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军回来时,普乐郡的百姓正扶老携幼的站在两旁看着这支救了他们的军队,这些百姓受突厥人围城数十天,每天都担惊受怕,而且还要亲冒突厥人的矢石协助军队守城,虽然城没有破,家家户户却挂起了白幡。
在城池危急时,无论军民都是日夜盼望援军的出现,只是慢慢由盼望变成了绝望,许多人久不见援军时,甚至对朝庭的见死不救破口大骂。
如今这支援军虽然救了他们,但他们的亲人却早已死去,对于这支援军顿时感情复杂,不知是该感激他们救了自己,还是怪他们来的太晚,让自己的亲人死去。
看着沿途衣衫破烂,许多人身上还有血污的百姓沉默不语的看着他们,玄龙军刚才杀敌人的兴奋顿时消减下来,整个现场一阵沉闷,人人都感到一股压抑之情。
一名老人颤巍巍的向杨天走去,数名亲兵连忙将他挡住,杨天喝道:“让开。”
杨天本以为回城之后会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从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气氛,只是看看残破的城墙,百姓身上的血污,还有这些百姓当中全是老弱妇孺,十人之中还不到一名青壮,杨天若有所悟,这些百姓恐怕是怪罪援军来的太晚了,让他们的亲人死去。
杨天心中苦笑一声,自己知道情况后,可以说得上披星赶月赶路。没想到还会遭到百姓怪罪,只是知道此时不是争论的时候,必须让百姓把自己的怨气发出来,否则自己苦心救援的数万百姓非但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产生怨恨。
看着老人向骑在高头大马上地军队走去,周围的百姓都有一点不安,许多人茄茄私语起来:“这不是许老伯吗,他要干什么?”
“真惨,唉。许伯家五个儿子都在守城中死了,如今家中只有几个小孙子,莫非许老伯是要找他们说理?”
“说什么理,若不是人家相救,我们也要死了。”
“是啊,我们总是人家救的,人不能忘本。”
一个妇女声音哽咽起来:“若他们能早来一天,我家相公也不会死,只要早一天啊。”
这句话一说。许多人都跟着哽咽起来,整个现场一片哭声,玄龙军将士刚才心中还骂这些百姓忘恩负义,只是听着,听着,眼圈也不由红了起来,的确,若朝庭接到消息就派援军,援军至少半个月前就可以赶到,而且平高郡也不会落入突厥人手中。他们不用穿行山区来援。虽然玄龙军将士心中感觉委屈,但也无法分辨,难道可以说来的晚全是朝庭之错。
看着那名老人走近,杨天连忙下马,玄龙军的其他军士也跟着下马,现场顿时哗啦啦声一片。众人都睁大着眼睛看着老人,不知他会做什么,会不会得罪眼前这位全身披甲,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将军
“将军,将军,突厥人跑了?”
杨天点了点头:“跑了,跑不了的都被我们杀了。”
“跑了好,杀了更好,可是我的五个儿子全部回不来了,儿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们全走了,哪怕是留下一人也好啊。”老人顿时大哭起来,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老人一哭。周围地悲声更大,杨天听得惨然。将老人扶住:“老人家,是我们来晚了。”
“不,将军,老朽还是要感谢你,你虽然没有救出我的儿子,但还是救了我的孙子。”老人向人群中招了招手,那边站着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三,小五,你们两人过来。”
两个男孩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又看了看周围的玄龙军军士,心中有些畏惧,这些军士刚刚追杀突厥人回来,身上的杀气还没能消除。
“过来。”老人重重的喝了一声,两个男孩才拖拉着脚步来到杨天面前。
“跪下,给将军跪头。”
扑通一声,两名男孩都跪了下来,照着爷爷的话咚咚地磕起头来,只是数下额头上已是一片血红。
杨天大为感动,这些百姓还是如此纯良,普乐郡被围四十余天,虽然怪不到自己头上,可是朝庭却绝对负有责任:“老人家,让他们起来吧。”
“没事,将军,让他们磕几个头吧,即是为他们自己,也是为他们的父亲,他们的父亲虽然去了,可是将军却替他们报了仇,这个头他们应该磕,将军,老朽也给你磕头了,普乐郡虽然丢了大人,可是还有孩子,只要孩子还在,老朽就还有希望,普乐郡也有希望。”
老人这么一跪下,周围的百姓发了发呆,也跟着跪了下来,援军在城下大战突厥人时,多数百姓都上城观看,他们亲眼见证了援军的英勇杀敌,无论如何,这些援军救了他们是事实,虽然青壮大部分死去,可普乐郡的孩子还在,就还有希望。
不知是谁率先呼出了万岁的口号,接着所有的百姓都呼了起来,一边狂呼,一边流泪,玄龙军将士都松了一口气,刚才那种压抑感让他们都觉得比打了败仗还难受,此时的欢呼声中虽然夹杂着不少伤感,但那种压抑的气氛总算没有了。
达奚长儒被一名亲兵扶着,从后面上来,到了杨天跟前,将扶着地亲兵推开,向杨天鞠了一躬:“老夫多谢将军救了普乐郡数万军民。”
达奚长儒是县公,又是宿将,在武帝时就立下过无数功劳,虽然杨天现在有前线总管的名分,也可以节制他,只是哪敢
自己行礼,连忙将达奚长儒扶住:“乐安公,当不得晚辈了。”
“当得,如何当不得,有志不在年高,老夫在你这个年龄可做不了这番事。”达奚长儒刚才悄悄和儿子有简短的交谈,基本知道了玄龙军的情况,杨天救他实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稍一不慎就会把自己搭进去,杨天虽然是一个晚辈,达奚长儒却是真诚的道谢。是为他,也是为了活下来地数万军民。
“当不得,当不得。”杨天连忙谦逊,亲自搀扶着长奚长儒进城。
除了达奚洪的五百人,玄龙军的将士都是第一次踏入这座城池,整个城池可以说是满目苍夷,许多房屋都被折成了废墟一片,街道两边全是白色,都是新建的灵堂。由于突厥人围城,商旅断绝,市面上也没有什么人影,相比击败突厥人,接下来普乐郡的重建恐怕更加艰难。
回到城中后,玄龙军开始统计战果,这次突厥人突然莫明其妙的逃走,白让玄龙军捡了一个大便宜,战果无疑惊人,除了在南门杀死杀伤二千。俘虏一千突厥人外,玄龙军在东门杀七百余突厥人,在北门到一路追击的路上,突厥人伏尸三千余具,玄龙军一番大战下来,靠着二千人擒杀了七千余突厥人。加上攻城时死亡的人数,二万突厥人只逃出四五千,即使突厥人现在发现了玄龙军的虚实,又能将逃走地人全部集合,也无法再对普乐郡构成威胁了,唯一可虑地就是平高郡七万突厥人的动向。
突厥人逃走的匆忙,这次丢下的物质也有不少,光是战马就有七千多匹,这些可都是突厥上好的战马,若是运回长安。一匹马就能卖上百贯。牛羊有数万头,其他武器甲杖也有不少。
这些全是战利品,按规矩七成要上缴朝庭,三成杨天可以自行处理,战马杨天不想隐瞒,反正玄龙军要多少物质,朝庭都能拨下来,犯不着留下一个把柄,这三成战马已有二千多匹。足够玄龙军一人换上一匹了。
数万头牛羊杨天却留了下来,转交给达奚长儒。让他把这些东西分给城中百姓。还将玄龙军多余的上千匹战马也留给达奚长儒,这些战马都是良驹,并不比突厥人的战马差。
朝庭的规矩是规矩,真正能执行地没有几个,要知道光是交给朝庭地五千余匹战马价值就达六七十万贯,加上牛羊和给达奚长儒的战马,这批东西价值恐怕在百万贯左右,玄龙军虽然不缺战马,可是完全可以私下倒卖,杨天年纪轻轻,竟然经得起如此诱惑而不贪一文,达奚长儒顿时对杨天肃然起敬。
杨天不贪是因为他不需要钱,能用百万贯钱财结好达奚长儒,杨天完全认为值得,何况数万匹牛羊分下去,大家都知道这是玄龙军地战利品,对玄龙军顿时又多了一份感激。
这次玄龙军以少击多,虽然顺利的不可想象,却也有不小的伤亡,其中亡二百零五人,伤四百多人,让杨天欣慰的是因亲兵一直紧跟着他,只有十多人受伤,并没有折损。
伤亡最惨重的是史万岁带的那幢人马,史万岁带着部下连续在东门和北门两场大战,几乎人人带伤,亡的二百零五人中,仅史万岁地五百人就有一百六十七人,可以说他的一幢人马已经伤筋动骨。
不过,没有史万岁带着这幢人马浴血奋战,可以说就没有这次的轻松胜利,事后杨天得知史万岁在东门和北门两战的经过,对史万岁顿时刮目相看,如此勇将,得之实在是幸事。
只有王述有点闷闷不乐,这一幢人马他是幢主,功劳多归于史万岁,他的亲兵在这战斗中也折损了不少。
处理完战利品之事,这一千多突厥俘虏杨天却为难起来,普乐郡的军民对这些俘虏非常仇视,只是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押解回后方,更怕这些俘虏暴乱,何况平高郡还有七万突厥大军,一不小心,不但这些俘虏会被突厥人救回去,押解地人也会全军覆灭。
杨天一咬牙,干脆先将这些俘虏用来做苦力,普乐郡现在急缺劳力,偏偏又有许多工程要做,城墙要修补,百姓的房屋要重建,有了这些苦力,应当会缓解一下普乐郡劳力的紧张,对于这些突厥人,只要不让他们死去,尽管下狠劲使用,至于以后突厥人会不会把他们赎回去,那是以后的事。
处罗俟拼命打马,玄龙军停止了追击还毫无所觉,直到他的战马再也跑不动才停了下来,一点人马,身后只剩下一千多人,等了一天,陆续有落后的突厥人跟了上来,最后收拾到两千余人,处罗俟不敢再向南边的方向而去,反而向北返回突厥大草原,只是派了几个信使向沙体略汇报,他在普乐郡城下遇到大周数万援军,经过一番苦战不敌,只得先期返回。
等到沙钵略接到处罗俟的报信时,已是七八天之后的事,听到数万周军在身后,沙钵略顿时大惊失色,虽然怀疑外罗俟的话有假,只得数名信使都信誓旦旦地表示遭到周军数万人围攻,处罗俟才会大败。
沙钵略百思不得其解,这数万周军又是从哪里飞过去的,只是想到能击败处罗俟两万人马,沙体略又不得不信。
突厥人一月杀到长安城下的日期早已经过了,沙钵略害怕遭到周军夹击,又派使威胁大周朝庭快点将贡物和美女送过来之后,率军退出了平高郡。带着抢到的财物回到大周的边境,被突厥人攻占的城池顿时全部恢复,只是昔日繁华的城池被突厥人一抢,却是白骨盈野,惨不忍睹,要想恢复原先的规模,至少需要数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