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确实是个来钱的好途径,但心动归心动,庆帝表示,想抄家,就跟治罪一个原理,都得现有充分的理由才能动手。
总之,一切都得等他查清楚了户部尚书的罪名。
褚宵:你能换句有新意点儿的说辞不?
“你老是说要等,可你等了两年有等出个什么结果么。”褚宵面无表情的看着庆帝,只有微微上挑的眼角处透出了几分戾色:“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动手,那就让我去做。”
因为长年被拘在宫中的缘故,褚宵反倒不用担心在露面时会被识破身份。
这也就是说,只要他在行事时足够谨慎,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替庆帝肃清朝堂。
有些话,褚宵已经在心底酝酿过无数遍,而现在,正是他将其全盘托出的最佳时机:“母后,皇兄,我苦练武功不是为了活得更长久,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朝廷和你们分担一些责任。”
生于皇室,坐享着寻常人可望不可即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该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这是身为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褚宵:“我不是没长大的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你们的庇护之下,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宫里不出去。”
换言之,就算太后和庆帝能阻拦他一时,却阻拦不了他一世。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不能放开手,让他在天地间肆意的走上一遭呢?
“……”庆帝的嘴唇张了又张,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懂这些个道理,不是不知道褚宵被困在宫里过得不痛快,可每每回想起褚宵毒发时的模样,他就没法安心放手。
李太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依稀回想起褚宵幼年时,曾意气风发的告诉她,将来要征战沙场为父分忧,还曾一脸向往的说要做个江湖豪侠,惩奸除恶,可她总是害怕,害怕一松开手,这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褚宵没急着向太后和庆帝要一个答复,他知道,得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所以,在说完这番话后,他便沉默着向二人行了一礼,悄悄退出了大殿。
其实有件事,褚宵一直没有告诉过庆帝和太后。
先皇在临终之前,曾特地给他留下了一道令牌,只要拿着这张令牌,褚宵便可以随时随地出宫行走,就算庆帝和太后不同意,也拦不住他。
知子莫若父,褚宵藏在心底的那些宏图大志,先帝早就看在了眼里。
他甚至提前预料到,太后和庆帝会阻止褚宵出宫。
为了成全褚宵,先帝不仅将这道令牌交于他手,还给褚宵留下了一股特殊的势力,这股势力不属于任何朝廷编制,只纯粹听令于先皇,以及手持那道令牌的褚宵,褚宵称其为――护龙卫。
咳,其实说白了就是死士。
而这群死士的头领,其实一直都暗中侍奉在朱宵左右。
“小乌龟,快过来给我舒坦舒坦筋骨!”
一回到自己的寝殿,褚宵就扯着嗓子叫开了。
真名武贵,外号乌龟,昵称小乌龟的死士头领应声现身,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挂着莫名猥琐的笑容,殷勤地凑到褚宵身旁,又是捶肩又是捏腿的,磨唧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打探道:“主子,您说服今上和太后了吗?”
“唔,八-九不离十吧。”
褚宵悠悠然的翘起二郎腿,难掩得意的笑道:“本王亲自出马,怎么可能有搞不定的事儿啊。”
“那是,主子您武功盖世,聪慧机智,堪称在世诸葛亮,这世上肯定没什么难事儿能难住你!”武贵咧嘴一笑,叽里咕噜的拍了一通马屁,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和期待之色。
老实说,一直被闷在宫里,不止是褚宵憋屈,他们这些护龙卫也憋屈啊。
先帝在位时,他们每天都能找到事儿做,不是去抄东家的底儿,就是去查西家的罪,哪儿像现在,一天天的不是待在宫里无所事事,就是出去斗鸡遛鸟,闲的都快长毛了。
这人呐,一旦忙活习惯了,这忽然间没事儿可干,反而是一种折磨。
他们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好么。
见状,褚宵忍不住哂然一笑,他沉吟片刻后,忽的坐直身子,收敛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沉声道:“你吩咐下去,让大伙把那些私底下跟李廉有密切来往的人,统统都给查出来。”
既然要搞事,那就一次搞个大的。
褚宵心想,光弄死一个李廉肯定不够,他得把朝中所有的蛀虫都给揪出来,然后一一灭掉,彻底肃清朝堂,让皇兄可以没有负担,大刀阔斧的施展抱负。
“是,属下领命!”
武贵难掩激动的抱拳应道。
这厢,褚宵和护龙卫正摩拳擦掌,计划着干点儿大事儿,那厢,太后和庆帝却是相视苦笑,半晌无话。
这一个儿控,一个弟控,谁都打心眼儿里不想答应褚宵的要求。但褚宵说的那番话,确实是……叫他们无从反驳。
良久,太后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宵儿他,确实是长大了。”
儿大不由娘啊,孩子既然有一腔抱负,她这个当娘的即使万般不舍,也不可能真的一直把人拘在自己身旁。
庆帝无力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是母后,万一小小身上的寒毒在外边发作起来,且不说遭不遭罪,要是药不够用,该怎么办啊。”
随着年岁的增长,褚宵身上的寒毒也越发厉害。
以前每次发作,只需服用一两颗赤炎丹便可化解,现在,却要连续服用两三颗才够。
他怕褚宵在外边儿毒发了,身上的药却不够用。
他不想看着褚宵活蹦乱跳的离开,却浑身冰冷的被送回来。
掩在长袖下的指尖微微一颤,李太后阖上双眸,沉声道:“你怎么老是要往坏处去想,宵儿他虽然偶尔行事莽撞了些,但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要是药不够了,他肯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太后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说服庆帝,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她心里头再害怕,再舍不得,也不愿让褚宵难过失望。
这孩子已经被困在宫里十几年了,人生苦短,倘若让他一辈子闷闷不乐的活着,李太后更愿意让褚宵如愿以偿,开心快乐的活着,哪怕,哪怕只是短短一段时间。
先帝他,想必是这样想的吧。
缓缓睁开双眸,李太后面色从容的对庆帝说道:“你且放宽心,宵儿身边有你父皇留下来的一些人手,回头我会想办法联系他们,让他们身上多备着些药,以防意外。”
闻言,庆帝脸上的愁色终于缓解了些许。
唉,也罢。
“那就随他去吧。”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在听到庆帝亲口告知自己可以出宫时,褚宵还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他高兴的象个孩子似的,又是蹦q又是欢呼,就差没抱着庆帝一起转圈圈了。
见状,庆帝在失笑不已的同时,心底的担忧也不禁消散了几分。
“你呀,先别高兴得太早了。”抬手按住褚宵的肩头,让他没法儿在满地撒欢儿,庆帝絮絮叨叨到的叮嘱道:“现在春寒未了,你至少得等到天气再暖和点才能出宫,还有啊,在外不比宫里,吃的穿的都没人给你安排,你就自己多上点儿心,国库里虽然暂时没太多银钱,但我的私库里还存了一些值钱的玩意儿,你回头挑点儿容易捎带的,要是手头没钱了,就拿去当了换钱……”
在仿佛无休止的叮嘱声中,褚宵心头的那几分兴奋渐渐褪去。
看着庆帝难掩不舍和担忧的脸,褚宵忍不住鼻头一酸,抬手抱住了他。
“大哥,对不起,我让你和母后为难了。”
“说什么傻话呢。”轻轻的拍打着褚宵有些薄瘦的后背,庆帝柔声道:“我和母后都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真要看你每天愁眉苦脸的,那才叫我们感到为难呢。”
褚宵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大哥你放心,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回来,还会经常给你和母后写信,不让你们那么挂念和担心。”
不过庆帝私库里的东西,褚宵是肯定不会动的。
因为国库空缺的缘故,原本就很节约勤俭的庆帝私下里一度消减自己的开支,自己用饭时只吃清粥小菜,连内务府每季要裁制的新衣数量,也都给减去了九成。
这些事情,庆帝以为褚宵不知道,可实际上,褚宵全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他喜欢享受,也喜欢敛财,却不是那种一味追求奢侈的人。
所以……
“皇兄,我名下还有父皇给我的好几处庄子和铺子,每年都有大笔的收入进账,私库里还有很多金银财宝,你要是急着用钱,就直接去找我宫里的管事太监,我已经提前交代过他们了。”
先帝是真的很疼褚宵这个小儿子。
他自己明明也跟庆帝一样勤俭,却大把大把的给褚宵塞各种贵重的珍玩,尤其是去世前的那两年,先帝仿佛是有了预感,还特意给褚宵塞了好几处赚钱的铺子,和位置极好的庄园。
光靠着那十几间铺子,就足以供应褚宵所有的花销了。
钱这东西嘛,够用就行了,褚宵虽然很喜欢那些私库里存放的珍贵珠宝和稀奇玩意儿,却不至于小气到舍不得拿出来。
庆帝顿时面露动容之色,感慨道:“我们小小果然是长大了呀。”
嗯,懂事了,都知道掏腰包替兄长分担财务压力了呢。
褚宵:“……说好了不再叫我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