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本想讨得叔孙摇光的欢心,从而一步登天,踏进贵族行列。得悉叔孙摇光与庆忌的秘密婚约之后,他已是又恨又妒大失所望。但是当时他还希望能够得到叔孙玉的赏识,效仿阳虎循正途踏入官场。
当齐军南征展跖造反,鲁国三桓起兵平叛抗敌时,李寒觉得这样的乱世,正是英雄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于是竭力争取领兵出征的机会,但他费尽心机,却终因出身只是一介平民,在叔孙氏府上时日又太短,根基尚浅,没能在军中谋得一个将领之职。
心灰意冷的李寒终于打起了另谋高就的主意,反复思量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东南,并且携来了一份吴人无法拒绝的厚礼:鲁国费城飞狐谷有庆忌伏兵的消息。
夫差原未料到他能带来如此惊人的消息,一听之下不由大惊失色。他叫人带李寒先去馆驿住下,侍后再论功行赏,随即飞马赶回吴王宫,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启用印缓,先下一道军令给沿江官兵,命他们以临战状态日夜严密防守,再修一封书信以十万火急的度送往楚国郢都报与大王阖闾,另遣一名信使赶去御儿城召回阖闾大王的胞弟夫概,夫概此时正坐镇御儿城,目的是防止越国因吴国内部空虚,趁机再耍流氓,跑来吴国洗劫。夫概闻讯也是大惊。立即安排好御儿城防务,然后飞骑赶回姑苏城。详细询问李寒之后,依据李寒所了解地情报以及飞狐城建立的时间城池的规模,推断出飞狐城伏兵应该最多只在万人左右,这样的兵力只有奇袭方能奏效,如今吴国既已有了防备,料想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孙武和英淘难成大事,夫概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尽管如此,毕竟阖闾现在楚国,携走了吴国大部分兵力。国力目前空虚的很,夫概也不敢因此马虎了,于是同夫差计议一番,仍由夫差坐镇姑苏城,夫概则赶往邗邑,沿江设卡,严密戒备。
到了邗邑,夫概多方收集消息。听说这些天6续有小股人马偷偷过江骚扰劫掠。边军守将原来以为是东夷人为了泄愤才三五成群地过江骚扰,夫概听了却疑心是那个孙武和英淘把伏兵化整为零分批过江,因此一面加强江防,一面派地方官吏到处张贴告示,悬赏告密者。同时搜索一切山川湖泊荒野山村,试图找出庆忌伏兵的集结地点。
但是夫概费尽心机,却没有得到这支伏兵的确实消息。他加强防备后也确实抓了几批人。俱是东夷猎人打扮,详细盘问也没问出与庆忌的关联,夫概便把这些人全部斩,悬于城池大道旁的竹杆之上示众,此举激了东夷人地仇恨,夜间偷偷过江为亲人报仇的东夷人络绎不绝,闹得大江上下,白日里吴军逞威,深夜里东夷人暗算。彼此杀来杀去。始终不得安宁。
此时已是早春二月,江南大地草绿如海。花红似火。然而今年的春天注定了不得安宁,战火在整个天下燃烧着,到处都是战争的消息,天下诸国或为自保,或为在这乱局之中分一杯羹,于是纷纷倒向秦楚联军或齐晋联军,保持中立没有参战的除了贵为天下之主的周天子这个孤家寡人,几无别人了。
晋国此时刚刚打败宋卫联军,宋卫联军退守修泽地区整顿军队。因卫军初战不利,三军溃败,领兵统帅齐豹罪责非轻,被卫侯下旨拿下议处。齐豹此次领兵本想借机夺取兵权,不想先是受到副帅公孙拔挟制,继而因兵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被卫侯问罪,便连北宫喜也无法保得他周全。
卫国败军不出所料地由公孙拔全面接手,荣升元帅。先锋公子朝因阵前斩杀晋国大将暨霁,立下了大功,南子虽恨他入骨,却也不便此时动手处置他,只得容他再话几日,但是公子朝有功而卫侯并未加赏,公子朝便知卫侯和南子必已达成协议,除他之心已定,开始暗暗打起了异样心思。
秦人五百乘战车四万雄兵出武关,过申县,奔赴楚国。因宋卫联军内部整合,休整军队补充新军,一时无力与晋国再战,晋国得以遣新胜之师挟一腔锐气南下,与刚刚出关的秦军正面交战。
双方本来势均力敌,但楚国边军闻讯后主动出兵配合,与秦军夹击晋军,晋军初战失利,退守险隘,待附庸诸国兵马赶到后,方再次主动出击。秦军有此强敌衔尾追战,不敢贸然挺进,遂与楚国边军遥相呼应,与晋军打了个不亦乐乎。
秦师纵横于方城内外,楚师出没于汉水南北,与晋军几番大战互有胜负,一时僵持不下。在此期间,秦楚联军唯一地成果,是灭了助吴伐楚又助晋国骚扰秦楚联军地唐国。
而东方,齐国与陈鲁曹三国以及东夷部落联军鏖战之中却屡占上风。因为陈鲁曹三国再加上东夷部落的四方联军之中,实力最强大的是鲁国。而鲁国现在有蜇伏已久的展跖造反,同时展跖还说服了因为阳虎得宠,被压制得越来越不得意的仲梁怀公山不狃占据了季氏名下地两座重要封邑,与他一同造反。这三个祸害凑在一起,成了鲁国的心腹大患。
鲁国任命刚刚晋升大夫的阳虎为三军统帅,率领三桓大军围剿展跖仲梁怀公山不狃叛军。这一来鲁国两面作战,左支右绌地就有些力不从心了。鲁国是与齐国交战的主力,鲁国自顾不暇,四方联军自然不是齐人对手。不过有他们拼死牵制,齐军南侵地步伐也是缓慢无比,犹如龟爬。
费城,此刻已成了一座军事重镇。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匆匆往来的军队和神色慌张没头苍蝇般到处逃命的百姓而季氏老宅的大厅中,一抹斜阳映入厅中,照着安静的大厅,与府外大街上的喧嚣相比,这里透出一丝难得的静谧。
厅外停着几辆马车,武器甲胄精良地几十名武士肃然站在斜阳下一动不动,阳光将他们地身影拖得长长的。映在大厅地长廊下。厅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青衣佩剑,眉清目秀。另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腰肢,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睡醒似的无精打采,显得有些猥琐。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二人同时精神一振,向厅口屏风处望去。屏风后转出一个丽人来。一袭青衣。身材纤柔曼妙,举止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都有种令人心神俱的美感。
抬头一看,那张天然妩媚的脸蛋奶白如玉,清水莹润。形容有些猥琐的老者不禁心头怦然一动。连忙垂下目光避免去看她无比妖娆的身子。这个尤物,十多年了,反而比当年更加的迷人。她就象一瓶越放越香地美酒,香味越来越浓郁。就是因为她,因为她地美丽令人难以生起毁灭之心,这老者昔年才铸下大错,如今他是绝对不想再对上成碧夫人那双颠倒众生的美眸了。
姐姐。成秀一见成碧夫人出来,立即迎上前道:姐姐,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嗯成碧夫人微微颔,将手中持着的一卷画轴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说道:成秀。这卷画轴是以我教给你的秘法绘成。你看得懂地。带着他,以最快的度赶去楚国。按我交待的去做。
姐姐,我们真地要放弃这一切的话,现在也不该去那里,你
住嘴成碧黛眉一蹙,那双秋水般明亮的眸子一扫旁边神色有些不安的鲁脍居老板曾经的鲁国第一剑客袁素,淡淡说道:你先下去
是袁素如释重负,连忙应声退出厅去。
成碧这才对成秀道:弟弟,如今天下大乱,又有哪一处地方是安稳之地呢你呀,也不能一辈子让姐姐照顾着,总有自立一番事业的。拿着这卷轴去找庆忌,一旦庆忌复国,你就是开国功臣,总能搏个出身的。如果庆忌失败这画轴上所载的一切,亦足可令你安身立命。
成秀惶然道:姐姐,那你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出行不便,度迟缓,你先过去,我会随后去寻你地。
成秀听了心中稍安,仔细想想,他还是不甘心地道:姐姐,我不在你身边,对你实是放心不下。你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咱们回去曲阜,不是安全得多吗齐人再厉害,总不会打到鲁国都城去吧,我可以先去楚国,姐姐却不妨先回曲阜,待到风平浪静,我再接你过去。
成碧夫人嗔道:傻弟弟,你当我是急着急着去见他吗说到这儿,她俏媚地脸蛋一红:我是不得不走啊,公山不狃利欲熏心,附从大盗展跖造反了,利用我当初的秘密,他不断使人向我索要钱粮兵甲,如今胃口越来越大,这是个无底洞,填不满地。可是我如何拒绝我不答应,他便已说出我的秘密相要胁,那时不但我完了,笙儿也完了,若非如此,我怎会此时离开
成碧夫人神色微微一黯:笙儿还小,他虽非我亲生骨肉,这些年来,我却早已把他看成的自己的亲生孩儿,若不是事态如此紧急,我怎忍抛下他不顾唉幸好季孙家主十分喜爱他,有季氏家主照应,又有府上偌大财富,他这一生,亦可无忧了。
那我与姐姐同行吧。
万万不可成碧正色道:这卷轴上所记的东西十分重要,我相信庆忌现在非常需要它,然而时机一过,它对庆忌来说,就等同于一件废物,毫无价值,所以你必须马上去,以最快地度赶去。
是成秀颓然低下头。怏怏应道。
好了,你出去准备吧,叫袁素来见我.
是,成秀答应一声退出厅去,一会儿功夫,袁素慢腾腾地走了进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半点鲁国第一剑客的威风来。
成碧轻哼一声,不悦地道:行啦,在我面前。用不着装出这副德性,你知道我把你从曲阜叫来的用意吗
袁素陪笑道:小人不知。
我要你保护成秀去楚国。
什么袁素一呆,连忙苦着脸婉言拒绝:去楚国夫人门下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何必要用到袁素呢袁素老啦,身子骨也烂啦,舞不得剑器啦。再说,老袁还有鲁脍居需要照料。我这一走
照料个屁。当我不知道你开鲁脍居的真正用意成碧夫人玉面一寒,冷冷地道:鲁脍居不用开了,如今小艾已经去了楚国,你还呆呆地在曲阜傻等甚么
小艾去了楚国袁素吃了一惊,想起楚国如今的动荡混乱。她一个女孩儿家,袁素脸色顿时大变。
成碧夫人红唇微微上挑,眼波如狐般媚丽。似笑非笑地道:不错,她身在楚国,而且正在庆忌军中。你保护成秀前去,正好可以见她。
袁素呆了片刻,腰杆慢慢挺直,这一刹那,一个猥琐矮小的老头儿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整个人虽然仍是那副形貌,但精气神却迥然不同。人间绝色的成碧夫人就站在他面前。但是他刹那间出的凛然气质。似乎把成碧地丽色也压了下去。
他一抬头,便见两道洞悉他心机的目光等在那里:不必多言。时间紧迫,你这便随成秀去吧。至于你那鲁脍居的损失,本夫人会偿还你的。
袁素连忙垂下眼睛,虽然只是刹那的对视,但成碧夫人眸中的妩媚风光仍是令人不能自持。袁素低低应了一声,道:是夫人既如此说,袁素还有什么舍不下的,袁素愿陪成秀往楚国一行。
甚好,你们这便启程吧。本夫人尚有要事,不送了。
夫人,在下告辞袁素把拳一抱,拱手而退,步履沉稳,神态从容,已不复刚刚入厅时畏畏缩缩的小贩模样。
望着他离去地背影,成碧夫人明亮澄净地眼中闪过一道动人的光彩,身后,同样一袭淡青衣衫做远行打扮的小荷姑娘轻盈地走近,低声道:夫人,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行。
嗯,待成秀他们离开,我们再走。
是,小荷微一犹豫:夫人一定要这样安排吗
成碧向她微微一瞄,问道:你担心甚么
小荷咬了咬唇没有说话,成碧夫人淡淡一笑,慢慢转过了身,长长吸了口气道:去召齐人马吧,我们马上就走。
是小荷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成碧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自语道:他原本是个落魄公子,而我却有偌大的家业还有我可供利用的特殊身份,我是真地不知道他接近我,到底有几分真意,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这世上,最难读懂地就是人心,不弄明白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我始终是不放心不甘心。
她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低低地道:小蛮恨我入骨,而她现在和他在一起。还有公山不狃那里,对我死缠烂打,胁迫我供给军需。这一切,都是难解的结。这一切,都是必须要解的结呀
成碧夫人淡淡而忧伤地说。
斜阳夕照,暮色苍茫,因为战事紧张,费城城门马上就要提前关闭了。这时,仍在蜂拥进出城门的人流中多了一行人马,顶盔挂甲,兵器雪亮,装备比三桓的大军还要精良。三百武士护持着成碧夫人的豪华马车,出了南城门,投入了苍茫的暮色当中。
夕阳下,一行人越去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