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马车,从墓地回来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石头。
只是,我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再试图寻找什么杀手,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杀手是谁。
没有证据,但是已经猜到了。我相信我的猜测。
马车窗外的斯特拉斯堡,在小雨中静谧的可怕。
突然之间,车厢一阵剧烈的摇晃,然后,马车就停了下来,再也没了反应。
“喂!怎么回事?!”我冲前面的车夫喊道。
“公爵大人!似乎是车轴卡住了!”过了一会儿,车夫喊道,“您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换一根新的!”
透过窗户,我看到车夫急匆匆的跑过来,然后就钻到车底下去了。
我看着窗外,街道上一片荒凉的景象,但所有人都知道,冬日最后的萧瑟即将在暖风中离去,世界将迈入一个新的春暖花开。
几百米外,有一栋巨大奢华的别墅。在那个别墅门前的草坪上,正站着许多衣着华贵的人。他们围在两个拿着剑的人。那两个拿着剑的人正在不断的互相攻击,剑刃碰撞的声音,被冷风吹散成无数细碎的碎片。
两个贵族子弟的决斗。这在斯特拉斯堡,经常上演。
视野的另一端,我看到街道的拐角处,坐着一个乞丐。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蓬头垢面,坐在某户人家的屋檐下,在寒风中冷的瑟瑟发抖。
然后,出乎意料的,又一个乞丐冒着雨走过去,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块发霉的黑面包。那个乞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将面包,分给了他一块。
两人坐在肮脏的角落里,吃着霉烂的面包,却无比快乐。
过了会儿,马车修好了。我让车夫将车开到那两个乞丐那里去。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马车车窗里扔出来了一袋金币。
此时,一辆马车和几百个骑乘战马的士兵,已经疾驰着,离开了斯特拉斯堡。他们一路往东走,向着奥地利帝国而去。
那里,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天下。
他们每个士兵都带着沉重的枪和锋利的剑,穿着华贵的军装,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个穿着鲜艳衣服的模特。他们衣服上的各种挂饰,在太阳光下,反射着金灿灿银闪闪的光。
而他们还带了好几车的珠宝。那些珠宝被隐藏在一层层的厚布之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他们骑乘的雪白战马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晃眼。
在飞快的赶路中,仅仅是一周的时间,他们就一路南下,进入了瑞士境内。在法国和瑞士交界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广阔清澈的日内瓦湖。
湖水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颜色,湛蓝的湖水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它看到的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吞噬了无数的秘密后,它的蓝色,似乎更深了一分。
无数个午后,我们面对着阴霾的天空,在思考这浓稠的黑色,是否在掩盖着什么。终有一天,我们发现,它所掩盖的,是在苍穹下,每时每刻发生的,昭著的阴毒。
人类用千百年时间所建造的潘多拉盒子,在某年某月某日被打开,它是人类世界所吞下的,一粒慢性毒药。
远离了日内瓦湖,他们继续前行,马不停蹄的就进入了奥地利境内,走走停停,历时大半个月,他们才终于到了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而此时,真正的春暖花开,在人们的翘首期盼中,姗姗而来。
春风从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带着丝丝暖意,飘然而至。
这风,已经褪去了冬日锋利的刃。它变得柔和,似是剧烈的寒冷之后,短暂的疲惫。
在这疲惫之后,给我们带来的,将是沉闷的盛夏。
烟花似火,草长莺飞。
这是春。
一座座城市似是一头头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机器。在一朝的繁花似锦中,他重新亮起了刺眼的光。他浑身上下的烟囱中,又重新开始冒出浓浓的黑烟,这些烟雾,又开始遮天蔽日。
他们在天空中,仿佛形成了一道防线,想要拦下一路势如破竹的春风。
他们身上散发着工业时代的寒冷,是一种比严冬还要寒冷的温度。无限的接近绝对零度,他们冻结了一颗颗鲜活跳动的心。
他的心跳,是刺耳而棱角分明的齿轮声。一声声齿轮的旋转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数不清的回声。这些声音不断的响着,节奏清晰,一拍一拍完全不会偏离。
他们按照规定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准确,稳健。
一个个零件在机器的身上颤抖着,他们在浓烟里挣扎着,最终被摔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他们的名字叫做,社会的渣宰。
这是春。
春风吹不到的那些角落里,成了阴冷潮湿的空气,与寒冷压抑的情绪的温床。世界在那些边边角角中,已经出现了太多的裂痕。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在意,所有人生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透过窗户不屑的看着那些角落,他们的眼中,没有同情,只是骨子里的轻视。
春风是慷慨的,春风是吝啬的。
这也是春。
春天的维也纳城,终于离开了冬日的阴鸷。偶尔出现的阳光,让它看上去光明而正直。
一座座音乐厅中,或华丽或阴暗的音乐从中传出,引得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春风中万物还是按照规律渐渐复苏。
“我们到了。”这个下午,塔列朗如是对同行的安托尼奥说。
他的声音并没有长途旅行的疲惫,有的只是无尽的兴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