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自家橘猫终于有了小伙伴,菲奥娜特地开了包nutro choice倒进了两只猫的饭盆里。毕竟并不是所有的猫都可以一上来就喂猫饭的, 虽然搭配合理的猫饭营养会比吃成品粮要全面一点,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 猫饭依然属于湿粮的范畴, 并不是每只猫的肠胃都能受得了, 特别是肠胃敏感的猫咪, 如果贸贸然就给猫咪们喂湿粮,那么就有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肠胃问题。这只三花儿目前为止在菲奥娜眼里还处于观察期,所以喂点猫粮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改天带你去打针除虫。”菲奥娜把猫粮平均分在了两只猫盆里, 想了想又给他们一人加了一只妙鲜包促进食欲,生怕把它们苛待着:“不要巡视领地了,大橘,带着桶桶来吃饭!”
——对, 没错,她的起名方式继承了给大橘起名的一式的简单粗暴, 直接就用诱捕到三花的那只红色塑料桶为名,叫它“桶桶”了。
杰森:……桶桶就桶桶吧。妈的, 除了认命还能咋地。
一般来说,当家里突然来了新猫之后, 原来的那只猫就会出现一系列的情绪上的问题,比如烦躁不安、狂乱、食欲不振无理取闹等, 但是这橘猫和三花相处得还相当和谐,完全出乎了菲奥娜的意料,说真的, 一点都看不出大橘刚刚拖着桶桶一路跑进店里的癫狂样儿。
眼下橘猫正在带着三花儿拜山头。它晃着一身十多磅的肉悠悠、悠悠地在前面带路,三花带着一身生无可恋的颓丧气息悠悠、悠悠地跟在后面,场面相当喜感。走在前面的橘猫上蹿下跳,活力充沛精神饱满,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抬高前爪,在上面拍一拍,对着跟在它身后的三花牌杰森叫一声:“喵~”
就好像是前辈带着后辈认路一样,可以说相当友爱和谐了。
菲奥娜蹲在一旁看它俩头靠头肩并肩地把头扎进猫饭盆里,内心涌上一股成就感和满足感,促使着她发出让人眼红的感叹:
“我现在是有两只猫的人了!”
↑看看,这就是有猫之人的丑恶嘴脸。
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个迟疑的声音:“菲奥娜,你在吗?”
“格林女士,下午好。”菲奥娜抬头,对着踏进店门的来者笑了笑:“今天想来买点什么?”
格林女士进来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在地,她慌慌张张地扶着门框直起身来站稳,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声音细若蚊呐:“我来……买束花给我的女儿。她说想当面谢谢你。”
菲奥娜沉默了一小会。
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内,那双典雅又明亮的灰眼睛褪去了所有的温柔和朦胧,竟然变得有几分犀利的味道,浑似变了个人一样,有种能将站在她面前的人完全看穿的感觉,使得格林女士完全不敢和菲奥娜的双眼对视。半晌之后她在垂下眼,一瞬间就又变成了平常那种无害的、温柔而略带忧郁的样子:
“您要买什么花呢?送给惊魂未定的病人的话我个人推荐康乃馨,颜色好看,味道也好闻得很,而且从通灵的角度来说,这种花还有安抚受伤的精神的作用。要来点吗?”
格林女士今天明显心事重重,菲奥娜都把花朵的特性介绍完了她还没回过神来,菲奥娜只得耐心地再次催促了一遍:
“请问您需要康乃馨吗?”
格林女士赶紧回答道:“需、需要。”
“那我给您拿一束……”菲奥娜开始裁起包装花束专用的彩色玻璃纸来。她一心二用的本事相当了得,就好比现在,甚至可以在易破的玻璃纸上裁出纸花边的同时跟格林女士聊天,并且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地切换了话题:
“您的女儿今年多大了?虽然我学艺不精,但是看个年龄应该还是看不错的……她怕是也有十多岁了吧?”
格林女士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菲奥娜为什么要谈论这件事,不过还是承认了:“是的,现在她还在上初中,马上就要毕业升入高中了。”
一提起自家女儿,格林女士的情绪便更加振奋了一点、精神状态也稳定了一点,她兴致勃勃地跟菲奥娜介绍起了自家孩子:
“她特别聪明,自小到大,从来就没从班级第一的名次上下来过。不管在哪所学校,不管师资力量如何,她总是班里最棒的那个,今年还竞选成功了学生会会长呢。虽然我经常跟她说,成绩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开心就好,但是说实话,能看到她这么优秀,我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真好啊。”菲奥娜抬起眼笑了笑,然而这个温柔无害的笑意却半分没有到达眼底,一瞬间那双原本朦胧又动人的灰眼睛里闪过的是雪亮的寒芒:
“您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您却看上去依然这么美丽、年轻又动人,真是让人羡慕得很呢。”
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不看脸色、不适合这个场合,也不给格林女士面子,直接就把还在兴奋不已滔滔不绝的她给钉在了原地失声了。格林女士的嘴唇无声地张张合合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和之前那个被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炫女狂魔宛如两人。
“好了。”菲奥娜终于清清静静地扎了一大把康乃馨,送到了格林女士的手里,对她笑笑:
“二十美金,承惠。”
格林女士低下头,拨弄着手中的花朵,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
“我觉得这些花……不太新鲜。”
菲奥娜轻声笑了笑:“这已经是大清早从郊外运来的鲜花了,女士。你看看店里的花,哪朵不是新鲜的?你要是觉得这还不新鲜,我怕是也没有更好的能卖给你了。”
“怎么会没有呢?”格林女士好像终于抛掉了什么顾忌似的,语速越来越快,说话的时候也越来越流畅了:“花店的后院不是一般都会放一些用来应急备用的嘛,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菲奥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努力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劝告又像是在安抚:“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女士?”
格林女士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当然有必要了,送上门的生意,你为啥不做呢?”
“那好吧。”菲奥娜叹了口气拉开通往后面生活区的门:“这边。”
就在她带着格林女士进入放满了尚未修剪的花枝的后院的一刹那,她就感觉脖颈处猛地一疼,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重击了一样,钝钝的麻意和痛痒立刻就从那里弥漫了开来。
在陷入昏迷之前,她只来得及感受得到口袋里的银刀还被安好地放在原地,就放心地陷入了黑暗。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明目张胆的敌人,而是暗处的、磨刀霍霍的你曾经帮助过的人。
而就在此时,还在花店里唏哩呼噜刨食的大橘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两只橘黄色的猫耳高高立起,好像听见了什么平常人和动物都听不到的声音一样,浑身的猫毛都炸了开来,凶相毕露,呲起了牙就向三花咆哮了起来:
“嗷!!”
杰森·三花·陶德被这突然举动异常的大橘给唬了一跳,差点没把妙鲜包卡在嗓子眼儿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大橘用前爪推着、自上而下地叼着后颈皮,一路拖拉带拽地来到了通往花店后院的门那里。橘猫把他扔在了门口,二话不说就开始往门上撞去,砰砰的闷响声不断回荡,然而里面的那两人却纹丝动静都没有。
杰森毕竟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罗宾,蝙蝠侠对他的培养和灌输的知识依然深植于他的脑海中,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来了:
这扇门是向里推的木门。因为身在哥谭,所以在木门的外面又加装了一整圈雕花铁栅栏来起防护作用,聊胜于无,但即便如此,这种门的重量也比不上铁门和防盗门,而且退一万步讲,这只橘猫体重可观,整整十五磅,哪怕是对上防盗门都有一开之力,但是就凭它这十五磅的体重,竟然撼动不了这扇木门半分!
也就是说,这扇门已经被锁上了。刚刚听他们的对话,菲奥娜也只不过是带着一名客人去后面拿束花而已,这名客人还是她以“忒弥斯”的身份出手相助过的,都相熟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必要反锁木门?而且按照菲奥娜对橘猫的疼爱程度,都听到外面的猫这么狠地撞门了,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它?
除非这门不是菲奥娜锁的,而且那名女士居心不良要害她,她现在还失去了意识,否则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解释了。
杰森固然不愿意把天下所有人都想得如同乌鸦一般黑,但是眼下的情况实在太可疑了。而此时,一直在疯狂撞门的大橘也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用那双看起来莫名有蝙蝠侠气势的、很凶很凶的眼看向了他。
两只猫,一大一小,一只肥橘一只三花,在花店里进行了一场无言的眼神交战,战况那叫一个激烈,空气中仿佛都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火花四溅声。
菲奥娜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她努力睁开眼,一开始面前的东西还都有点隐隐约约的意思,蒙着层虚影,不过这层虚影很快就不见了,周围的环境和她面前的人影也逐渐地变得明晰了起来。
她简单地四下一环顾,就发现自己在什么地方了:阴暗、潮湿、逼仄,就连墙角和天花板上的霉菌都眼熟得要命。这里是橡树街十五号地下室,曾经关押过格林女士的女儿的地方,而站在她面前神色慌乱的凶手,便是今天一直表现得很不正常的格林女士。
“格林女士。”菲奥娜轻轻吐出一口气,诚恳地求教道:
“虽然我从一开始向你伸出援手的时候,就一直隐隐有这种被恩将仇报的预感,而在你的女儿回来的时候也完全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可是我想了这么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委实搞不明白,只好来向你请教请教了。”
格林女士本来就不敢直视她,被菲奥娜这么温和地一说,更是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死在墙上了:“我……我不是……我……”
“你不要紧张。”菲奥娜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这些粗麻绳里竟然还缠着明黄色的符咒,就是唐人街上最常见的那种黄纸与朱砂结合下的产物,虽然她不认识中文,但是也知道这些符咒是用来封印不祥之物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先哭还是先笑:
“按理来说最紧张的应该是我,你在那里害怕什么呢?再说了,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还帮过你呢,委实想不出来你这么做的理由。”菲奥娜试图活动了一下被捆绑了太久,都有点发麻了的手脚,结果她就这么个最轻微的动作都能惹得格林女士那已经绷得死紧死紧的神经来一阵危险的颤动,她几乎在菲奥娜刚刚开始轻微挣扎的下一秒,就从背后擎出一把雪亮的尖刀来,刀尖直直对向了菲奥娜的胸口,嘶声喊道:
“你不要乱动!”
菲奥娜歪了歪头,声音依然甜美又平静,但是和之前那种满含安抚人心之意的温柔不同,眼下她的声音像是浸满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冷得彻骨又静得骇人:
“那就告诉我理由?”
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本来就饱受自己良心谴责的格林女士终于崩溃了,她挥舞着手里的刀喊道:
“养孩子是要花钱的啊!”
菲奥娜一怔:“……就这么简单?”
“忒弥斯……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这些闲事!”格林女士情绪激动地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值钱?!只要把你的信息卖出去,别说能让她升入好的学校了,我们也都可以搬去大都市,她从此就可以不用在哥谭这种充斥着犯罪和暴力的城市里生活了,她就安全了啊!就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了啊!”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了,因此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疯疯癫癫的意味,可是菲奥娜还真的就听懂了。她垂下眼睛,千思万绪一瞬间充满了她的心头,让过分年少的通灵者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好,最后她还是决定从最关键、最紧要的地方入手:
“那毕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个程度……说实话,女士,我很受触动。”
格林女士猛地睁大了眼睛,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菲奥娜摇了摇头,好像是在陈述一个人人皆知的、简单易懂的道理一样轻描淡写:
“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血脉的联结,她是你的养女吧。”
趁着格林女士被她惊得说不出话的当口,菲奥娜一口气把剩下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至今为止,不知道我的生母是什么身份,而负责监护我长大的女士,也另有亲生的儿子。他们自家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和乐融融,但是类似于‘互相保护’和‘给予庇护’的这种感情,是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而我……却从来没有。”
“说实话吧,女士,我岂止是受触动……”菲奥娜不带任何嘲讽和感慨意味地,就那么轻轻笑了笑,不带任何倾向性的色彩,却又让人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更深一层的某些含义:
“我已经开始嫉妒了。”
她直直看向格林女士的眼睛,用那种不应该是一个少女对成年人说话的、几乎算得上严厉的口气说:“可是我‘嫉妒’归‘嫉妒’,最多也就是口上说说而已!女士,如果真的有人为我这么做,哪怕她用的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她能为我博取来的利益再怎么诱人与丰厚,我也不会开心!”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用“我是为了别人好”的借口去伤害无辜者的话,那么天理何在?公道何在?人类进化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变得能够直立行走、拥有智慧、独立思考,难道就是为了做这种连畜生都不愿意做的事情的吗?!
她的气势在一瞬间变得那么盛,就好像往已经烧得很旺了的火堆上泼了一勺油似的,言辞掷地铿锵有声,完全把本来就心虚的这位成年女性的气势压下去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是谁告诉你这样就能对付得了我的?”
格林女士估计也是真被她吓到了,竟然傻傻地发问:“不能吗?”
菲奥娜:“……能,当然能,我感觉好痛苦哦。”
——她表面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偷偷把那把一直藏在身边的小刀从袖口推了出来,单手把刀刃推了出来,正在一点一点地磨绳子呢。
所以说过分相信神秘主义真的是要不得的。如果格林女士没有那么笃信神秘学的力量,以为单纯靠这种特制的绳子就能捆住菲奥娜的话,那么她至少应该会搜一下菲奥娜的身,把她随身带着的那把刀拿走。
可是她就是被“忒弥斯”这个名号糊住了眼也糊住了智商,在疏忽之下竟然把最关键的脱困利器留给了菲奥娜,过分迷信,害人不浅。
菲奥娜估摸着绳子已经割到一半了,再加把劲就差不多了,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时间的推移,格林女士也变得更焦躁了起来,一直在原地打转,念叨着“为什么还不来”,眼看着就要起身过来,把她给拎出去转移阵地了,菲奥娜灵机一动,柔声问道:
“你要把我的信息卖给谁呢?”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嘘。”菲奥娜用很轻很轻的气音发出了个不管在哪个国家、在什么地区,都象征着“噤音”的动静。她的唇边尚且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让人心惊:
“别说了,其实我已经全都知道啦,女士。”
菲奥娜顶着格林女士惊恐无助的眼神,将那个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说出了口:“是不是连你自己都在害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她这话一出,立时满室寂静。在这种安静到了有点骇人的气氛之下,她们竟然都能听得到在这个潮湿的地下室里水珠跌落的声音。
其实菲奥娜的脑子真的不像达米安说的那样“不好使”。达米安说的“不好使”,那是以他自己的天才水平来对比的,至少和正常人相比,菲奥娜的智商已经足够用了,就好比现在,她轻轻松松就把所有的线索拼在了一起:
“我前脚救了你的女儿,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后脚就能绕过说好了保护我的人找到我,还来向你买我的信息……女士,其实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格林女士尖叫道:“你闭嘴——”
“这个在跟你买我信息的人,其实正是绑架你女儿的罪魁祸首。”菲奥娜用力挣了挣,发现绳子基本上已经要快磨断了,她的手上和嘴上同时发力,试图一击必中:
“就算你不能做好事,也不能和他一起共沉沦啊?我都有点搞不懂你究竟是在自救,还是在寻死了。想想看吧女士,一个能够无声无息绑架了这么多少年少女、并让他们生死未知、连警方都破不了案的人,会是个好东西吗?你的女儿是怎么活下来的,要我提醒你吗?”
“并不是因为他突发善心,而是我横插一脚!如果我没有出手相助,你信不信你现在带回家的只有一团空气?他这么危险、这么难测,你竟然还跟他做生意,试图从他那里得到金钱帮助自己?!”
“——你这跟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一向温软清甜,好听的很,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爱娇,是那种完全符合大众审美的声音,但是此刻,她的声音里带上了那种唯有之前在某些特定时刻说俄语的时候才会有的厚重感和冰冷感,振聋发聩、一语中的,且掷地有声:
“而且你一直在说‘她就和我们不一样了’,是想通过改善她的生活环境来改变她的命运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外地人,我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请不要擅自把我也归进你口中的‘我们’中去,这样我会很困扰的。”
菲奥娜看着已经如遭雷击、摇摇欲坠了的格林女士,看着这个可怜可悲、又可笑可叹的女人,突然都有些不忍心把最后一段话说出来了:
“当你视背叛如常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人在一开始就看穿了这件事情接下来所有的走向和发展,却依然会对你伸出援手呢?”
格林女士面色已经完全惨白得像个鬼了,她嗫嚅着双唇,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要小了不止一点半点,本来就不甚充足的底气眼下变得更虚了:
“你是外地人……你们外地人,过得肯定要比哥谭的我们要好……”
“请不要这么抬举我。”菲奥娜轻轻地笑了笑:“我的出身也不好。我来自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充斥着厮杀和勾心斗角,武力至上,专/制的高压强权统治与死亡一起如黑云般覆压在我们的头上,日日如此,年复一年。”
“我在那种环境里……都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自夸,可是我问心无愧,我比你要好。”菲奥娜终于马上就要割断所有的绳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受到了莫大打击的格林女士,接下来一切都可以从长慢慢计议的:
“环境从来不能决定人。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
格林女士似乎终于被她说动了。不知道是被她的话语说动了、还是被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的那股莫名的精神力量给安抚,或者说洗脑了,总而言之,她改变了拿刀的姿势,正要走过来给菲奥娜挑断绳索松绑的时候,好死不死她脚下一滑,那把雪亮的尖刀竟然脱手而出,向着菲奥娜的前额直直飞去!
菲奥娜现在还被捆在椅子上,避无可避,手和脚还被绑在背后动弹不得,明明、明明差一点点就可以完全挣脱开了,可是她腕力不够,挣脱不得,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了——
就在这生死关头,她的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无人可想,只能回想起年幼的时候,在刺客联盟里度过的每一个寂寥的清晨与黯淡的黄昏。
而正在此时,一枚黑色的蝙蝠镖打着旋儿从天窗飞了进来,正好把那把刀打得脱离了它原本的轨迹,跌落在了一旁的地上,黑色的身影猛地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就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控制住了。
援军终于姗姗来迟。
格林女士已经无法对前来救援的人做出任何反应了,那可是能让哥谭罪犯闻风丧胆的蝙蝠侠!她直接就吓得当场厥了过去。而且说句公道话,可能厥过去对她来说会更轻松一点。菲奥娜作为在场唯二清醒的人之一,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来人的身影,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那晚她从自家橘猫身上搜出来的信上写着的那句话的分量:
那是一个许诺了安全的、长久而牢不可破的契约。
事情似乎终于得以告一段落了,但是藏在她身后想获取“忒弥斯”情报的究竟是谁,之前在哥谭游乐场失踪的人究竟都去了哪里,接下来这个神秘的罪犯是否还会犯罪……一个个的谜团层出不穷,拔出萝卜带出泥,依然像长了翅膀的阴影一样盘旋在哥谭警方和蝙蝠侠的头上。
然而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他们不如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毕竟人是要活在当下的嘛。就好比此刻,在遥远的黑暗正义联盟的基地里,扎塔娜对菲奥娜的身世探究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我想起来了!”扎塔娜一拍桌子差点没原地跳起来,把周围的黑暗联盟的诸位都吓了一大跳,这种不顾风度仪态的事情是扎塔娜向来很少做的,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了,菲奥娜带给她的那种熟悉感终于在此刻和她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某位挪威女巫对上了号:
“我就说我看着她眼熟,我说我怎么没法把她和她母亲对上号!她长得和她妈妈一点不像,更像她的俄罗斯的父亲多一点啊!”
康斯坦丁特别捧场地问道:“那是谁?”
扎塔娜大声宣布道:“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德校出身、又擅长占卜的女巫,和俄罗斯少见的男性通灵者兼巫师结婚了的、前去反抗第一代黑魔王的先驱者之一,菲德丽丝!”
现场顿时弥漫开一阵尴尬的沉默。康斯坦丁想了半天,委婉地表达了下自己的意见:“这人谁啊?没听说过……在第一代黑魔王统治欧洲魔法界的时候,死的人也太多了吧。”
“是的。”扎塔娜赞同了他的说法:“毕竟战争是台绞肉机,死在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除去特别有名的人之外,几乎没人能在史书上占据一个专门属于自己的位置。”
“幸好我见过菲德丽丝。”
德姆斯特朗向来重视实战,一战期间又人才凋敝,因此早早就关闭了占卜课这种对天资和灵力都要求很高、几乎都称得上是“剑走偏锋”了的课程。当他们关闭这门课程的时候,扎塔娜曾经去帮过把手处理那些占卜用具,好让它们不至于流入麻瓜界,否则在造成恐慌的同时还会有暴露巫师界的风险。
而也正是那趟德姆斯特朗之行,让她见到了最后一堂占卜课上唯一的学生,菲德丽丝。
菲奥娜长得跟菲德丽丝一点也不像,她棕发灰眼的外貌完全随了俄罗斯出身的父亲的特征。扎塔娜努力地试图回忆起菲德丽丝的容貌,发现当年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女巫,在历经了时光的冲洗之后,已经完全在她脑子里模糊掉了,没有任何清晰的印象,只记得那年在漫天风雪之下,那个女巫、那个占卜课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学生,站在完全被冰雪覆盖了的城堡之下,对着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而来的她伸出手,笑道:
“我猜你的名字是扎塔娜。”
人的记忆就是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或许在多年之后,你会忘记那些和你同舟共济过的伙伴的容貌,会忘记那些已经远去了的、作古了的人们,会忘掉你度过的每一个寒暑与春秋,但是总会有那么些能够勾起你记忆中最关键的“感觉”的东西存在。比如清晨从厨房传来的早饭香气,比如寒夜里的一杯热茶与不灭的灯光,比如春天让你过敏的迎春花,夏天吃到的奇葩辣椒味的冰糕,秋天里面藏着毛毛虫的落叶与冬天百年难得一遇的、有着西伯利亚寒流加成的超级大超级冷冻得企鹅都不想出窝的雪……
总有东西能让你记得,而让扎塔娜得以记住了并不是很有名的菲德丽丝的,便是那一句奇准无比的预言:
“你很快就可以在同伴的帮助下和你的父亲团聚了,扎塔娜。”
那时,扎塔娜甚至都没有告诉菲德丽丝自己的名字,按理来说德姆斯特朗那边应该只知道她的化名和真实姓氏,而她长久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找到自己的父亲也过于私人,不可能告诉这些特别排外、交情不深的巫师的。
——而且估计他们也懒得知道,这就准得很吓人了。
“那问题就来了……”扎塔娜在想起了菲德丽丝这个人之后,不仅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更想啃指甲减压了:
“这夫妇两人一个是潜力无穷的预言家,一个是大名鼎鼎的俄罗斯通灵者,还都是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毕业的精英,人脉关系这么广、对未来预测那么准的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中东刺客联盟的人——等下等下如果你们有人跟b私交甚好的话一定要转告他我没有说塔利亚不好的意思——刺客联盟真的不是个适合养孩子的地方啊,哪怕送到我这里来都比送到那里要好。”
真的,不是扎塔娜腹诽,看看达米安·韦恩,再看看塔利亚自己。恕她直言,刺客联盟本来就是个以暗杀而闻名的组织,怎么可能养好对善良和温和都要求极高的通灵师?没把菲奥娜养歪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脆起身离开了黑暗正义联盟,决定亲自前往魔法界一探究竟。毕竟当菲奥娜的身世水落石出之后,她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花店老板、刺客联盟的拖油瓶了,而是曾经在她艰难困苦寻觅父亲踪迹的日子里,给过她心灵上的帮扶的人的女儿,更是在对抗第一代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旷日持久的战争里的英雄遗孤,对于曾经为制止战争而做出过贡献的英雄,于情于理她都要抱有几分敬意的,而此刻,向身处漩涡中的菲奥娜伸出援手就是她能表达自己敬意和谢意的最佳方式:
“我去查查菲奥娜的身世问题,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回来,如果有任务的话内线联系。”
而此刻,蝙蝠侠和菲奥娜也遭遇了一个超级大难题:
菲奥娜的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崴掉了。
“八成是在她把我一路拖拽过来的过程中崴掉的。”菲奥娜想了想:“毕竟自从我在这里醒来之后,关键的活动点在手上,基本就没怎么动脚。”
“你已经失踪了二十三个小时,如果你的脚真的是在来的路上崴的,现在怕是早就不能走了。”蝙蝠侠道:“你试试。”
菲奥娜试着把脚放在地上,结果甫一接触地面,她就脱口而出一声低呼:
“……疼。”
菲奥娜的背后瞬间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不得不看向蝙蝠侠,局促地试图摆出个笑容来,结果来自脚踝的剧痛实在太难以忍受了,使得她的那个笑容当场就变成了相当勉强的惨笑:
“抱歉,不能。”
蝙蝠侠好像叹了口气,不过从他那个掩去了大半张脸的面具下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沉默着走过来,高大的身影所带来的压迫感相当骇人,再配上一身黑,即使菲奥娜的理智上知道“他是个好人”,情感上也免不了被吓一跳:“请问……”你要干什么?
而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问这个问题的必要了,因为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蝙蝠侠的公主抱,排面。
似乎他之前也没做过这种事情,因此动作上免不了带有几分僵硬,就好像手里抱着的不是个无害又温柔的少女,而是个能够分分钟爆炸的核弹一样。菲奥娜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情绪,试着开口搭话道:
“……请问此时我是不是该道谢?”
得,不问还好,一问蝙蝠侠整个人就更僵硬了,要是他手上再一个不小心,怕是直接就能给菲奥娜的腰上掐出个手印来。
就这样,原本应该充斥着追星得以与正主近距离接触的愉快与感激的一趟回家之路,生生被他搞得活像去阿卡姆受刑。
菲奥娜坐在蝙蝠车里,看着他线条利落好看、却又带着莫名的冷厉和自我严谨拘束感觉的下巴,突然就凭着通灵师特有的敏锐感一点而通地发现了问题的本质:
他不愿意与别人接触,并不是因为不擅长“交际”,而是因为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正面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先生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