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府的傻世子这两天心情很不错。
因为他听说叶孤城要倒霉了。
但对心眼极小且睚眦必报的宫九来说,只是在背地里幸灾乐祸一番, 显然还是不够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趁这个时候,再去给叶孤城添点儿堵。
于是, 特意选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宫九施施然的来到了飞仙岛。
听到侍从来报,说是门外来了个自称九公子的白衣剑客拜访,叶孤城就立马猜出了对方的来意。
明知对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叶孤城本应感到十分不悦,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梢轻抬, 唇角便忽的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带他进来。”
“是。”
侍从领了命, 一边退出房间,一边在心下猜测那白衣剑客的身份。
他觉得自家城主似乎对那名白衣剑客的到来颇有几分‘期待’之意,像是同对方有些交情的样子……看来等下迎对方进府的时候, 他该态度热情一些。
宫九也是心大,半点没将侍从略显‘反常’的态度放在心上。
进了城主府后, 他仍旧端着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环顾着四周,仿佛在自家后花园中散步,时不时的还要点评上一两句。
“啧, 叶孤城的品位可真差劲, 府里竟然连株可以观赏的花草都没有。”
侍从看了眼道路两旁盛放的寒兰。
觉得这位客人可能眼瞎。
点评完叶孤城的品位,宫九又开始就城主府中的装潢发表意见。
“都说白云城乃富庶之地,白云城主富可敌国, 可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他表示,拿青石板来铺路委实太过寒酸了一些,真要有钱,就该用汉白玉来铺路,还有那琉璃瓦,明显不够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最上等的料子。
侍从默默地抬头看了眼天。
今儿个天气不好,头顶连个日头都没有,再好的琉璃瓦它也不可能反光给你看呀?
还有,拿汉白玉铺路?你咋不上天呢!
城主府这么大,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败家到拿汉白玉来铺路吧?而且那白花花的路你走上去都不怕会留下一串泥巴印么。
直到走至正堂阶前,宫九终于意犹未尽的做出了结论。
“……总而言之,你们白云城真的是不行。”
那名带路的侍从脚下一滑,险些没当场五体投地。
这这这、这人的胆子也忒肥了吧!没瞅见他家城主就在屋里头坐着吗?
侍从战战兢兢地往正堂里偷瞄了一眼,只见自家城主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冷凝,一双仿佛透着无尽寒意的眼睛正紧紧锁定在那名白衣剑客身上。
还有那只虚握着剑柄的手!
不得了。
侍从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自家城主看起来是要拔剑的节奏呀。
宫九却浑然不觉似的大步迈进了正堂,然后不等叶孤城发话,就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有些时日未见,叶城主瞧着似乎清减了几分啊。”他端起搁在一旁的茶杯,慢条斯理的饮了两口,才继续道:“想必是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的缘故吧?”
叶孤城没有搭茬。
宫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接道:“瞧我这话问的,好像有点多余呀?摊上了那么大的麻烦,叶城主这几日怕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吧,清减几分倒很正常。”
他这话有一半没说错。
叶孤城这几天确实是有些吃不好也睡不好,但那不是因为南王父子,而是因为身边没有自家小情人的陪伴,一时不太习惯罢了。
嗯……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那封突如其来的邀请信。
他家小情人的兄长在信中其实没有定下一个明确的期限,也未表露出丝毫催促的意思,可对方不提,不代表叶孤城就当真可以拖上三五个月再动身前去赴约。
叶孤城是淡薄俗事,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他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必须要表现的足够主动,至少,绝不能让对方认为他没有诚意,对自家小情人不够重视。
在回信的时候,叶孤城很自觉的定好了赴约的日期。
他打算等过完年便尽快动身,争取三月中旬抵达京城——这样一来,还正好可以赶上自家小情人在月底的生辰。
而头一次正式拜见褚宵的家人,叶孤城自然不能空手前去。
见面礼是一定要准备的。
老实说,叶孤城府上自然不缺那些在寻常人眼中十分贵重的东西,什么鹅蛋大小的珍珠,千金难求的名家书画,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古董珍玩啊……
就算成箱送人,叶孤城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可管家说了,送礼什么的不光要够贵重,还要能显示出心意。
于是叶孤城思考了片刻后,表示可以忍痛割爱,再搭上两把自己的藏剑。
他觉得再没有什么礼物能比自己的藏剑更合适了,因为一来呢,对于剑客而言,剑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其次,能够被他列为藏品的剑,自然都是世间罕见的神兵利器。
既能彰显心意又足够贵重。
简直完美。
……但是老管家当场就冲他翻了个白眼,表示非常地不赞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实在想不出究竟什么样的见面礼才合适的叶孤城,这两天是真的很头疼。
然后宫九就在这个时候自己送上了门来。
褚宵说过,只要凑齐了九阳真经,便可彻底化解自己身上的寒毒。
而宫九,正是九阳真经下半卷的持有者。
叶孤城半阖着眼帘,指尖仿佛无意识的在剑柄上摩挲了几下,心想:或许他可以将宫九拿下,当做见面礼送给褚宵的家人?
正在特别开心的给叶孤城伤口上撒盐的宫九:……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一阵寒风忽然从屋外呼啸而过,宫九扭过头去,看了眼越发阴沉的天色,暗自决定今天暂时就不回无名岛了,毕竟这种天气,在海上很容易会翻船。
嗯,让他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叶孤城耐心的等着宫九将那杯茶慢慢饮尽,而后,才缓缓的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尚未尽兴的宫九自然就下意识跟了上去,顺便对叶孤城疑似‘恼羞成怒’的反应一通花式嘲讽——直到两人在不知不觉间走出城主府,来到了城外一处偏僻的悬崖。
看着忽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持剑望向自己的叶孤城,宫九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要动手的节奏?
宫九挑了挑眉,随手也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嗤笑道:“叶孤城啊叶孤城,我当你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却不想你到头来与其他人也无甚差别。”
不过几句风凉话而已,就忍不住要动手啦?
行吧,动手就动手呗。
反正宫九不觉得自己的武功和剑法会比叶孤城差上多少,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真说不一定呢。
叶孤城仍旧一言不发,只默默的拔出了剑。
下一瞬,两人目光交错,剑气便骤然划破了寒风。
他们的剑同样锋利,出招同样迅疾,也同样不留余力,若叫旁人来看,一时间定然分不出高低强弱。
叶孤城曾说过,宫九的剑法和他旗鼓相当,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叶孤城还略输一筹——他已习剑二十余年,而宫九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两人之间旗鼓相当,本就说明后者在武学上的天赋更为优秀。
可叶孤城心中万分笃定,自己绝不会输。
他的剑越来越快,目光却越来越平静。
不一样,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渐渐开始感到有些难以招架的宫九面色一沉,惊疑不定起来。
他以前不是没有同叶孤城交过手,但那时候,叶孤城的剑法虽然确实厉害,当得起绝世剑客的称谓,却不会叫宫九心生无法超越之感。
宫九有着极其可怕的武学天赋,这种天赋能叫他在与人交战时迅速掌握对方的招数,并寻找到应对和化解的办法,叶孤城也不例外。
之前那次交战后,只以微弱劣势落败的宫九,私底下特意研究过叶孤城的剑法。
并想出了一套专门克制叶孤城剑法路数的招式。
按理来说,他现在即便无法轻易的战胜叶孤城,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感到吃力。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叶孤城的剑法,和之前同他交手的时候,不一样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宫九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在他看来,叶孤城的剑分明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更快了一点。
但这还不足以拉开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他依旧可以清楚地捕捉到叶孤城每一剑的痕迹,并且及时反应过来,做出招架。
莫非是气势方面的问题?
总觉得叶孤城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有压迫感的宫九如是想到。
……
似乎只片刻的功夫,又似乎过去了很久,当宫九已经无法分心去算自己与叶孤城到底过了多少招的时候,叶孤城的剑势却猛然一变!
他没有变快,而是变得缓慢了起来,慢到宫九甚至不用刻意去预测叶孤城下一招的轨迹。
可这种变化,丝毫没有让宫九感到轻松。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宫九总觉得,叶孤城现在刺过来的每一剑,都要比上一剑更加沉重,叫他招架的更加吃力。
不该是这样的。
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的宫九似乎明白了什么。
叶孤城的剑确实变了,他以前的剑就像是白云城的寒风,冰冷、迅疾、凌冽到令人心生寒意。
现在,他的剑上又添了一分沉稳,如山般的沉重和稳健。
这本是两种互相矛盾的属性,可叶孤城却将其融合在了一起。
最初的时候,叶孤城显然并不能熟练的掌控驾驭这番变化,所以宫九虽觉有些压力,却也只是源于气势上的压力,在真正的交手过程中,其实并没有落于下风。
直到此刻。
在交战的过程中,叶孤城直接突破了瓶颈。
宫九知道,自己这一战注定是又将落败了。
尽管心有不甘,但宫九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想,大不了等此战之后,回去再针对叶孤城现在的剑法,重新制定一套新的应对招式呗。
反正他早晚会赢回来的!
嗯,前提是叶孤城能把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收回去。
要是连命都丢了,他还谈何以后呀?
在宫九有些忐忑的注视中,叶孤城目光微闪,似是犹豫了片刻,才慢慢的移开了那柄长剑,然后下一秒——
宫九只觉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孤城:见面礼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