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坐上尹力开的车,尹力将车驶离喧闹的汇豪邸。
“靳鹏作伪证害你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费国华余怒未消,他从未用这样的口吻跟费铭璋说过话,即便在不知道他是自己儿子的时候。
“这件事是有原因的。”费铭璋第一次感受到父亲做为浮城大佬的气场,不禁有些畏惧。
从前他对费国华是敬重,在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后是有敬有恨,但从未有过一般儿子对父亲的畏惧感。此刻他想到,如果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父亲应该是那个威严与慈爱并重的,让他敬畏又仰视的一座高山吧!
费国华看着费铭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说。
费铭璋收回自己的思绪,回避了父亲锋利的眼神,“对不起,我没办法解释,但这不是靳鹏的错,我想我们不应该让赵冼贵利用这一点拉拢他。”
“现在人家已经是赵冼贵的女婿了。”费国华胸口上下起伏着,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震撼和危机感可谓前所未有,他有一种踩进了赵冼贵的圈套并且只是踩了浅浅的一脚,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的感觉。
费铭璋现在也能理解娄翼为什么选择做赵冼贵的女婿,这个身份至少可以让费国华不能轻易动他。也可以说,事已至此,对付他也没什么意义,他背后的赵冼贵才是真正的敌人。
费国华想到,薛尚和娄翼都不简单,如果他们真心帮赵冼贵,而赵冼贵又愿意重用他们,只怕后面的局势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只是薛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费铭璋也在想薛尚这个人,想到的却是他冒险给出的最后一丝信任也喂了狗。看来今晚必须找戴昕怡好好谈谈。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费铭璋也隐隐觉得赵冼贵应该还有后着,他希望能够帮到父亲。
费国华渐渐稳定了心绪,对费铭璋道,“后面的是你就不用管了,我来解决,你好好跟着几位叔叔学习昭天的业务,争取尽快上手。”
费铭璋知道,父亲不愿意自己卷入这些江湖恩怨,便也不再多说,他相信以父亲的实力应对赵冼贵应该不是问题。
晚上他来到筒子楼找戴昕怡,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比较难解决的问题。
客厅的挂钟指向晚上9:00,戴昕怡今天是白班,理论上来说早就下班了,他知道戴昕怡应该是和薛尚在一起。薛尚将娄翼送到骏熙园,任务就完成了,此刻一定又在戴昕怡面前巧言令色,令戴昕怡对他死心踏地。尽管他早早就给戴昕怡打电话,让她早点回家,自己有事要跟她说,但等了快2个钟头,妹妹还没回来。
此刻的戴昕怡已经在筒子楼下,坐在薛尚的车里。
这一晚,薛尚都显得很沉默,尤其是在跟戴昕怡吃饭的时候,戴昕怡接到了费铭璋的电话以后。
戴昕怡也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一直到车开到自己家楼下后,才柔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从接我下班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不像你的风格啊!”
她预感到薛尚的状态与自己的哥哥有关,但仍然尽量轻松的跟薛尚聊着。
“昕怡,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薛尚知道总要面对,这件事与其让费铭璋告诉戴昕怡,不如他自己坦白,但他仍然没有勇气,不知道说出口以后,戴昕怡会作何反应。
戴昕怡看着薛尚,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却迟迟没有开口。直到费铭璋第二次拨通了戴昕怡的电话。
“你还回不回家了?”费铭璋显得怒气冲冲,戴昕怡一直是一家人最疼爱的女儿,费铭璋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吻跟妹妹说话,声音大得连坐在一旁的薛尚都听见了。
“我……我已经在楼下了,”戴昕怡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回答道:“马上上去。”
说完,戴昕怡就打开副驾的门,准备下车。
“昕怡……”薛尚一把拉住她,力气有些大,仿佛觉得她这一走就再也抓不住一样。
戴昕怡感觉胳膊有点痛,知道薛尚有很重要的话跟她说,也就忍着没挣扎。两人对视了许久,薛尚还是没开口,戴昕怡担心费铭璋生气,只得对薛尚道:“要不,你明天再跟我说,我哥已经在家等了很久了,我怕他……”
“我现在在帮赵冼贵做事。”薛尚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垂下眼眸不敢看戴昕怡,手里的力度却不知不觉又加重了不少,就好像戴昕怡听到这句话后会挣脱他一样。
戴昕怡没有挣扎,她愣住了。之前薛尚在她和费铭璋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不是赵冼贵的人,可现在却在帮赵冼贵做事。难道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那何成呢?戴昕怡不敢往下想,她说过要相信薛尚,但现在是薛尚亲口承认自己在说谎,她又该怎么办?
“好疼。”半晌,戴昕怡在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被攥得发疼。
薛尚力刻松了力道,却仍然虚握着她的手臂,他必须得说点什么。面对戴昕怡,他也不知为什么没有办法像面对其他人一样脑子转得那么快,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句话。
“不是之前就在帮他做事,是最近……”两句话说得即干涩又苍白,“你知道,费先生想杀我,没有人敢用我,只有赵冼贵,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帮他做任何坏事的。”
“我知道了,”戴昕怡抽回手臂,“我先回去了。”
戴昕怡想逃避,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漏洞百出的言词。
“昕怡,”薛尚再次拉住戴昕怡的手,“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家的。”
“我是说希望你能有一个家。”
“只有你才能给我这个家。”
薛尚情辞恳切,痴痴的期待着戴昕怡的回应。戴昕怡心软了,转过身,轻轻拥抱薛尚。
“我相信你。”
“嗯!”薛尚紧紧回抱戴昕怡。有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戴昕怡用钥匙打开家门,预料中面对着费铭璋一张黑脸,戴哲和贾细珠也都在家。
“跟那小子分手。”费铭璋开门见山,口吻不容置疑。
戴昕怡鼓起勇气,“哥,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是赵冼贵的人,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话。”
“是因为你爸爸要杀他,他不得已才跟的赵冼贵。”
“哈,”费铭璋气笑了,“这种话你也相信。”
“哥,我是大人了,我会判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希望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好,好,”费铭璋气结,“那他现在跟了赵冼贵总是事实吧?赵冼贵是什么人,你觉得他跟着赵冼贵能做什么好事?”
“你们从前也因为他是费国华的人而说他是坏人,但现在哥也跟着费国华,不能因为费国华是你的父亲,你就是好人,赵冼贵跟费国华做对,他就是坏人啊!”
贾细珠和戴哲面面相觑,都惊讶于戴昕怡的口才,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戴昕怡。
费铭璋气愤的吼道:“那小子给你吃什么迷药了,把你洗脑成这样儿?”
戴昕怡温柔而坚定的回答:“我没有被洗脑,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哥,总有一天,他会证明我的信任是对的。”
都说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费铭璋觉得这话一点不假,当他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贾细珠及时制止了这场对话。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们也要休息了。”
筒子楼的这个家是个小两居室,从前一家四口挤在这里其实是多有不便的。费国华送了费铭璋一套大三居室的房子以后,费铭璋也就不住这儿了。尽管叶翠翠出事后,那套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但因为贾细珠不愿意搬过去,弟弟妹妹也就都留在这里陪伴母亲。
贾细珠送费铭璋出门。母亲虽然满面风霜,但长年辛勤劳动,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每天7层楼爬上爬下,也不会气喘吁吁,比不少年轻人都更皮实。
母子二人走到楼下,贾细珠才对费铭璋说:“铭璋,你别生你妹妹的气,女人在爱情面前智商都是零,这时候只怕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看似严肃古板的母亲只有在对戴昕怡这唯一一个女儿时,才会表现出无底线的宽容,这事儿若换了两个儿子,可没这么好运气。
“妈,难道就看着昕怡被骗吗?”
“如果这时候我和你一样去反对,只会逼得昕怡和他走得更近,甚至不愿意再回这个家,到时候咱们才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怎么样,现在昕怡还在我身边。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你错了,但如果不幸发生了,昕怡至少还有我们一家人陪在她身边,你说是不是?”
费铭璋点点头,“那您看着她点儿。”
“知道啦!”说完这件事,贾细珠问了费铭璋一个问题,“你结婚的时候
有一个女孩儿,就是翠翠出事后和你一起把她送进医院的那个,她是什么人呀?”
费铭璋有点意外,母亲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吧!
“您怎么想到问这个?”
“她经常来看翠翠,有好几次我准备去帮翠翠翻身按摩的时候,都是她在那儿做些事。”
“她……是我的秘书。”与叶源有关的事,费铭璋没法向母亲解释。
“我知道。除此之外呢?”这一点贾细珠当然知道,她好奇的是,一个秘书怎么会对上司的妻子如此尽心尽力?
“大概是翠翠出事的时候我们正在说话,谁都没有注意到溜车,所以,她有点内疚吧。”
贾细珠点点头,虽然觉得儿子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也不再多问了。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人帮忙照顾叶翠翠,总不是坏事。
回去的路上,费铭璋想着母亲说的话。
沙莎,从知道她是叶源的女朋友起,就觉得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那些从前轻视辱骂她的言辞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叶源是被他害死的,他本想在未来的岁月里好好照顾叶翠翠来弥补她失去亲人的痛苦。可如今,叶翠翠却躺在医院里。
那么,对沙莎呢?他又可以为她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呢?
娄翼终于还是向赵敏求婚了,赵冼贵为他准备了钻戒鲜花,现场还有摄影师记录这难忘的时刻。只是摄影师觉得镜头里的新郎怎么怪怪他,看不出一点兴奋和快乐,是太紧张了吗?但话又说得那么溜,一点儿也不磕巴。
当然说得溜,这段话在薛尚送他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背熟了。既然在费国华那里的路被堵死了,他就必须转而寻求赵冼贵的庇护,讨好赵敏是第一步。只是此刻的他还没有学会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将各种情绪深藏不露,违心的话说得溜,却没有办法违心的笑。他确实既不兴奋也不快乐,摄影机所记录的一切都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屈辱和仇恨。
赵敏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丝毫没觉察到娄翼的情绪。当晚,她就逼着娄翼搬进了骏熙园。
夜里赵敏睡着了,娄翼起身走到阳台上抽烟。不论有多抗拒,却仍然走到这一步。他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观音,那是出逃缅甸时万琪送给他的。
琪琪,你现在好吗?娄翼在心中呼唤着爱人的名字。终于知道骑虎难下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赵敏便拖着娄翼去许芸娇的婚纱店。倒不是特意照顾她的生意,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的品味还真的是不错。
“欢迎光临。”许芸娇笑吟吟的迎接敏敏郡主和她未来的郡马。
当她看到娄翼的时候愣了一下,娄翼也一眼认出了她,立刻心虚的避开目光,他回想着那时候许芸娇有没有听到谁叫过他的名字。许芸娇也立刻意识到,娄翼并不希望被她认出来,便也没有多说话。
娇丽人婚纱店的生意慢慢步上轨道,除了万琪,许芸娇另招了一名营业员肖微,此刻万琪正在给塑料模特穿新到货的婚纱,许芸娇让肖微带赵敏和娄翼去试礼服。
男人的礼服很简单,娄翼很快就换好了,赵敏还在更衣室。他走到门口,抽起了烟。
“你从前不抽烟的。”
熟悉的声音钻进娄翼的耳朵里,他的脑子立刻炸成了一锅浆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娄翼整个人都懵掉了。
万琪看着娄翼,眼里有太多的不解,她期待着娄翼能给她一个解释。
此刻,赵敏穿着婚纱走了出来。
“老公,你看这件怎么样?”赵敏站在等身镜面前转着圈。
娄翼慌乱的掐灭烟头,不敢再多看万琪一眼,双腿似灌了铅般挪不动,整个人像一个人形牌。
“你过来呀!”赵敏见娄翼愣在原地,还以为他被自己的美丽惊艳到了,笑咪咪的伸出手,没注意到被塑料模特挡住的万琪。
娄翼终于还是迈出脚步走向了赵敏,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立于等身镜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在新人幸福的光环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多余。
万琪看着娄翼的背景,瞒眼被辜负的伤痛。这一切被许芸娇看在了眼里。
终于,万琪不声不响的推开娇丽人婚纱店的玻璃门,离开了她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