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东平原,多铎留下四万人马,深壕矮墙困住商丘、徐州,便怒发冲冠率领六万大军,杀奔豫南。
不想大军杀气腾腾的没威风二百里,就遇见了阻拦。
挡在清军前面的是一些有五六个角的奇怪军堡,每个堡垒都不大,小的只能容纳几百人,一般的也只能装一两千人。
起初多铎不以为然,让前锋一路打过去,可结果前锋却撞的灰头土脸。
多铎原计划,三天杀到汝宁府,可十天过去,他的大军却还在涡水东岸。
这时阿济格给他调拨了五万援兵赶来,多铎的兵力增加到十一万人,可是十天的时间,大军还没有出归德府,便让多铎暴躁起来。
鹿邑城是整个豫东地区,魏军最大的一座棱堡,能够容纳五千人,城中没有居民,只有军属和家眷。
城池是将百姓围在其中保护起来,城中往往会有几万,甚至十多万的百姓。
要保护这些百姓,城墙要修得够长,够大,这其实是增加了守军防守的压力,百姓的存在,也增加了城中粮食和水源的消耗。
棱堡则是纯粹的军堡,城中不留百姓,没有什么民房,主要是储存粮食和物资的仓库,至少能消耗半年。
郑成功攻打荷兰人的热兰遮堡,封锁堡垒大半年,荷兰人才投降。
当然魏军的棱堡,并没有热兰遮那么好的条件,只能算是乞丐版,但这也够清军喝一壶了。
初二,五更天,涡河边上,一名魏军暗哨正蹲在枯草里拉屎。
昨天清军拔掉了涡河东岸六个军堡,魏军在涡河之东的据点被全部拔除,清军近日必然要跃过涡河,向西面挺进。
为了激励士气,昨天晚上都尉让人给堡垒带来了许多猪肉,犒劳大军,暗哨吃的太多,一下吃坏了肚子,腿都拉软了。
这时一阵噼里啪啦后,暗哨舒服的一声呻吟,从身前抓了一把草,忽然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一阵声响,暗哨抬头去看,险些吓得一屁股坐在屎上。
暗哨急忙用枯草擦了擦屁股,急忙拉起裤子,便往回跑,进了堡垒,他来到掌旅的房间外,“头儿,鞑子摸过来了!”
高义欢在鹿邑时,就开启了烧砖筑堡运动,后来高义欢重心移到南阳,对于豫东造堡的事情,便没有太多的关注。
在李自成东征之后,豫东造堡的热情,停了大半年的时间,后来清军杀到河南,各堡的屯丁又开始自发筑堡,一筑就是三年。
现在豫东平原上,跟鬼子修炮楼似的,沿着水源和官道,到处都是军堡。
暗哨所在的堡垒,是距离鹿邑不远的一个能容纳一千人的简易棱堡,以前里面没有驻军,都是屯丁和家眷,最近进驻了一个司的魏军,有三百人驻防。
守卫堡垒的掌旅叫高成魁,算起了还是高义欢的远亲,他一下从床上坐起,从墙上取了头盔和配刀,便钻出房间,“在哪?”
“刚从东岸摸过来,鬼鬼祟祟肯定是想偷城!”暗哨叫吴汇治,他捂着肚子道。
高成魁当即道:“把弟兄们都叫起来,全都上堡,不要举火,等鞑子近了在打。”
魏军的堡垒很难攻打,清军费了老鼻子劲儿,扫平了涡水东岸的魏军据点,大军还没出归德,就死伤三千多人。
这让负责开路的清将孔希贵一阵肉疼,为了减少伤亡,他便趁着夜色摸过涡水,准备偷袭堡垒,打开一个缺口,方便清军主力过河。
孔希贵踏上西岸,心中不禁有一丝喜悦,可没走几步,脚下忽然一滑,一屁股坐在一滩东西上,用手一摸,是温热的。
几名亲兵将他扶起,孔希贵却心头一凛,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鹿邑城,最终还是挥手道:“继续前进,速度快些。”
这时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清军,轻手轻脚的过河,头上戴着的红顶斗笠像是雨后的毒蘑菇。
“不要急,稳住了!”军堡就在涡水边上,高成魁借着月光,看见远处一片黑影,将手抬起。
城上的魏军士卒,纷纷靠在城墙边上,弓手搭箭上弦,箭头从射孔伸出,对准了靠近的军堡的黑影,火铳手则将火折子拿在手中,准备随时将火铳点燃。
看见清军摸到城下,进入了射程范围,高成魁顿时一挥手,怒吼道:“射!”
城上的弓箭手首先开弓,箭矢嗖嗖射下来,城下的清军纷纷中箭。
孔希贵见偷袭不城,改成强攻,清军士卒纷纷向城头射箭,却被点燃火铳的魏军士卒,打得像筛糠一样抖动。
棱堡的优点就是城上没有射击的死角,传统的城墙是“一”字形,士卒冲到墙角下,城上的守军就无法射杀墙角和沿着墙体攀爬的敌军,守军必须要从城墙上探出身子来,才可以攻击到敌军,可是守军探出身来,就会成为城下攻守的目标,所以防守起来有很多缺陷。
棱堡的城墙,是一个个凸起,攻击任何一面城墙,都是一个“V”形,这样即便是冲到一面城墙脚下,另一面城墙的士卒,也能从背后放箭,把毫无遮挡的敌军,当做靶子射击。
这时孔希贵的人马,就面临这样的处境,暴露在两面城墙之间的清军,没有任何遮蔽,纯粹就是靶子,被城上士卒一阵猛射,损失惨重,不得不暂时撤退。
打退了清军的进攻,魏军士卒和堡内的屯丁,一起欢呼。
高成魁看清军退走,却对吴汇治道:“鞑子白天肯定还要来,我们这点人恐怕守不住,你去鹿邑报信,请将军派兵增援。”
吴汇治骑着一匹老马,往鹿邑赶去,走了十来里,天已经大亮,眼看着快要到鹿邑,迎面来了一队兵马。
为首一个汉子叫住吴汇治,“兄弟,是哪个堡的?”
吴汇治道:“二十里岗的,要去鹿邑找金将军请援,鞑子今早偷袭俺们堡了。”
“你不用去了,鞑子到了东岸,主将已经知晓,俺们就是来增援的!”汉子开口,一口的河南话,听口音还是陈留那便地,同大帅还是老乡哩。
吴汇治看着这支人马,总觉得精气神有点不对,不禁有点狐疑,“那怕是不中,俺还是要去一趟。”
汉子后面一名士卒,悄悄换了个握刀的姿势,以便能够快速拔刀。
汉子继续笑道:“兄弟,你别耽搁时间,涡河一线这么长,十多个堡垒都要派兵驻防,将军那里兵也不多了,你去了也要不到人。况且鞑子随时可能过河,你还是和俺们一起回去,抓紧时间布防吧。”
吴汇治肚子又响了下,他一想也是,“那中,俺们一起回去,布防要紧。”
当下一群人回到堡垒,守军不疑有诈,开门放他们入城。
吴汇治带着为首的汉子,想要去见高成魁说明情况,为首的汉子脸上,却忽然露出残忍的狞笑。
吴汇治只觉如坠冰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评书演义中的六耳猕猴。
突然之间,进堡的汉子拔刀暴起,将吴汇治砍倒。堡内的屯丁和魏军猝不及防,被连连砍倒,堡外的涡河上,被击退的清军又卷土重来,扑向军堡。
半个时辰后,为首的汉子,站在堡外点头哈腰,大清兵列队通过,多铎骑马过来,在汉子身边勒住马缰,“王家屏,你干的不错,再加把劲儿,本王给你抬起。”
这人也是高义欢的熟人,没想不仅没死,还投靠了清军。
“奴才,谢主子提拔,为大清效力,是奴才的该做的!”王家屏谄媚的行了个满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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