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戴昕怡下早班。刚走出医院大门,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出现在眼前,玫瑰花后面是薛尚灿烂的笑脸。
“你今天又翘班啊?”戴昕怡接过薛尚手里的玫瑰花,“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干嘛送花给我?”
费国华安排了其它的人到如意行做运营总监,也就是戴铭璋之前的职位,然后将薛尚手里的权限全部授权这位新任的运营总监,相当于是架空了他。但却又没有明文撤销他的任职资格,而且依然每月按时发放薪资。
薛尚知道,这是山雨欲来。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得等,等到费国华跟他翻脸,他再去求助赵冼贵。或许到那时,赵冼贵便不会再疑心他。
“一定要特殊的日子才能送花给你吗?”薛尚搂住戴昕怡,二人走向薛尚停在路边的车。
上了车,戴昕怡问:“怎么最近都这么闲?”
“为了多陪陪你啊!”薛尚依旧笑眯眯的,仿佛永远没有烦恼一样。
戴昕怡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只是她始终记得那晚费国华问薛尚何成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如今知道了哥哥是费国华的亲生儿子,如果人不是哥哥杀的,又会是谁?她相信薛尚对她说的话,但费国华会怎么想?薛尚甚至在他面前都没有否认过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否认呢?如果费国华认定何成是薛尚杀的,还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会怎么做?
戴昕怡不敢多想,她不想知道为什么在费国华面前薛尚没有否认何成的死与他有关,不想知道费国华会怎么对薛尚?她想想都觉得害怕。
薛尚将车开到了浮城的威云山脚下。
“爬山吗?”戴昕怡有点吃惊。
“你每天在医院闻那些消毒水,下班了就到山里来吸点儿氧吧。”薛尚停好车,“放心,你爬不动了,我会背你的。”
二人下车,开始爬山。
郁郁葱葱的山路上,二人手牵手慢慢拾级而行,薛尚一路都在跟戴昕怡天花乱坠的胡侃,竟是脸不红心不跳,戴昕怡却是累得气喘吁吁。本来她的体力没有这么差,只不过时不时被薛尚逗得哈哈大笑,比爬山还耗体力。
不过,这样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似乎将肺里的浊气都排空了,登到山顶,戴昕怡只觉得神清气爽。
威云山上有一座电视发射塔,塔上有一个旋转餐厅,在餐厅用餐可以鸟瞰浮城全景。
二人来到旋转餐厅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夜色中的浮城更加流光溢彩。
“万家灯火之下,总有人负重前行。”戴昕怡透过落地窗看着浮城的万家灯火,不由得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怎么想到这个?”
“今天医院里送来一名交警,”戴昕怡有些惆怅的说:“执法的时候遇到司机暴力抗法开车逃跑,他为了抓人扒上人家的车,结果被那司机从车上甩下来,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戴昕怡是一个同理心很强的人,尽管身为医护人员不应该有太强的同理心,否则每每面对他人的生离死别都会很痛苦,会因为身为救死扶伤的专业人士却对生老病死无能为力而陷入深重的负疚感,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情绪。但每次遇到类似的事,她依然忍不住难受。
“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身为人民警察,这应该是他无悔的选择。”薛尚常常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一天,如果到了那一天,戴昕怡会怎么样?
她是这样善良柔软,如果有一天自己就这样从这世上消失,她会难过吗?
这几年在费国华身边太安逸了,安逸到都忘了自己干的事儿有多危险,而现在这样的安逸要结束了。且不说费国华会不会放过自己,就算能从费国华这里保住一条命,到赵冼贵那儿呢?也一样是九死一生。
他突然有点后悔,是不是当初不应该那样死皮赖脸的追戴昕怡。可这份后悔的念头一出现又突然让他明白,他有多在乎眼前的这个女孩。于是后悔变成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走一步看一步吧,此时此刻,良辰美景,能和心爱的女孩儿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吃完饭,二人来到电视塔的观星台,浮城的夜晚清凉舒爽,微风过处吹得人心里痒痒的,丝毫没有冷冽的感觉。
“小时候呢,我就一直希望自己会飞,所
以老喜欢往高处跑,还做过一个超大号的风筝,从一个很高的塔上往下跳。”薛尚拉着戴昕怡的手看着天空说。
戴昕怡吓得张大了嘴巴。
薛尚看着戴昕怡的表情呵呵笑了,“虽然那一次摔得够呛,不过多亏那风筝兜着,过了几个月我又可以活蹦乱跳了。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去当一名飞行员或者宇航员。我总是很想知道浩渺苍穹到底有没有尽头,我想飞上去看一看,飞得越远越好。”
“那后来为什么做了保镖?”
“我的养父毕竟是一个和尚,出家人都是很清贫的,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有人肯收留我给口饭吃已经很幸运了,梦想这种东西是很遥远的。”
薛尚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丝毫没有自怨自怜或愤世嫉俗,但戴昕怡听他这么说,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她侧头看着薛尚,这个永远脸上笑得阳光灿烂的人,小时候有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难过,有没有羡慕过那些有家的人,有没有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家。
“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薛尚的问话打断了戴昕怡的思绪,“我从前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医生,不过10岁以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一年爸爸出了事,家里背了债,那时候开始就只是希望能尽快还清债务,我们一家人能够过上好日子。”
“如果你有梦想,就要努力去捍卫它。”薛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名表递给戴昕怡。
戴昕怡接过打开一看:“医师培训?”
“冲上云宵的梦想呢,我坐个飞机就能实现了,而你,可要好好努力哦!”
“可是,这个是全日制的,我还要工作呢!”戴昕怡似乎没有信心。
“那这几年就不工作了,我养你嘛!”
我养你这句话,虽然从女权的角度来讲似乎是不尊重女性独立人格的台词。但其实对女性的尊重是授予其自主选择的权利,而这份权利里包含让她选择是否接受另一个人的照顾。此刻的戴昕怡可以选择接受薛尚的照顾去实现自己更大的梦想。而真正尊重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就是支持和捍卫他的梦想。
“你看你啊,”薛尚继续给戴昕怡打气,“无证上岗给我做手术,都做得那么好,你这样的人才不做医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患者会失去被救治的机会,为了普罗大众的安康,你就让我养你几年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养你几年你就能救人无数,那我这浮屠塔可高了。”
戴昕怡拿手上的报名表轻轻敲了敲薛尚的头:“你就贫吧!这还得考试呢,我不一定能考上。”
“你一定能考上的。”薛尚眼神坚定,蜕去了上一秒浮夸的表情,他似乎比戴昕怡本人还要有信心。
戴昕怡不是个特别健谈的人,但和薛尚在一起,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薛尚总是能带动她去想一些平日里不敢去想的事,说平日里不会去说的话。
尽管家人都很疼爱她,但毕竟这一大家子人除了戴哲其实跟她都没有血缘关系。她记得当年戴山河刚跟贾细珠结婚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后妈和哥哥,害怕得躲在角落里,贾细珠蹲下身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从那时候起她心里就隐隐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要惹妈妈生气。后来戴山河出了事,10岁的戴昕怡甚至一度觉得妈妈和哥哥会不会不要她。后来发现是自己多心了,但她只能用更听话更懂事来回报妈妈的养育之恩。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要什么,从来也不会把自己的感受摆在家人前面。所以当初费铭璋不同意她和薛尚在一起,她也会乖乖听话。
只是现在,戴昕怡常常会想当时薛尚问她的那个问题,如果哥哥再反对二人在一起,她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跟他分手。
想到此,戴昕怡握住薛尚的手不禁紧了紧。
“怎么了?”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让薛尚察觉到戴昕怡有心事。
“没有,”戴昕怡赶忙否认。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担心何成的事会成为她跟薛尚之间的障碍。只是她决定相信薛尚,就不再多问,也不愿多想。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
二人开始朝山下走。
本来薛尚的车是可以开上山的,但他想带着戴昕
怡爬下,就把车停在了山脚下。这会儿天黑了,下山的路显得特别难走。他们上山时就有一条路只有一人宽,二人只能前后脚走。
“你小心一点,黑灯瞎火的,别摔跤。”薛尚在戴昕怡身后叮嘱道。
也不知他这乌鸦嘴是不是开过光,戴昕怡果然就摔了。
薛尚赶紧扶起戴昕怡,“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好像崴到脚了。”戴昕怡吃痛的皱起了眉。
薛尚脱下戴昕怡的鞋,果然脚踝处肿得厉害。
“来,我背你。”薛尚背过身将戴昕怡背了起来。
“你小心一点。”戴昕怡有点担心,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走尚且摔了一脚,如今薛尚背着她,怕是更危险。
“放心,我可是少林寺扫地僧的关门弟子,学过凌波微步,到哪里都如履平地。”薛尚又开始跟她贫。
“凌波微步不是逍遥派的功夫吗?少林寺什么时候偷的师啊?”果然近墨者黑,戴昕怡如今也是口才了得。
“呃……”薛尚没想到戴昕怡会怼他,一时有些接不上话,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嘴皮子又利索了起来,“天下武功一大抄嘛,更何况扫地僧都活了几百年了,什么功夫参不透啊!”
就这样多好啊!戴昕怡抬头看向天空。突然一颗流星划过,戴昕怡赶紧许了个愿。许愿的时候手肘顶住了薛尚的后脑勺。
“哎呀,你干嘛呢?”
戴昕怡松开手:“我在许愿。”
薛尚抬头看天,“有流星吗?”
“刚刚划过。”
“许的什么愿啊?”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戴昕怡搂住薛尚的脖子,温柔的靠在他的背上。
下了山,二人回到薛尚家。薛尚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冻肉,用毛巾裹上,给戴昕怡冰敷。
“是冰敷吧,48小时之内不能热敷对吧?”冰敷前先跟专业人士确认一下。
“嗯,不过你也不能拿冻肉给我敷脚吧!”戴昕怡对冰敷材料提出抗议。
“家里没准备冰块儿。”
“可这还怎么吃啊?”
“有什么关系?这不隔着毛巾呢嘛,再说了,你的脚香喷喷的,这是哪里都买不来的好作料呢!”
“去你的。”戴昕怡娇嗔的推了一下薛尚的头。
薛尚认真的给戴昕怡敷着脚,戴昕怡无限柔情的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薛尚被戴昕怡看得血压都有点不稳了,“你再这么看着我,我该对你心怀不轨了。”
戴昕怡有点羞涩的低下了头,却又忍不住抬眼看薛尚,正好薛尚也看向了她。视线相触的瞬间仿佛点燃了某种火花,尽管戴昕怡仍然害羞,却没有回避薛尚火热的目光。
“昕怡……”薛尚放下手上的冻肉,伸手抚摸戴昕怡的面颊,声音有些低哑,身体慢慢靠近她,吻上她柔软的双唇。
就在二人意乱情迷难舍难分之际,费铭璋的电话打来了。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二人才从火热的缠绵里回过神。戴昕怡赶紧接起电话。
“哥……”气息还有些不稳。
“你现在在哪儿?”
法海哥哥又来搅和好事了,薛尚真想把他关起来。
“我……在薛尚家。”
“赶紧回来。”
“有……有事吗?”
“没事你就不打算回家啦?”
“哦,我知道了。”她顺从惯了,挂了电话,有些抱歉又有些不舍的看着薛尚。
“昕怡,”薛尚知道为什么费铭璋现在的态度有所转变,他担心戴昕怡回家后,费铭璋会把何成的事告诉他,虽然并不是他做的,但在费铭璋的指认面前,戴昕怡还会坚定的相信他吗?“你哥对我一直有误会,他认为何成是我杀的。如果他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会……放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