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幕,费铭璋也看到了。
他一直以为戴哲是背着赵冼贵和许芸娇来往,一度还很担心被赵冼贵发现后他会有危险。没想到二人看上去似乎很友好。他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逻辑。
沙莎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随即平静的逼视着费铭璋。
费铭璋缓缓靠近沙莎,有些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要拍他们?”
沙莎冷冷的道:“因为你的弟弟在做出卖你出卖昭天的事情。”
这就是赵冼贵和戴哲这么友好的原因吗?将这一幕和沙莎的话联系在一起,似乎是对这不合逻辑的一幕最合理的注解。
“我好几次看到他在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以后,偷偷潜进财务部的档案室,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把昭天的一些财务资料泄漏给了赵冼贵。”沙莎仍然冷冰冰的解释道,“你父亲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昭天是不是真金不怕火炼,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费铭璋不敢相信,亲弟弟竟会为了一个女人出卖他。
沙莎看出费铭璋的震惊,不无嘲讽的道:“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没有任何血缘的人。真讽刺啊,嘴上好兄弟,背后要你命。”
沙莎的话尖锐刺耳,像锋锐的刀片,一片片划在费铭璋的心上。这也是报应吗?自己背信弃义害死了叶源,自己的亲弟弟也选择出卖自己。
“阿源的死,真的跟阿哲无关,”无论有多心痛,费铭璋还是选择保护戴哲,“他当时伸手去拉阿源,他想救他的。”
“我知道,是许睿做的手脚,你们都曾想过救他,可最后他还是死了,不是吗?”沙莎质问道:“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最后你们的选择都是放弃他,不是吗?”
沙莎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竟然泪盈于睫。视线骤然模糊,连她自己也很惊讶。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至少不会在人前落泪,没想到提到叶源的死,会让她这么心痛。
她想起叶源说要带她走,想起他说一定会好好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当时的她对这一切是那样不屑一顾,其实她从来没有真心爱过这个傻小子,可这个傻瓜却是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的。她怎么能这么坏,这么无耻,利用一个对她这般真心的人。
“对不起……”费铭璋实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叶源的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殇。
“你知道吗,”沙莎边流泪,边悠悠的道:“阿源,是真的很拿你们当兄弟,他说过,你们是可以同生共死的那一种,如果他知道,生命的最后,你们一个个都嫌他是包袱,甚至那样算计他,他心里该有多痛……”
听到此处,费铭璋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明白,生死之间,人人都力求自保,是他自己杀人在先,本也不该拖累兄弟。可是,你知道吗?在我的人生中,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甚至可以为了我去死的人,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跟他有结果,只是他一走,这世上连最后一个牵挂我的人,都没有了。”
说完这番话,沙莎如力尽心竭一般,眼眶里含着泪水,眼神却有些涣散空洞。报仇?哪有那么多仇恨?时光终会冲散所有,再多的痛苦、悲伤都将归于虚无。
她曾以为母亲的死亡会让她仇恨当年来到家里的那四个男人,当初见到赵冼贵时,心中还能燃起记忆中的恨意,但在浮城见到费国华时,她发现,自己竟没办法调动起心中的仇恨。这些年以来,她始终是那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浮萍,不管当年的那四个男人是死是活,她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她也曾以为,魏学庆帮她干掉当年强暴她的校长,她会很痛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明白,死去的人一无所知,不幸的是活着的人。校长死了,他为自己的兽行付出了代价,但无法抹去他的罪恶造成的伤害,他伤害过的人依然痛苦,他的家人则更加不幸。
她成为失去所有亲人、爱人,最终活下来的那一个。那些以仇恨支撑的生存意志,以复仇为目标的行为方式,在仇恨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去,在仇人终于遭到报应后,如果没有爱来填充,永远无法获得内心的安宁与幸福。她本有这个机会,却被她亲手推开了。
岁月与磨难留给沙莎的只有茫然——我为何而生,又为谁而活。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期待?没有来路,没有归途。
就这样在浩渺的人世间漫无目的的漂浮着。她觉得好冷好冷,在没有冬天的浮城里,竟会有这样寒冷的感觉。
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整个人裹住,费铭璋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他仍然只能说出这句话。
沙莎回过神来,静静的着眼前这个和她有着同样伤痛的男人,缓缓将他推开,把手机放到了他手上,淡淡的说:“你的弟弟,你自己处置吧!”
仇恨总让人们希望通过伤害他人来发泄心中的痛苦。其实叶源的死究竟是谁的责任呢?真正令沙莎痛苦的,不正是因为自己才是这罪恶与悲剧的源头吗?红颜祸水,婊子无情。这些时日执着的寻找杀害叶源的真凶,无非是为自己无处发泄的痛苦寻找一条倾泄的途径。然而无论最终应该由谁为叶源的死付出代价,叶源都回不来了。
就让这些痛苦在她这里终结吧,像她这样一个天煞孤星,是死是活都不会有谁难过。既然自己才是害死叶源的罪魁祸首,那就一切由自己承担吧。
沙莎离去的背景看在费铭璋眼里,是那样的孤独与凄凉。她放过戴哲、放弃报仇,不是因为她真的放下了,而是哀莫大于心死,则人死亦次之。
戴哲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碧海蓝天,面对赵冼贵的过程,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许芸娇后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赵冼贵就放他走了。
等他离开后,才意识到,今晚许芸娇是属于赵冼贵的。这算什么?他心爱的女人要去伺候别的男人。这个他一直回避的问题,终于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结出的毒果,将他的心染得越来越黑。他真希望赵冼贵能尽快除掉费国华,这样,他就可以有钱带着许芸娇远走高飞。他现在就像走火入魔的武痴,全部的执念都放在了这样荒诞的关系中。以至于,当他在别墅区出口不远处,见到哥哥,面对他的质问时,竟选择了说谎。
费铭璋的车停在碧海蓝天的出口,直到凌晨时分,才看到戴哲神情恍惚的走了出来。
费铭璋喊了他的名字,直到第三次,他才听见。鬼迷心窃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了吧?
“你把什么给了赵冼贵?”开车回去的路上,费铭璋直接向戴哲发问。
“什么?”戴哲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装糊涂,或二者兼有。
“你现在在财务部工作,有很多机会可以查看昭天的财务底档,你从那里拿到了什么东西?赵冼贵了给你什么样儿的承诺,能让你出卖我?”
“我没有!”
戴哲矢口否认,在他的认知中,他出卖的是费国华,不是自己的哥哥。就算那个人是他亲生父亲,这么多年没相认,又能亲过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吗?
“是谁告诉你的?”
戴哲这时候才想起,他怎么会在今晚来到碧海蓝天,许芸娇明明在家,那个打电话给他的女人声称许芸娇没带钥匙进不了门。明明许睿才有许芸娇家里的钥匙,赵冼贵又在她这儿,很明显这是一个陷阱。有人故意引他到这儿,然后让哥哥来抓他。
“你没有把昭天的财务资料给赵冼贵吗?”费铭璋觉得沙莎没有对他说谎,戴哲太单纯,很容易被人利用,更何况还有一个许芸娇从中作祟。
“我……没有。”这一次,戴哲说得没有那么坚定了,闪烁的眼神分明能让人看出,他在说谎。
费铭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和的跟戴哲说话,“阿哲,你是我的亲弟弟,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要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我真的没有!”这一次,戴哲的语气又坚定了不少,既然说了谎就要撑到底,“不管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哥,我是你的亲弟弟,难道我会出卖你吗?你怎么能相信外人不相信我呢?”
费铭璋再也无话可说,他没有证据,无法进一步逼问戴哲。他了解自己的弟弟,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如果他不愿意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他可以让戴哲停职,然后去财务室查档。但让戴哲停职这件事,他如何向费国华解释。
费国华可以照顾养父的儿子,可如果养父的儿子出卖他,他怎么可能容得下?
第二天,他先是请费国华安排两个保镖保护戴昕怡,然后提出清理盘点昭天各个部门的档案资料,打算借此机会好好
查一查戴哲到底做了什么?然而后一个要求却被费国华拒绝了。
就像沙莎所说,昭天并非真金不怕火炼,费国华又一直不愿意他卷入这些事情中。看来这件事只能私下里进行。那么他需要沙莎的帮助。
正当他纠结要不要找沙莎开口,却发现沙莎今天没来上班。
昨夜沙莎离开的背影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她已经放弃复仇了,那她会不会离开浮城呢?
费铭璋本想给她打电话,这时才想到,昨晚她将手机交给了他。
费铭璋决定,下班以后直接去她家找她,如果她还没离开浮的话。
赵冼贵给娄翼布置盯稍魏学庆的任务,是以为魏学庆不认识他,然而事实上,为了不打草惊蛇,娄翼还是选择用赵冼贵给他的钱顾了私家侦探,盯稍的目标从沙莎开始。因为他相信,魏学庆来的浮城,一定会去找沙莎。果然,很快就有了收获。同时,也可以借这个安排偷偷来看万琪。
这段时日,他常常待在万琪的住所,很晚才回家,有时候甚至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赵敏原本兴致勃勃的学了几天法国菜,想在娄翼面前大显一翻身手,谁知他老不怎么回家,让敏敏郡主很是郁闷。
这天,娄翼正在万琪这里和她一起吃晚饭,赵敏的电话就打来了。
万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回避了娄翼看向她的目光。娄翼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
“喂。”
“老公,你今晚能回来吃饭吗?”
“还没忙完呢?”
“你都多少天没着家了,让别人帮你盯着嘛,还不兴换个班,铁人也扛不住啊!”
娄翼想到,自己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怎么回骏熙园,只得答应她今晚会回家睡觉。
本来此前,娄翼和万琪正在聊着魏学庆的事,他们猜测,魏学庆应该知道袁飞鸿的下落,只是有些担心袁飞鸿是否遭遇不测。
这通电话,打断了二人的相处。那些萦绕在二人身边,仿佛时光回到从前,一切不变的幻象,瞬间破灭。
尽管有过承诺,尽管愿意相信,然而现实的尴尬总是让人无力回避。
万琪开始收拾着没吃完的的饭菜。
娄翼进走屋,一把从背后将她抱住,“我还没吃完呢,干嘛着急着收?”
“你不是要回家了吗?”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万琪轻轻放下餐盘,转过身,拥住娄翼。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姑娘,此刻她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她只知道,只有这个人真真切切的在她身边,只有她触手可及,她才能感受到这份温暖,心里才能踏实。所以,他在这里的每一刻,她都要好好珍惜。
赵敏在9:30和10:00分别又给娄翼打了两次电话,娄翼每次都说已经在路上,直到夜里11:00才到家。
自从结婚以后,赵敏开始了正常的作息,不再通宵麻将或在夜店里玩到凌晨。这个点,她已经有些犯困了,强打着精神等丈夫回家。
门开了,赵敏立刻从疲倦中兴奋起来,蹦跶到娄翼身边,一把搂住他。
“老公,你终于回来了,怎么那么久?”赵敏几分埋怨,几分撒娇。
娄翼拉开赵敏环住自己的胳膊,“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
娄翼走进卧室换衣服,赵敏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女人的敏感让她察觉到,自从二人结婚后,反而不如婚前那么亲密。她现在才想起,二人婚后到现在都没有作过一次爱。洞房花烛那晚,自己喝多了,她本以为娄翼会生气。但娄翼第二天却给她做饭,让她心中既内疚又感动。
然而此后呢,娄翼对她似乎总是礼貌中带着疏离。礼貌?对,问题就在这里。夫妻之间为什么要这么礼貌呢?是古人所说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
赵敏是大毒枭的女儿,不是什么书香门弟的大家闺秀,她不懂什么叫/床上夫妻床下客。更何况,他们作了夫妻后都没上过床,这是怎么回事?
娄翼拿着一个枕头走出卧室,“我今天睡书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这句话,娄翼就走进了书房,并且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