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将戴铭璋约到了一个茶社。戴铭璋到来时,薛尚正在熟练的按茶道流程洗着茶杯泡着茶。
薛尚:“坐。”
戴铭璋:“想不到你还有这个雅兴。”
薛尚笑眯眯的:“昕怡没告诉过你吗?我是个很有文化的流氓。”
“……”戴铭璋黑着脸不想搭理他。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提起昕怡。”
“我现在的确很需要钱,但如果交换条件是我妹妹……”
“你当我薛尚是什么人?”薛尚打断了戴铭璋的话。
“我确实不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如你也不了解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铭璋没说话。
“很多事情呢,不能只靠听说,如果你真的要做出判断,起码要有些确凿的证据。”薛尚到好一杯茶推到戴铭璋面前,“说正事吧,需要多少钱?”
“100万。”
“把你在兄弟玉器店的股份质押给如意行。”
戴铭璋眉头轻蹙,似有疑惑。
“在商言商,我喜欢昕怡是一码事,但我自己没有那么多钱借给你,既然要动用公司的钱,就得保障公司的利益,借钱给你可以不收利息,但三个月内如果你还不上,兄弟玉器店就要归如意行所有。”
“兄弟玉器店和如意行走的不是一条营销路线,你要它有什么意义?”
“我要的不是兄弟玉器店,而是你。”
戴铭璋当然知道同意了这个条件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一定还不上钱,可如今他也别无选择。没想到兜了一个圈子,最终还是得转回去。
娄翼没有上诉。
虽然有些死刑犯即便知道上诉也是徒劳,却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无论如何都会上诉,可娄翼觉得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尽管他这是冤案。没有冤案的当事人不上诉,谁都渴望洗脱冤屈,但他的冤案又和其它不同。明摆着果敢王的儿子让他去做替罪羊,在果敢王的地盘,他能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看上去是希望,实际则是折磨,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亲人,虽然他放不下,却也希望亲人们能尽快接受这个事实。
终于开放探监,娄翼见到了万琪,奇怪的是,来的仍然只有万琪,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了,该不会已经想不开了吧?
“妈怎么样了?”
“妈没事……”万琪抽抽噎噎,话没说两句,尽在哭。
娄翼勉强笑笑:“别哭了,本来就没有几分钟都让你哭过去了。”
万琪擦擦眼泪,还是忍不住抽泣着,说不出话。
“琪琪,这段日子,辛苦你帮我照顾妈了。我知道我拖累了你,等过阵子她好一些了,你可以送她去庙里,你也好为自己打算。”
“你说什么呀!”万琪又气又急。
她是个单纯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跟娄翼在一起之前也没谈过恋爱,如今这世上,除了娄翼,一个亲人都没有。她没有别的心思,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跟着娄翼一辈子,娄翼活,她就活,娄翼死,她就跟着一起死。她以为她的心,娄翼不会不知道,但没成想,原来娄翼心里是这么想她的。但回头一想,娄翼也是为她着想,事到如今,如果娄翼真的要她跟着自己去死,难道不是自私吗?
万琪好不容易接上气儿,别的话说不出,只余一句,“你不会有事的!”
“都到这一步了,就别自欺欺人了!”娄翼无奈的道。
万琪拼命摇头,总算稳住自己的情绪和气息,“真的真的,飞鸿说了,魏先生肯帮你。”
“什么意思?”
“魏先生答应帮你逃狱,我们现在还在想办法,出去以后,怎么让你离开缅甸,这可能需要一大笔钱。”
“魏先生为什么会愿意帮我?”
“是飞鸿去求的魏先生,他答应帮魏先生干活,魏先生就同意帮你。你开庭那阵儿他正好去给魏先生办什么事儿,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让我和妈放心,不管法院怎么判,一定能保你出来,我怕妈去了法院看见你会太激动,所以
才没让妈跟我一起去法院。”
袁飞鸿?娄翼心中一百个不解,他这个兄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能给魏学东办什么事儿,还能让魏学东卖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娄翼,”万琪抓住娄翼的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说着,仿佛想想都觉得可怕,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娄翼只好紧紧回握万琪的手,他不是不知道万琪对他的感情,但没想到这个傻姑娘真的要和自己同生共死。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妈……总之,任何时候,如果你不在了,我都会照顾好妈,等妈走了,我再来找你……”她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这世间的情份就那么一点,多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能同生共死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更何况还有个愿独活于世多几年只为能帮你尽人伦孝道的,那真是既痴又傻。
娄翼不禁红了眼眶,却又打从心底里感受到了这份情深意重带来的喜悦,露出笑容,“傻丫头,不是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吗?你这会儿,怎么倒安排起我的身后事了?”
万琪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又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刚刚你说,让我离开缅甸还需要一大笔钱,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这原本是个大问题。
那日,三人在家中商议时,万琪甚至将娄翼送给她钻戒都拿出来准备和家里所有的家当一起卖掉,可即便如此,也凑不够十分之一。
袁飞鸿本想着,再去找魏学东借钱,大不了自己将来慢慢还,可魏学东会借给他吗?
就在这时,史波找上了娄翼家。
史波扔了本护照在茶几上,“娄翼这小子,是不是还认识什么有钱的朋友?”
众人不解的看着史波。
“这小子走运,道上有人出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看守所每天会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娄翼知道了魏学东会安排他逃狱,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万琪只是告诉他,到时候监狱里会有人和他接头。此时他正靠在高墙边抬头看着天空,有几只麻雀飞过。
人类纵有万般能耐,有时还比不上这些通体灰黑的小小雀鸟。虽然它们只有那刚刚装得下五脏的小小身躯,却不必借助任何外力能自由翱翔天空。而人呢,若没有他人相扶,似乎没有几个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此时刘鑫走到了娄翼身边,递了一根烟给给他。
娄翼摇摇头:“我不抽烟。”
“你呀,真是块当运动员的好材料。身体素质好,有天分,又自律。说真的,当年输给你,我真是一点儿也不亏,还倍儿有面子,我知道,咱们这个行当里,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跟你交手的。”
娄翼淡淡一笑。
“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混到缅甸来的?咱们在缅甸混的中国人十有八九都是在中国混不下去的三教九流,但你不像啊,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呢,长得斯斯文文的,想不到这么能打。那一次,我也知道你对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我真活不到今天。”
怎么会混到缅甸来,是啊,这也是他20多年来一直没想明白的。如今终于知道了原因,他又在想,那些阴差阳错,在他命运里推波助澜的人,为什么就可以如此逍遥自在?如果这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为什么那些人没有?
刘鑫突然往娄翼手里塞了一把蝴/蝶/刀,娄翼一惊。
“能打没用,得有靠山,有东哥帮你,你小子可真走运!”
史波将计划告诉了袁飞鸿,“我们安排了监狱的兄弟给娄翼带家伙,明晚典狱长会有一次突击检查……”
夜间的看守所内,被判了死刑的娄翼已经被单独关在一间死囚房内,此刻的他睁着双眼,手里轻轻把玩着蝴/蝶/刀。
突击检查开始,狱警打开了娄翼所在的囚室门,走到他跟前,给他带上手铐脚镣,却又塞了一把钥匙在他手里。狱警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切都是他例行工作的一部分,包括塞钥匙。
史波:“到时,娄翼劫持典狱长,逃出监狱。”
所有犯人集中在操场,典狱长走到娄翼面前,娄翼的手铐突然掉落,脚镣也是松的,只是象征性的挂在他脚上,娄翼拿出蝴/蝶/刀甩开,单手将典狱长双手摁在其身后,蝴/蝶/刀抵住典狱长颈部动脉。其它狱警立刻拨枪,紧逼娄翼一部部退到监狱门口,看门狱警见状打开监狱大门。
大门打开后,娄翼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门外,还没等他开口让典狱长交出车钥匙,典狱长不知是害怕还是单纯求放过,居然主动将车钥匙给了他。
娄翼押着典狱长走到车边,单手拉开驾驶室门,上车,一把推开典狱长,发动警车驶离。身后,狱警们慢半拍的叩响手枪,象征性的朝娄翼逃跑的方向开了几枪。
此时,万琪和袁飞鸿正在娄翼逃跑的必经路口等待着娄翼,他们身边还有另一辆车。
娄翼驾驶的警车缓缓驶来,看到二人,立刻停车。
三人来不及多说些什么,袁飞鸿将一个包裹递给娄翼。
“里面有护照和现金,阿姨已经在码头等你们了。”
“那你呢?”娄翼知道袁飞鸿不会走,却仍不放心。
“翼哥,你不是一直想回中国吗,那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回国后重新开始。”袁飞鸿回避了娄翼的问题。
“你到底答应了魏学东什么?”娄翼仍不放弃追问。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换我回报你一次也是应该的。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娄翼看着袁飞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阿姨还等着你们呢!”袁飞鸿催促道。
“娄翼!”万琪也忍不住催促着。
娄翼紧紧抱了抱袁飞鸿,“好好活着!”
“嗯!”袁飞鸿拍拍娄翼后背,二人郑重道别。
娄翼拉着万琪上了路边停放的那辆车,二人驾车离去,万琪将一个玉观音挂在了娄翼脖子上。
车辆行驶了一段距离,突然看到了一个临检关卡。此时,娄翼身后还有不少车辆跟着,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万琪:“怎么办?”
“坐稳了。”
娄翼猛打方向盘,直接将车开进了右侧崎驱的山路中。警察见有人逃岗,立刻驱车追逐,山路难行,双方各自在路上颠簸不停。终于,娄翼的车开到了密密麻麻的树林边,已无法驾车前进,娄翼和万琪只得弃车逃跑。不久后,警察也只得弃车追赶。
娄翼拉着万琪逃跑,终于万琪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娄翼停下来:“琪琪!”
“你快走。”
娄翼准备抱起万琪。
万琪一把推开他:“别管我了,快走!”
“被他们抓到你会坐牢的!”
“被他们抓到你会死的!”万琪一把抱住娄翼,“等我,出来后,我就回国去找你!”再度推开娄翼,“快走!”
娄翼无奈,含着泪深深看了万琪一眼,转身跑入树林深处。
警察赶到,几柱手电光打在了坐在地上的万琪身上。
正在陪叶翠翠逛街的戴铭璋接到了柴义的电话。
柴义:“一切顺利,那小子已经回国了。”
“好。”
戴铭璋挂断电话,想着,差不多得去昭天了,这事儿只怕贾细珠那边没法儿交待,免不了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此时,叶翠翠看到了一个夹娃娃机,兴高采烈的指着道,“铭璋哥,你给我夹一个吧!”
“啊?”戴铭璋有点尴尬,“我不会呀!”
“试试嘛!”
戴铭璋只得买了一叠游戏币,陪着小姑娘玩这个从前自己嗤之以鼻的游戏。
身边叶翠翠像只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哎呀,就差一点点。”
“就这个就这个……啊,好可惜!”
“铭璋哥,加油……”
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观察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