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费铭璋因何成案被判死刑那次,金幽珏就曾在黑市上出现过一次,那是许睿想救他而出的花红。费铭璋一度很感激许睿,现在想来,如果何成就是他杀的,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给自己赎罪。第二次,许睿终于成功卖掉了金幽珏,娄翼和袁飞鸿从买家那里打探到了卖家的信息。
许睿,杀害自己的好兄弟得到他的金幽珏,连累娄翼坐冤狱不得不隐姓埋名不见天日,而这金幽珏原本就是娄翼家的。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帮赵冼贵作伪证陷害你吗?”不知为何,娄翼的话题突然转向了这件事,“其实那晚我并没有打开过你的钱包,或者说即便我知道了你和叶源的关系,我也不会这么做。你是我在浮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害你。可是,当时赵冼贵找人跟踪了我,拍到了当晚我与何成发生过冲突。他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会把那些照片交给警方。我一朝被蛇咬,害怕自己又会被冤枉背上人命官司,不得不受他胁迫,我还天真的以为我的一句谎话对你没有多大影响,谁知道……”
“谁知道他早就设好了局陷害我。” 娄翼坦诚相待,让费铭璋不自觉的更加信任他,也在心中更加否定了费国华对他的评价。
“与其说是为了陷害你,不如说是为了拖费先生下水。”
提到父亲,费铭璋一阵心痛,如果不是为了救他,父亲依旧是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佬。父亲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生的机会,最后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说,当晚的事,赵冼贵很可能知道全部真相。”费铭璋收回思绪,顺着娄翼的思路说道。
“你弟弟的口供里提到,他打伤何成后就去见许芸娇,警方收到的那件凶衣就是他在许芸娇那里换下的。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还说当时赵冼贵也在场。关于这一点,赵冼贵是矢口否认的,而许芸娇也否认了。我猜测她有可能受到赵冼贵的指使或威胁,就单独去见过她一次。她的态度……怎么说呢,应该是有所隐瞒的。”
费铭璋想起,当年自己背官司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些刑法和犯罪的书籍,里面提到过案发第一时间,嫌疑人说的往往都是真话,谎言是在事后才一步一步形成的。所以许芸娇的证词对戴哲而言还是很有价值的。难怪在戴昕怡出殡那日许芸娇会那样看着他,她当时有什么话想说。她到底是因为害怕赵冼贵才不愿意给戴哲作证,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娄翼问费铭璋,“你弟弟和许芸娇到底是什么关系?”
“情人。”费铭璋如实答道。
“难怪我觉得许芸娇似乎还是很关心你弟弟……我想,我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要杀何成了。这或许就是许睿也要杀他的原因。”
费铭璋有些不解的看着娄翼,这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赵冼贵曾经跟我说,他不介意许芸娇和别的男人上床。”说这话时,娄翼的目光有些虚焦,就跟当时对赵拓发表那番做赵家的狗有多好的言论是一样。
费铭璋只察觉到有什么事在娄翼的脑子里过了一下,他当然猜不到赵冼贵对娄翼说这话的当晚,让赵拓强暴了万琪。
“所以,”娄翼的神情恢复正常,“他有没有可能曾经将许芸娇送给何成?”
这个猜测已经完全符合真相。
“我爸曾经要杀何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跟赵冼贵有勾结。那么,许睿正是因为这件事杀了何成,所以许芸娇不愿意给阿哲作证。”
“现在唯一能救你弟弟的方法,或许就是让许睿去自首了。”
下午5:30,许睿准点下班。穿越还在营业的前厅柜台,黄昏十分,正是生意渐热的开始。
在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后,如意行还能有这么旺的生意,许睿功不可没,这家百年老店终是没有因被昭天收购而走向衰败。
许睿的能力和努力,费铭璋看在眼里。这个和戴哲一般大的男孩,早已长
大成为一个男人,男人的责任感、担当他都有,男人的野心、阴险、狠戾他也一样不缺。费铭璋发觉,或许是看着他从小长大,对他的印象始终被孩童时的懵懂和天真掩盖,即便在叶源死后,费铭璋更多的也是回避他,因此从未真正将他看清。
“铭璋哥?”走出营业大厅,许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费铭璋。
“有空吗?”费铭璋掐灭手里的烟头,“一起吃个饭?”
“呃……”许睿有些犹豫。
“约了万琪?”
“没关系,”许睿拿出手机,“我跟琪琪说一声,让她先回家。”
二人上了费铭璋的车,费铭璋开着车在下班高峰期拥堵的道路上走走停停。
“咱们去哪儿吃饭呀?”这是叶源去世后,二人第一次单独见面,许睿忽然有些心虚,特别是车子一停下不动的时候,焦虑感就一点一点爬上心头。费铭璋一直不说话,他不得不开口打破沉默。
“阿源死的时候我想:如果不是你,我和阿哲可能都没法儿活着回浮城。”
这句开场白让许睿悚然心惊,他终于明白那股无由来的焦虑是为什么,其实从看到费铭璋的那一刻起,潜意识里,他就猜到费铭璋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许睿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的心理素质其实远远比他自己想像得还要好。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好好聊聊这些事了。许睿想。
“我没有办法,你不肯放弃阿源,我也不想放弃你,所以只能牺牲他。” 自以为没坏透的人做坏事,总会为自己寻找道貌岸然的借口。
“那晚阿哲也曾让我放弃阿源,他说我跟他才是亲兄弟,其他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他说得对。”费铭璋突然轻笑一声,然后看向许睿,“所以,在阿哲和你之间,我也只能选择保护他。”
许睿莫明恐惧的看着费铭璋,不是很明白,也似乎已经明白费铭璋的话。
“你杀了何成,应该是无意,嫁祸给了我,然后你想救我,虽然没能成事,但毕竟我逃出升天,这件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但是现在,如果你不去自首,阿哲就难逃一死。”
前面的车已经开动,费铭璋的车却迟迟止步不前,后面的司机不耐烦的摁响了喇叭。
许睿吓了一跳。
费铭璋发动汽车。
“你这是……要送我去公安局吗?”
费铭璋没有说话。
“铭璋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我姐和琪琪告个别可以吗?”许睿的心里素质的确了得,他很快便接受了现实,并迅速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费铭璋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再度因交通堵塞停下车辆,才开口道,“自首的话,不会判死刑的。”
许睿从这句话里读出了几分温情,许睿恍惚看到那个小时候他被欺负了就会站到他身前保护他的哥哥。
“所以,我不会逃跑的。我只是想安排好我姐和琪琪的后路,她们在浮城,我不放心。”许睿也笑了起来,他能猜到费铭璋在想什么。“没错,金幽珏我已经卖掉了,如果我想逃跑,这些钱也够我过下半辈子的。你送我去碧海蓝天吧,我让琪琪也过去,交待完,我就跟你去公安局自首。”
许睿知道费铭璋为什么会笑,跟他笑的原因一样,他们都在自嘲。因为他们终于明白了,人们做出种种选择往往不是基于是非对错,而是基于亲疏利害。就像他杀叶源,根本原因是贪图他手上的金幽珏。如果仅为自保,他可以一走了之,他没有,也不是为了保护费铭璋和戴哲,如果保护他们真的那么重要,就不会在杀了何成以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兄弟二人锒铛入狱。所以说到底,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费铭璋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没资格怪许睿杀害叶源,甚至不责备许睿连累他兄弟二人。人性都是自私的,他让许睿去自首,也不再找任何借口,就是为了救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许芸娇的别墅外,费铭璋先是看到匆匆赶到的万琪,而后隐隐听到别墅内女人的哭泣声。就在哭泣声渐歇
,他感觉许睿就要出来的时候,突然警铃声大作,几辆警车直接开到到了许芸娇家门口。
带队下车的正是刑侦队的关胜。
关胜看到费铭璋有些意外,他径直走到费铭璋身边,开口道:“何成的案子,是我们冤枉你了。沈局……一直耿耿于怀,希望能为你翻案。”
费铭璋默默看着关胜,心里想的是不知道沈和平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虽然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但有他在,浮城或许不会乱成这个样子。继而又想到了屋内的许睿,难道他连自首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是费铭璋,这一点本来就没有错。翻案吗?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承认任何事情,都是在给当初帮父亲救他的那些人添麻烦,这种过河拆桥损人不利己的事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费铭璋”似乎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他拉开车门,驾车驶离,身后发生的一切他控制不了,也与他无关。只是警察的到来让费铭璋明白,一定是赵冼贵将最后保留的关键证据交给了警方,他这是完全不肯给许睿一条生路。可是为什么呢?当初陷害费铭璋,一是为了拖费国华下水,二是为了对付沈和平。这一次最初没将许睿兜出来,应该也是希望贺伟也将这案子办成一个冤案,让他拿住贺伟的把柄,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万琪没有想到,她第二次爱上的人居然也杀过人,他们甚至就快要结婚了。
许睿交给许芸娇一张卡,告诉她里面还有将近8000万,让她带着万琪离开浮城。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万琪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许睿除了杀过人还干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果然。
“是卖掉金幽珏的钱吗?”许芸娇回答了万琪的疑惑。
金幽珏?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将万琪打懵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断片儿了,只记得似乎是有人敲门,许芸娇去开门,然后/进来一帮警察带走了许睿。
两个女人没了主心骨,在别墅里呆呆坐到半夜。
“我……我得想办法……”终于,许芸娇缓过劲来,拿起电话打给赵冼贵。
电话显示关机。这个点,赵冼贵应该已经休息了。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来过许芸娇这儿,许芸娇知道她对赵冼贵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就在此时,门铃再度响起。两个女人如同惊弓之鸟,愣在原地。直到许芸娇的电话响起。
“喂……靳鹏……好……”
这个名字,万琪也很熟悉,连同今日得知的关于金幽珏的真相,万琪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许芸娇开门,原来刚刚摁响门铃的就是娄翼。
娄翼一进门,看到万琪也在这儿,似乎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对许芸娇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琪琪,”许芸娇对万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这么晚了,不好叫车,”娄翼阻止了正准备起身的万琪,对许芸娇道,“咱们出去谈。”
“好……”许芸娇跟着娄翼走了出去。
虽然娄翼暂时什么都没说,但许芸娇有一个预感,他这时候来,没准有办法救许睿。这个预感,万琪也有。就在二人走到门口时,万琪突然开口道,“你有办法的,对吗?”
这句话如同一根钢钉狠狠锤进娄翼心里,他没想到,万琪居然会为了许睿开口求他,更没想到,这份恳求会让他如此心痛。他想,如果万琪知道许睿杀害叶源拿走金幽珏这件事,是否会恨许睿,在感情的天秤上是否会重新倾向自己?
有那么一刻,娄翼几乎脱口而出“没有”,但当他回头时,神色平静得甚至有一丝温和,他宽慰的笑了笑,“放心,许睿不会死的。”
万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娄翼说这句话,她甚至心怀侥幸的想,娄翼或许还不知道金幽珏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