无关紧要的小规矩。
比如说对这群虽然暂时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但个个都死有余辜的女人动剑。
所以褚宵刚下决定,他就拿着剑朝公孙兰等人走了过去,准备直接废掉她们的手筋脚筋。
废人武功最干脆直接的办法其实是毁掉丹田,可在叶孤城看来,只毁掉这些人的丹田,显然还不足以令她们彻底丧失‘反击’的能力。
他清楚这些女人的手段。
只要还能跑能动,哪怕是没了武功,她们恐怕也能靠着脸和脑子继续四处祸害。
还是直接废掉手脚比较稳妥。
“等等!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一群弱女子下这种狠手?!”
公孙兰惊慌失措,一双美丽的眼睛中溢满了泪水,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令让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心软下来。
老实说,如果不是视线调查过对方,清楚对方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向来对美人缺乏抵抗力的褚宵或许也会心软。
可惜没有如果。
蛇蝎美人什么的,向来不是他的菜。
更不用说叶孤城了。
即便公孙兰长得再如何貌美,在他眼中,与路边的一颗石头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在公孙兰满是怨恨与不甘的瞪视中,叶孤城丝毫没有停顿的拔剑出鞘,迅速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
寒芒闪过,那锋利的剑尖竟是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短暂的麻木过后,手腕和脚腕处传来的痛楚让公孙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鸣,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仇恨充斥的大脑,终于短暂的恢复了理智。
名字中带有一个城字,剑法又如此高深莫测……
“你……你是叶孤城!”
她瞳孔猛然紧缩,脸上逐渐浮现出惶然之色,继而又被比先前更怨毒的扭曲所代替:“是南王派你来杀人灭口的?!”
褚宵目光微闪,冲叶孤城使个眼色,顺势接道:“对啊,要不无冤无仇的我们干嘛要对你们下手。”
公孙兰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果然……”
褚宵笑眯眯的凑到了公孙兰面前,弯下腰轻声道:“你要怨也别怨我们两个,毕竟我们也是听令行事,那位的行事作风你也清楚,即便想要手下留情,也得掂量着后果啊。”
听闻此言,公孙兰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要南王为此付出代价!
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怒火与恨意,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脸上扭曲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
“我知道你们一定也是被逼无奈的。”
苦笑着叹了口气,公孙兰抬起头来,直视着褚宵的眼睛,语气哀切又诚挚道:“听我一句劝,趁现在还有机会,你们就尽快和南王划清关系吧。”
“朝廷肯定是掌握了他谋反的罪证才会出兵,继续跟着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个道理我当然清楚,可是……”
褚宵眉头紧皱,神色十分苦恼,隐约间还透露出了几分忌惮。
公孙兰果然上套。
“你是担心他背后的唐门会有所举动?”
唐门?
褚宵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寒意,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苦恼的表情:“是啊,要不是顾忌唐门,我和阿城又何苦要受南王要挟?早一剑取了他的首级送于朝廷投诚了!”
公孙兰连忙道:“其实你有所不知,南王所依仗的不过是唐门的前任门主夫人而已,他们两人有私情,南王世子据说都是他们两人的私生子,你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唐门,那唐门的现任门主自然不会再傻乎乎的为他效力了。”
啥玩意儿?
褚宵听的简直一脸懵逼。
南王世子咋忽然变成南王跟唐门前任门主夫人的私生子啦?
以为褚宵不信,公孙兰又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南王世子亲口所言。”
南王世子是个贪图美色的浑人,而公孙兰又恰好是个难得的美人,两人一个图色一个图利,私下里自是有过几番缠绵。
这个秘密就是南王世子在喝醉后自个儿暴露出来的。
在公孙兰看来,南王非要杀她灭口,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如此,她自然没必要继续为对方保守这个秘密。
褚宵恍恍惚惚的站起身来,扭头看向叶孤城,勉强笑道:“这可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难怪我查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查不出来唐门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
谁能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曲折呢?
叶孤城走上前去,安抚似的在褚宵眉间落下一吻。
“放心,无论是南王还是唐门,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南王这边他是不好插手了,但唐门那边,他自会替自家小情人清算这笔旧账。
褚宵点了点头,有些闷闷不乐的把脑袋迈进了叶孤城胸口,小声嘟囔道:“等回头一定得弄点儿寒毒回来,让南王跟南王世子也尝尝滋味儿。”
“好。”
“……”褚宵:“我心情不好,又不想浪费精力送这些人去官府了。”
那简单。
叶孤城看也不看的随手一挥,自身旁不远处的树上削下了几只树枝,而后催动内力,弹指间抹杀了公孙兰等人的性命。
微风徐徐,淡淡的血腥气很快便被吹散。
正是逢魔时刻。
另一端的南王府,终于缓缓的张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以当做番外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