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明的父母，其实是华林手下的其中一环，他们主要负责诱拐那些离家出走或者孤苦无依的孩子们，然后迷晕，直接送到绘琉馆，基本孩子被送走后，当晚就……何旭的女儿那天跟他闹了点脾气，就这么被带走的，再找到的时候，是从护城河边捞出来的，身上……简直不能看。是他先盯上了二明他爹妈，不过我估计着二明这小子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在发现英子死后，叫嚷着非要去找英子的男朋友报仇了。”
“英子平时对巷子里的孩子们都很好，可惜，男朋友却不是个东西。她大概是发现了男朋友也是华林的人，然后阻止不成，反被她男朋友绑去做了华林卖钱的工具之一。她虽然没说，不过后来还找过我好几次，还给了我好些东西和钱，让我带给二花，说她对不起我们什么的，叫我别怪她男朋友，大概是发现她男朋友是华林的帮凶了，所以觉得对不起珮如吧。”
安小夏想到之前王婶说杨大勇勒索英子的事。
杨大勇说到这里，又顿了下，似乎有些烦躁，于是看向赵毅，“有烟么？”
审讯室确实有为了平复嫌犯情绪而准备的烟，赵毅看了眼安小夏，见她没说话，于是出门要了一根烟，点燃递给他。
趁着杨大勇吞云吐雾的时候，安小夏又问道，“那么你跟何旭的计划是什么？”
赵毅注意到她没有问英子的死。
杨大勇将烟抽了大半根，才彻底掐灭，再次说道，“我们本来的意思也是搜集好铁证，好进行举报的。不过，没一段时间后，英子突然死了。我们就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虽然利用她的死有些良心不安，可就是当在救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还有受害的姑娘们了，于是，就找到了一个叫郑阴阳的摆地摊的骗子。”
郑老师。二明提到过的那个人。
“这人我之前在绘琉馆见过一次，长得就是尖嘴猴腮的奸样，似乎会点假把式，把个搞房地产的忽悠得不行，而且，我也知道，这郑阴阳，很喜欢童男童女什么的，说是采||阴||补||阳什么狗屁玩意儿，简直不就是胡扯么！不过，这样的人，也很好利用，我们就找到他，他在绘琉馆见过我，于是我打着华林的旗号，告诉他，只要他帮忙把英子的鬼魂引出来，让她做华林的发财门神，帮华林铲除那些瞎眼的拦路虎，华林就能给他所有他想要的，钱，还有孩子们。”
赵毅听着就皱了眉，有点恶心更想揍人的冲动。
“那郑阴阳那段时间好像是被房地产商看出是骗子，正穷困潦倒的时候，被我们这么一说，立刻就上钩了。还真就来到英子住的地方，借着保护大家的意思，真把英子的鬼魂给召唤了出来！”
杨大勇说到这儿，脸上也隐隐露出一丝后怕和无法相信，“这郑阴阳明明是个骗子，怎么会就真的召唤出来了英子？其实我跟何旭的目的，就是想先吓唬一下二明的父母，让他们先不敢对南墙巷子里的孩子和女孩们下手，然后再利用英子的鬼魂去找她男朋友，高勇（英子男朋友）确实知道不少华林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而且他还挺迷信，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这个一举几得的办法。”
杨大勇的话很混乱，逻辑也不清晰，不过好在表述清楚，安小夏这告诉倍转的脑子很快就捋清了他的意思，见赵毅犯难，边皱眉边咂嘴记录，也没说什么。
“然后，事情就不得了了，北墙那头接连被撞死了几个女孩子，我们起初还没当回事，然后，巷子里又开始疯传说英子的鬼魂在作乱，直到我上个月，看到那撞死人的，居然是英子的脸！我就知道坏事了。”
杨大勇无力又惊惧地再次抓紧手铐，“我是真的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警官，你们说，那几个被撞死的姑娘，该不会真是英子的鬼魂干的吧？可英子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是的，她已经死了。”安小夏接过他的话，淡淡道，“可是却被你们唤醒了，就为了你们那点可笑的所谓‘正义’。”
杨大勇张大嘴。
赵毅连忙拽下安小夏，小声道，“小夏……”
安小夏却站了起来，朝门外走，赵毅傻眼，“小夏，你干嘛去啊？”
“已经没有更多的参考价值了。”安小夏没回头，“你把接下来的记下来后，送他去拘留室吧。”
赵毅眨了眨眼。
杨大勇看着那小巧瘦弱的背影直消失到门外，才苦笑了下。
然后，见赵毅往他跟前打开个文件夹，说道，“今早，这几个人被杀害在英子住的那栋房子前头的小院里，嫌疑人是这个人，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杨大勇的脸色骤变，刚想说话，门口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安小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们利用的，不止是英子的鬼魂，还有这个几乎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神经病患者，是不是？”
“不是！”
杨大勇一下子蹦起来。
然而他的反应，却回答出了另一个意思。
安小夏看了他一眼，再次带上门，没了人影。
赵毅心有余悸地朝门口多看了两眼，才点了点文件夹，说道，“行了，老实交代吧。”
杨大勇自认为隐藏最好的一点最后的秘密，彻底被安小夏这么猝不及防地给揭开，内心那些他明明白白知道的阴暗和自私的东西，终于完全地呈现了出来。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点头道，“是，郑阴阳引出英子的鬼魂后，我就知道，复仇的机会真的被我捏住了。我们没有让郑阴阳立刻把英子的鬼魂封起来，而是小心地把她圈养住，甚至故意散步消息说，英子回来复仇，就是因为她男朋友害死了她。巷子里的人嘴巴最碎，传到后来就越来越难听，英子男朋友受不了，就派人来英子这儿大闹了一通，还威胁大家伙儿不许乱说。可对我们来说，这再好不过了，人都会对被故意隐瞒的事情而更加好奇害怕。”
赵毅边记录边心说，没想到你一个不学无术的还懂点心理学。
“于是我们就挑拨了二明父母再去找郑阴阳，他们做贼心虚，就真的去找那骗子想做法事保平安。然后我们又引来高勇，刚好让他看到，高勇果然认为是二明父母做的事，于是就要抓二明去绘琉馆，以示惩戒。而小六子，嗯，就是这个男人，他非常喜欢英子，而且神经有问题，徒手都能打死人，我们就计划，等华林哪一次落单了，就引着他去杀了高勇。”
“然后你们就可以全身而退，是么？”赵毅忽然冷笑起来，对这男人的那点同情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借刀杀人的手法玩得可真够溜的，要不是小夏突然发现了案件，恐怕在那些尘俗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又会多出几桩不为人知的死不瞑目。
“那英子的鬼魂，为什么又会去杀人？”
杨大勇此时已经没有了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们故意引她去杀的。郑阴阳将英子的怨气都锁定在了一个她生前很喜欢的手镯上，只要谁戴着那手镯，她就会攻击谁。”
赵毅想起来最开始发现交通案件其实是连环杀人案的时候，所说的几个女孩全部都在一家网店购买过同一款手镯的事！
难道……
随后，杨大勇继续说道，“我们开了个网店，凡是购买过英子那个手镯的女孩，我们都会跟踪，发现接连有几个表面看上去正经，晚上却都会去一家叫做‘夜巡人’的酒吧，那酒吧其实跟绘琉馆一样的性质，不过干的都是更低级的生意。我就亲眼看到有一个戴着手镯的女孩子，在巷子里，不知廉耻地跟人干那事。当时我和何旭想，这样的女孩子，真不如代替珮如和他女儿去死！于是，我们就利用她们，让英子附身在小六子的身上，开车撞死了她们，进一步激化了她的怨气，好让她有足够的力量，能够直接杀了华林那个王八蛋……”
“砰！”
赵毅突然起身，一拳砸在了杨大勇的脸上。
门外的两个警员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一眼看到，同时拉脸，想训斥赵毅几句，不过这愣头小子已经甩着胳膊冲了出来。
到门口，还回头骂了一句，“难怪小夏最开始就说你是罪犯！原来她早看出来了！人渣！”
说完，一摔门，愤怒异常地大步走了。
留下两个警员面面相觑，还有杨大勇自嘲的笑。
安小夏从隔壁的观察室走出来，看了眼过去的赵毅，顿了顿，转身，走进另一间观察室。
王明和张宇达正好都在，从单向玻璃朝审讯室里头看着，听到动静，看过来。
张宇达抱着胳膊问，“问完了？”
“嗯。”安小夏点点头，“教唆杀人，自己供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