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曾想，才出了院子，从侧门走出去，竟看到那个丫头，像个小贼一样，偷偷摸摸地蹲在鸡舍旁，一边往里面塞着什么东西，一边还问身后的丫鬟，“这样行不行？会不会看不见？要不要拉出来一些？那会不会太明显？”
丫鬟一扭头，看到了站在门旁的慕南濯，急得赶紧拍小丫头的胳膊。
小丫头还回手推她，“别闹，快帮我看看！”
丫鬟急了，伸手一拉。
小丫头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把丫鬟又吓得面色发白，忙把她扶起来。
小丫头却满不在乎，还在一脸贼兮兮的样子问，“吉祥，你看这个……呃。”
她也看到了慕南濯。
慕南濯看清了这小家伙的正脸，还有她鬓发间插着的一根……鸡毛，以及被抓包的心虚眨眼。
忽有些忍俊不禁。
小家伙又看得双眼发直。被身旁的丫鬟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忙搓了搓手，往后退了两步，‘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没有偷偷往你们的鸡舍里放银子！”
“……”
叫吉祥的丫鬟无语地又拽了把自家主子。
慕南濯也看到了那个被藏在鸡舍栅门下的精致包裹。但是那个包裹，价值就已经是他一年的生活所需了吧。
他笑了笑，问，“为什么要给我送钱？”
他用的是‘我’，不是‘我们’。
而小丫头也听了出来，抿唇，挣扎了下，还是老老实实说道，“上回，我看你，卖东西……好像很辛苦。”
“你跟踪我？”慕南濯又问。
旁边的吉祥不乐意了，立刻说道，“什么叫跟踪？我家主子就住在你卖画的那条街上，路过时看到的！”
小丫头拍她，“吉祥，别这么凶啦！”
而吉祥的高声言语，也引来了院内另一人的注意。
廖青拎着食盒来到侧门口，看到了门外绫罗绸衫的小丫头，还有那个衣着比他们好不知道多少的丫鬟，隐有惊诧，“南濯哥，她们是……”
小丫头听到，心里乐呵——原来叫南濯，真好听！
而慕南濯却没有回答，眼底本来的一点笑意也淡了下去，看了眼廖青，问，“你这么早过来，有事么？”
他明明语气温和，对面的小丫头却听出了疏离和冷淡。
鼓了鼓腮帮子。
廖青却红着脸，抬了抬手里的食盒，“早起做了馒头，给你送两个，还有豆花。南濯哥，这是要出门？”
“嗯。”慕南濯点头，“多谢，不过我已用过早饭，你拿回去给廖林吧。”
廖青脸上的期待，一下子失落许多。不过很快又笑着说道，“那我让阿林陪你一起？”
“不用。”慕南濯再次拒绝，“你回去吧。天气尚早，你在我这，多有不便。”
这就是男女避嫌的意思了。
廖青尴尬地红了脸，还想说什么，但是又看了看慕南濯的神情，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便咬着唇，转身离开了。
慕南濯没再言语，出门，拎起鸡舍里藏着的包裹——并不重，看来是银票。
然后，自顾自往前走。
小丫头立马跟上。
后头的吉祥还想劝，却被瞪了一眼，不敢再吱声，但是看着慕南濯毫不推辞地拿起那包银票，还是十分鄙夷。
郊外的泥路并不好走，小丫头穿的还是软底的凌绸鞋，没走一会儿，就歪歪扭扭，旁边的吉祥虽然扶着她，可同样也十分不好受。
两人很快就落后慕南濯一大截。
“喂，南濯哥哥，你等等我！”见他越走越远，小丫头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吓了旁边的吉祥一跳，忙提醒，“小姐，您这样太失仪了，要是被……”
没说完，被小丫头一瞪，又不甘心地噤了声。
这时候，前面的慕南濯却走了回来，看了看气喘脸红歪歪扭扭的小丫头，淡笑了下，说道，“我要上山，你要跟我去么？”
小丫头那圆溜溜的眼睛都亮了，立刻点头，“要去！”
吉祥赶紧拉她，“不行啊，小姐，咱们还是回去……”
“那走吧。”
慕南濯竟朝小丫头伸出手来。
小丫头欢喜得连身上的痛都忘了，一把推开吉祥，欣喜若狂地说道，“你去马车那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
“小姐！”吉祥哪里愿意，可是，却无法违背主子命令，纠结担心地眼睁睁看着小丫头，被‘臭男人’给拐走了。
那是慕南濯第一次牵小夏的手。
软绵绵肉呼呼，被自己握了一会儿，就紧张得手心冒汗，连那跳动如擂鼓的心跳，都几乎隔着皮肤，要蹦到他的心脏上。
他只是一回头，就能看到她明明已经羞红了脸，却还是藏不住欣喜地抬着头，目光灼灼地看自己。
那眼神，好像能一下子看到他心里，冲撞着他心脏外围的一层坚如硬铁的冰封。
他笑了笑，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明显因为不愿意被放开而撅起的小嘴，问道，“你叫什么？”
“夏……”她张口就道，却又忽然顿住，想了下，笑眯眯地说道，“小夏。”
假名也不想得认真点。
慕南濯轻笑，转身去看周围的草药。
小夏跟着他，一起蹲下去，学着他的样子翻翻找找，边问，“那你名为南濯，姓为何？”
“慕。”慕南濯简单明了地回答，看到她正好握着一棵需要的草药，于是凑过去，按住她的手，仔细掐断。
小夏本来听到这个姓氏还愣了下，正在自言自语，“慕，这不是前朝旧姓么……”
没说完，忽察觉到慕南濯陡然的靠近，然后无意识抓着草药的手也被按住，周身都似乎贴近了这人身上好闻的气息，一下子就慌了神。
想躲，又没注意脚下，结果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慕南濯也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要伸手去拉她的时候，可是胳膊伸出一半，却又忍不住，‘噗’一声，轻笑起来。
小夏坐在地上，抬头，张着嘴，为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笑容，彻底丢了魂。
慕南濯看着她这副傻样子，越发忍耐不住，竟止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拂动丛林密叶，惊起晨起的飞鸟，游走的蝴蝶，花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