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只感觉身体在急速的下坠, 然后突然猛地一震,好像从底下狂卷而起一股飓风,将他们两人都往上带了一下。
这飓风延缓了些许冲击后, 她和南宫淳一起, 便狠狠地摔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却见一个穿着一袭淡黄色僧袍的少年, 正盘腿坐在不远处, 安静的看着他们。
宋简倒在地上, 也安静的看着他。
关闭了痛觉之后, 她不知道自己身体哪个部位断掉了, 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挪动的好。
而南宫淳倒在她的身边, 也是一动不动,他的一条腿很明显的变形了, 搂着宋简的手, 也一直没有放开, 说不定也断了。
但他却哼都没哼一声,不禁叫宋简颇感佩服。
这种出众之人,总有出众之处,哪怕是坏的出众,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达到的。
可佩服是佩服, 那也改变不了这个人的行为绝不值得效仿的事实。
说起来,跳崖不死的后面, 还经常会接着“必有奇遇”或者“得遇高人”之类的后续剧情,上一次遇见神医, 这一次……遇见了个和尚。
根据无巧不成书的世界线收束定理,宋简很有理由怀疑,他可能就是那个, 宋简一直无法得知具体行踪的圣僧佛子——云渚。
她拿到的剧情大纲上没有详细的角色介绍,就更别提外貌描写了,因而宋简有些惊讶的发现,若这人是云渚,他的长相真可谓是……格外不同。
毋庸置疑,作为重要男性角色,主角南宫淳的后宫之一,他必然是好看的——眉目秀雅,神色恬淡。
比之南宫靖的温润亲和,多了几分淡漠疏离;比之闻人洛的孤僻古怪,多了几分淡雅中正;比之东方隐的青涩稚嫩,又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但他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那雪白的眉发与睫毛。
他的皮肤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和粉嫩,眼瞳颜色浅淡,是很明显的淡灰蓝色。
——云渚,是个白化病人?
大约是宋简的凝视让他误会了什么,他微微低垂着眼睑,开口道:“抱歉,我目前无法动弹。”
宋简对于武功之类的事情,并不了解太多,但是看起来,他似乎正处于盘腿运动的状态。
方才那股飓风,也许就是他发出的内力。那大大降低了他们坠崖死亡的几率,可是,其他更多的事情,他恐怕就做不了了。
而宋简只觉得,跳过了十六年后,世界线为了防止崩毁的自救性收束,未免也太厉害了。
闻人洛、南宫靖、东方隐直接一起见到了南宫淳不说,见完之后,云渚也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宋简只觉得这个世界意志就差没直接把他们打包送到南宫淳的床上,按头让他们必须在一起了。
如果说云渚现在在走他自己的剧情,那么就说明,他此刻应该是中了情药的状态……
说起来,根据剧本大纲上的描述,这情药虽然猛烈,但若是没有外界的干扰,他是可以自行运功排出的。
若不是南宫淳强上……
想到这里,宋简就不由得抓紧了南宫淳的衣袖,生怕等会儿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让他突然一跃而起,说自己根本没受伤,然后上去重演原剧情。
“没关系……”宋简轻声道:“你别着急。”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奇怪。
坠崖的人倒在地上急需救助,然而一个看起来完好无损的人就坐在一旁,却说自己动不了。
真正动不了的人,反而还安慰他道,没关系,你别急。
就好像河中央已经有人溺水了,岸上的人却大喊:“对不住我还没吃饭!”,然后河里的人一边呛水一边说:“没关系!我还能撑住!”
闻言,云渚看着她,微微歪了歪头,显得有些诧异,随后莞尔一笑。
这时,南宫淳也轻笑了一声,开口了:“你倒是不着急,是觉得等会儿会有人下来救你么?”
他明明断了一条腿和一只手,然而睁开眼睛,将脸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神色闲适的仿佛躺在草地上休息一般惬意。
他用另一只没有什么大碍的手抚了抚宋简的脸颊,拂去了几根碎草,还有几缕凌乱的发丝。
“还是说,你是想继续这么和我多待一会儿?”
宋简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感受不到痛觉让她唯恐自己的脖子或者脑袋磕到了哪里,自己却浑然不知,到时候动作一大就直接完蛋。
——但要她打开痛觉,却也是绝对不行的。
她受不了那个折磨。
宋简低声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南宫淳看着她,不知为什么,一副非常愉悦的模样,“我为什么要担心?”
他注视着她,像是在注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张口说出了一个名字:“夜。”
看见那个熟悉的黑衣人,戴着面具出现时,那一瞬间,宋简觉得南宫淳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武林高手了,他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精通召唤术的法师那般,随时随地,都可以召唤出自己的契约生物。
“我以为他不在……”
宋简苦笑了一声,发现自己还是轻视了暗卫这个设定。
南宫淳不以为然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死掉?嗯?”
他大笑道:“你现在还是祈祷,不要有人下来找你的好,因为他若是敢来,就一定会被夜杀死。”
南宫靖和东方隐一时半会是赶不过来了,唯一能追下来的,只有闻人洛。
他的确擅长于穿梭在山野丛林,可是却几乎一点武功都不会。
宋简抿住了嘴唇,看着夜小心翼翼的将南宫淳扶了起来,但南宫淳却盯着她道:“让夫人坐起来。”
夜顿了顿,便立刻领命转身,去不远处搬了一块石头过来,将宋简扶起后,让她靠在了那块石头上。
南宫淳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倒在了她的大腿上,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这么僵硬做什么?”但随即,他便嗤笑了一声道:“摔下来的时候我的内力护着你呢,你又没有受伤。”
“咦?”
闻言,宋简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打开了痛觉感知,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些许擦伤的轻微刺痛,似乎真的没有伤筋动骨。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了他们摔下来的悬崖,虽说没有之前和南宫靖掉下去的那么高,却也绝不是什么小土丘之类的地方——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居然完好无损???这样的事情居然真的能发生,就算知道这里牛顿管不着,还是对宋简朴素的世界观,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那你……”她那惊讶的样子,似乎大大取悦了南宫淳,他一直带着笑容,看着她低头看向了自己,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护着自己?”
“我没这么用过内力,”南宫淳直直的凝注着她的眼眸,直接干脆道,“怕一不小心没护好你,所以只想着你的事情去了。”
“……”
一听这话,宋简先是一愣,随即便心中警铃大响。
事出反常必有妖,南宫淳这样根本不正常。
他在撩她?但就算他目前还没有弯,也应该是对南宫月……
等等……
之前南宫月离开前,南宫淳似乎对她只是有些过于关注,却还没有上升到把她当做女人的地步。如今过了十六年,他与南宫月也只见了几面,那么,有没有可能,他目前对南宫月,感情还未彻底扭曲?
是因为宋简将他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了一大半在自己身上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个阻止不伦之情的任务,也就可以圆满完成了!
而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南宫淳轻哼了一声,不满道:“怎么,方才不是还偷偷拉我的衣角么?我醒了,你却又不说话了?”
宋简顿时从“完美完成所有任务需求能让绩效上升多少”的思考中回过神来,不禁皱眉道:“……难道你以为我拉你的衣角,是因为对你还有什么情分?”
听见这话,南宫淳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去,可很快,他便又缓和了表情,淡淡道:“不管有没有情分,你都是属于我的。十六年前,是我太大意了,但这一次,你别想着自己还能逃走。”
宋简丝毫也没有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但不置可否——若是能让她完成任务,她留下也不是不行,反正接下来她的工作计划,也基本上都是要围绕着南宫淳展开的。
“若是我心甘情愿的留在你的身边……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去找东方隐他们的麻烦?”
“他们对你很重要吗?”
南宫淳露出了一个,宋简很熟悉的暴戾表情——当初他说,她若是再护着南宫靖,他便要抽他鞭子时,就是一样的蛮横模样。
果然,下一秒,宋简就听见他说:“你的心里若是有别的男人,那么他就绝不能继续活下去。”
“我只能待在你的身边?”
“当然。”
“为什么?你喜欢我吗?”宋简道:“还是只是因为,我曾经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可以让你觉得,占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才能满足你的虚荣心?”
“……”南宫淳凝视着她。他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他说出“喜欢”这样软弱的词句,他只能用强硬的话语,来掩饰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混乱感情:“你是我珍贵的藏品。”
宋简陈述了一个事实道:“可是我会永远恨着你。”
她不会修改属于“天下第一美人”这个角色的感情——她永远憎恶着南宫淳,一生也不会原谅。
“我不在乎。”南宫淳却强硬道:“不知有多少珍珠被人从海中挖了出来,收在库房,或放在手中把玩——会有人在乎珍珠的怨恨么?”
宋简不说话了,南宫淳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法沟通,也无法理解。
她转头看向了远处,好像不想再看见面前的男人。
南宫淳便狠狠地望向了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的云渚。
他森冷道:“看你的长相,你就是天下第一寺的佛子吧?”
云渚双手合十,低声默念了一句什么。
“我的探子回报说你长相异于常人,天资聪颖,因而被人们称为圣莲转世。我一直想象不出,你的异于常人究竟是何模样,没想到今日竟能一见。”
云渚继续沉默着。
“我本不欲与天下第一寺为敌,可谁让你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呢?”
听到这里,宋简不安的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衣袖,似乎想要阻止他的说话。
可南宫淳瞥了她一眼,便毫不留情道:“夜,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