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纳多特有着一张天使与魔鬼完美交融的,冷漠英俊的面容。他有着深黑色的头发,和深黑色的眼睛。这种黑发黑眼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直到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一直被我刻意忘记的人。
我真心怀疑他的父亲或者母亲,是东方人。
他穿着洁净到一尘不染的军装,胸前挂着数不清(似乎有十几个)的奖章和勋章,每一块都毫无残缺,表面仍然光洁,就好像是新的一样。
他的头发微微卷着,造型规整,没有任何头发散落在额头上,整个人看上去清爽而干练。他的鼻梁很高,我几乎怀疑那会不会阻碍到他的视线。他有神的眼睛上好像蒙着一层雾,又似乎带着什么特殊的情感,我无法体会,也看不真切。
贝尔纳多特如同一柄剑一般,挺拔的站立在我的书桌前,他的身高很高,足足比我高出了半个头,在这样标准而挺拔的军人标准站姿下,他看上去异常的魁梧高大。
这就是缪拉向我推荐的人。
缪拉在一月中旬的时候,在斯特拉斯堡举行完了他和拿破仑的妹妹卡罗琳的婚礼,之后便回巴黎去筹备他所谓的政变了。
他比较谨慎,将政变的日期,定在了今年的六月份。
今年的六月份,发生了太多事。
不过,现在日历才刚刚翻到二月份,我自然不会知道,未来的事。
贝尔纳多特进入我的书房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标准的站姿,一动都没有动。他的这份严谨的劲儿,让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个普鲁士人。普鲁士人从他们祖宗开始,就一直活的像个机器。
他的脸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中,有些不真实。
“坐下吧,别站着了。”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道。
贝尔纳多特轻轻的拉过来一张椅子,一丝不苟的坐下来。他的表情仍然严肃认真。
我无语了。
“你......”我一瞬间有些无语,看着坐在我面前,板着张脸的贝尔纳多特,不知道该说什么。
贝尔纳多特显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仍然如同面瘫一般坐在那儿。
我突然感觉这样的场景很搞笑。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的坐着,彼此对视着,打量着对方,然后谁都不说话。
“嗯......是缪拉把你介绍到我这里来的......”
“嗯,是的先生,是缪拉。”贝尔纳多特口齿清晰,严肃的说道。
“嗯......缪拉。”
然后,又沉默了。
“贝尔纳多特……你……我对你还不熟悉,不如我们……熟悉一下……”我该说什么?我该说什么?!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我还能再说什么?!
“嗯,熟悉一下。”
“贝尔纳多特,你的志向是什么?”
“我的志向?”贝尔纳多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不过他想了想,挽起了左手的袖子。我正惊讶于他要干什么时,突然看到了,他左手上的刺青。
仅仅是一行简单的法文,却让人不寒而粟。
Mortaurois.
一句法语短语,意思很简单。
暴君亡。
深色的花体字,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他的手上,散发着丝丝寒意。
贝尔纳多特,是一个狂热的共和派分子。当然,这只是他年轻的时候的志向,当他当上了瑞典和挪威的国王的时候,这些理想与志向,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一张张冰冷坚硬的假面下,人真实的脸隐藏在无边无际的阴影中。这早已不是伪装,而是在一次次受伤后磨出的一层厚厚的茧子,将人心包裹其中。即使难受,却没有了赤-裸-裸的疼痛。
各色各样的外表,是我们的保护色。
眼前,共和派的国王,正板着张脸坐在我面前。
“缪拉也对你说过了,在我这儿,你会有更好的出路。为我工作吧,不论你有什么理想与志向。”
“先生,无意冒犯,不过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另类的暴君。”
“哦?为什么?”我很好奇,我甚至不是一个君王,却成了暴君?
“先生,缪拉告诉过我,你的志向。你的志向,是用非暴力的手段,征服整个欧洲。”
“哦,那缪拉说错了,我的志向其实是,用各种可能的手段,征服整个欧洲。”
“所以,您是一个暴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不过,我是一个能给你光明前途的,暴君。”
“即使是如此,我仍然不能为您工作。”
“贝尔纳多特,人总要现实一点。你不能浪费上帝赐予你的才华。”
虚负凌云万丈才。
贝尔纳多特沉默了,他看着我,仔细的想了想,说道:“暴君先生,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前途。”
“我能给你一个军团,甚至间接的给你,一个国家。”我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却让人敬畏。
这种举重若轻的平静,让人镇定的心慌意乱。
“先生,看来,您并非是一位暴君啊。”
“怎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贝尔纳多特笑了笑,说道:“呵呵,先生,就像你说的,人总要现实一点。”
贝尔纳多特,这位持续了几百年的王朝的奠基者,终于卸下了他可笑的伪装。
就像他在后来,对拿破仑所说的:“政治上并不存在的友谊和仇恨。除命运之神的命令外,我对祖国没有任何义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