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自私,让他反而渐渐察觉到——自己也许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一片真心实意爱慕自己,却从不跟自己索求任何回报的小丫头。
爱,这种东西,真的也能在几乎绝了七情六欲的他身上出现么?
他不知道,却很想跟这个小丫头试一试。
于是,在一次两人在郊外小河边清洗画符用的道具时,慕南濯看着她洁白的小手被河水冻得通红,主动牵了她的手,揉搓着放在唇边,哈着暖气。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刻,小夏那双杏圆漂亮的眼睛里,溢满的欢欣与浓情。
下一秒,他就几乎被那扑过来的小家伙撞得跌进水里。
两人拥在一起,放声大笑。
那是一段极美极好的时光,直到,后来有一天,廖林出现,给他下了药,并特意让自己的姐姐廖青来照顾他。
小夏跑了进来。
正好目睹了,廖青跪在慕南濯面前,伸手解开他的腰带,抽离了那块她与他的定情信物。
而慕南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闭目,似乎极其难忍。
那是小夏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样的神情,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里滚落出来。
廖青发现了她,站起来,温婉谦和地笑道,“南濯哥只是有点喝多了,需要有人照顾。”
而这个照顾的人,显然却不是小夏。
她一咬嘴唇,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向慕南濯……的脚边,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她哭了。
那些眼泪,好像落在了慕南濯平静冰冷的心湖里,泛起的涟漪,很快就汹涌成了泛滥的灾难,巨大的恼火与心疼一瞬间占据了他从来就无起无伏的心绪。
他猛地将廖青推开,夺门而出,一直追到山下那条唯一的出路上,却看到,那丫头,蹲在一棵大树下,抱着膝盖埋头嘤嘤的哭泣。
他那时药性已无法克制,却还是用了绝伦的自制力,走过去,将她拉起来,然后恶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本是该生气愤怒难过的小夏本想把他推开,却一触手,就发现了不对劲。
忙询问情况。
没得到回答,反被他拉到两人常去清洗物件的小河边,然后被他拽着,一起落到了河里。
她被慕南濯紧紧地压在怀里,骨头都快被揉碎了。不待反抗,又被噙住了唇,大力地吮吸起来。
原本冰冷有些刺骨的河水,却仿佛一下变成了滚烫炙热的温泉,烧的浑然不知所措的小丫头魂不附体。
到最后,已经被亲的意识不清,才被缓缓松开。
懵懵懂懂地抬眼看面前好像是个陌生人的慕南濯。
花园里,慕南濯靠着安小夏笑着说道,“那一天的你,浮在水里,姿容不同以往的艳丽,美得简直颠倒众生,我其实差点就想进行到最后一步。”
安小夏听着耳朵根都热了,抿唇,嘟囔了一句,“你才不会呢。”
对,慕南濯确实不会。
他动了明媒正娶的念头。
他要让这个小丫头,做他慕南濯堂堂正正的女人,他要给她一辈子最无限的呵护与宠爱。
可是,这些都还没来得及说没来得及做。
当朝便发生了一件毁灭性的灾难。
大面积的瘟疫,爆发了。
两人见面的时间愈发减少。小夏大概是被家里人锁在家里以求平安,而他,却是因为会一些神怪之力,常被人请去做一些乞求平安,邪秽勿近的法术。
两人偶尔得见,也是小夏在他的院子里,等了许久的缘故。甚至有一次,他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丫头,居然趴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睡着了。
瞧得他满是心疼,便没强行让她回去,留她在自己的屋里过了一夜,而他则是去书房忙了一晚。
等第二天,小夏本该是回去的时候,见他形容憔悴拎着道具又要去助人的时候,又主动提出要帮忙。
慕南濯拗不过她,便给她做了最多层的防护,将她带到了已经被确立为安全区的地带。
还嘱托前两天才回来的廖林照顾她。
看着她不顾身份不避脏乱的一片真诚,廖林也就没了那么多怨言。
这之后,小丫头仍然会时不时跟他去查看情况,帮助灾民。
直到后来灾情渐渐平稳下来,两人回到慕南濯的院子里休息,慕南濯却忽然拿出一块极好的护心锁,郑重之重地放到小夏的手里。
然后,请求她,嫁给自己。
那一刻,小夏握着护心锁,喜极而泣。
两人相对本是温馨而对未来即将做出承诺期许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震天的喧嚣。
十八匹高头大马绝尘而来,马上是一个个黑衣萧索的冷面侍卫,腰间的长剑宝刀,将春||日|||本是渐暖的阳光,再次泛出阴冷的寒色。
森然威严的侍卫后头,是一排排井然有序的侍女,以及穿着藏青色宫服的……宦官。
再后面,是一架八乘的汉白玉马车,丝绸裹缠,极尽奢华尊贵。
一行人,一直来到慕南濯和小夏的后头。
为首的侍卫统领翻身下马,径直跪到小夏面前,恭敬而高声地说道,“属下参见公主,奉皇上口谕,恭请公主,起驾回宫!”
高喝落下。
慕南濯缓缓转脸,看向这个头发略略有些凌乱,脸上灰扑扑的,却被泪水勾成了花脸,价值连城的裙衫脏渍斑斑点点。
她手里还握着护心锁,张了张嘴,“我,我刚刚想告诉你的……”
只差了一步。
却错过千里。
慕南濯伸手,拿回了那枚护心锁。
小夏的脸,顿时血色褪去。
首领又高呼一声,“恭请公主回宫!”
身后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恭请公主回宫!!!”
山呼百应的声音,衬托出了两人一个天上遥不可及,一个地上无力仰望的距离。
慕南濯脸上的温情褪去,却还是勉力一笑,“回去吧。”
“南濯哥哥,我……”
慕南濯转身,不再看她。
他隐约察觉到那丫头拉了自己一把,然后又哽咽地对前来强行拉她离去的宫女说了句什么,然后……
马车声,马蹄声,脚步声,再次滚滚而去,直到……一直消失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