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昭看出舞惜的心结,也看出舒默的心思,心中无奈至极。霏儿的事他从没有怪过他们,甚至,他都不会去怪罪于悉罗。他唯一怪的只是自己!
从始至终,若是他能善待霏儿,那么霏儿必定不会在临终的时候都抱有遗憾。若是他能善待霏儿,那么他和霏儿之间,必定会有许多快乐的回忆。若是他能善待霏儿,那么如今他的膝下必定有一个和霏儿一样可爱的孩子……
提及孩子,承昭说道:“大汗,前些日子,瑞琛又到我们府上去了!这小子这几年着实长进不少,臣瞧着日后可堪大用!”虽说承昭同舒默是君臣关系,但是私下里,舒默却从没有将他视作过臣子。
听他说到瑞琛,舒默和舞惜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这么些年了,在舒默和舞惜若有似无的暗示下,瑞琛同承昭走得很近,叔侄的感情堪比父子。如今瑞琛也已经足够大了,前些日子,舒默同他聊起承昭,瑞琛满口皆是喜欢。舒默就顺带地提了提过继的问题,本以为瑞琛刚开始会有一些抵触。
没想到,那孩子竟一口就答应下来了。这让舒默意外至极,舒默说:“瑞琛,你要知道,父汗和你阿妈这样做,并不是不要你,也不是不爱你。”
瑞琛懂事地说:“父汗,我知道您和阿妈的意思,当年婶婶是为了救我才会死,而堂叔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再成亲。爷爷奶奶他们的年龄都大了,我知道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堂叔后继有人。”
若是说瑞琛满口答应让舒默意外,那么他之后说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让舒默震惊。说到底,瑞琛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舒默倍感骄傲,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对他说:“瑞琛,你能这样说,父汗感觉到非常欣慰。只是,有些话,父汗要再度提醒你,一旦你入嗣仁诚汗一脉,那么就永远没有机会称汗了!”
这话不是舒默第一次说,但是同当年一样,瑞琛毫不在意地说:“父汗,人各有志,我的志向在驰骋疆场,为哥哥开疆拓土!至于大汗这样辛苦的事,还是要应该让老大做,不是吗?”说到最后,瑞琛略带了些玩笑的意味。
舒默失笑,自己这儿子如此淡泊名利,还真是出人意外。他点头,说:“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么接下来,父汗便寻个机会,同你堂叔说了。”
“说吧,反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实际上,您和阿妈永远是瑞琛的父母!”瑞琛说道。这话是舞惜曾经对他们说的,舞惜总是告诉他们,不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形,无论他们去了哪里,无论他们做错了什么事,身为他们的阿妈,她都会永远爱他们!这样的话,瑞琛他们经常听到,牢记在心。
舒默欣慰地看着儿子,他自问自己在瑞琛这样的年龄时,没有这样的认知,由此可见舞惜的确是一个非常伟大的阿妈!这件事,舒默后来告诉了舞惜,舞惜听后,也是骄傲满满。
“承昭。”舒默与舞惜达成共识,遂开口说道,“本汗看瑞琛那孩子同你感情极佳,你若是没意见,就让瑞琛入嗣仁诚汗一脉吧!”
承昭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舞惜。他知道当年为了生瑞琛,舞惜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所以一直以来,对于这个孩子,舞惜的付出要比对瑞钰更多一些。而舞惜向来不看重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在她看来,更是无关紧要,在她心中,最重要的唯有亲人!
这样的舞惜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他人?
承昭是聪明人,他瞬间就明白了舒默的意思,连忙说:“大汗,大妃,我的确是很喜欢瑞琛。但是,瑞琛是你们的心头肉,我不能这样做。我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心中始终放不下霏儿的事,总是觉得当年之事,你们或多或少对我心存歉意。其实当年之事,我并不埋怨你们。对于霏儿,我只恨自己没有好好待她。”
舒默看向舞惜,自从霏儿逝世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了承昭心底的隐私、忌讳,他不愿别人在他面前提及。自然,他也几乎不会主动在人前提起霏儿。这大概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平淡地说起这个名字。
舞惜微微笑着摇头:“承昭,你说的不错,对于当年之事,我始终心存歉意。但是你若是以为我们是在用瑞琛来做交换,从而抚平自己心中的愧疚,你就错了!”
承昭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舞惜。
舞惜声音温柔,接着说道:“诚如你所说,瑞琛是我的心头肉,你也知道,为了这个孩子,我几乎送命。所以,瑞琛就是我的命!但是,我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提议,也是询问了瑞琛,征求了他的意见的。他亲口说,非常喜欢你和大伯父,愿意同你们成为一家人。”
承昭笑着接话:“嗯,瑞琛同我阿爸、阿妈的确是比同我感情更好!”
“所以说,我们做这样的决定,是充分地尊重了瑞琛的意愿的。”舞惜说,“承昭,有些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没有立场说,但是今日既然说到这儿了,那么我便说完。我非常清楚你对于霏儿的感情,也知道,今生今世或许你都不会再让人走进你的生活。”
承昭点头,脸上的寂寞一闪而过。
舞惜心有不忍,舒默的大手握上她的,示意她继续说:“那么,你该知道大伯父他们的心思。他们是非常希望仁诚汗这一脉后继有人的。所以,我们这样做,从一定程度上也算成全了大伯父的意愿。瑞琛那孩子自幼便和你们亲,我相信,日后你们也会相处得非常融洽。同时,你要记住,我这样做,绝对不是割断我与他之间的母子感情。他,永远还是我和舒默的儿子。”
舞惜一番话说下来,承昭的心底终于不再排斥。若是真能如此,对于阿爸他们,也算是安慰了。承昭心底苦涩,他知道他不孝,但是若是强迫他同别的女子成亲生子,他实在是做不到。舒默他们的提议倒不失为两全其美!只是……
“大汗,大妃,这样一来,岂不是对瑞琛不公平?”承昭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前几天本汗同瑞琛说起这个问题时,瑞琛亲口对本汗说‘人各有志,我的志向在驰骋疆场,为哥哥开疆拓土!至于大汗这样辛苦的事,还是要应该让老大做。’”舒默转述着瑞琛的话。
承昭面露惊讶:“这是瑞琛说的?”这样的话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实在令人惊讶。许多人几十岁都想不明白的道理,九岁的孩子竟然能想的这么透彻!承昭知道,以瑞琛的聪明一定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但是他却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
其实不仅仅是瑞琛,瑞钰也是如此。因为他年长,所以不论何时何地,他从来都是拿出大哥的架子来,处处护着瑞琛以及瑞琰。这样的兄弟之情委实是令人感动的!
舞惜点头:“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其实有时候,他们远比我们想得要懂事的多!”
承昭这才起身,来到中间,行礼叩谢:“既如此,臣弟在此谢过大汗、大妃的恩德!”他知道这样的消息,一定会让家中的阿爸和阿妈喜极而泣的!
“好,既如此,这事就定下来了!”舒默大手一挥,过继一事尘埃落定。
等到送走了承昭,舞惜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对舒默说道:“舒默,大秦那边,我还是放心不下,怎么办?还有父皇的事,我想要亲自去拜祭他!”
舒默点头:“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但是,舞惜,你知道,以现在大秦的情形来看,非常的不安全。无论如何,我不同意你这会回去冒险。这样吧,我答应你,等到大秦的事风平浪静,我陪着你回去一趟。好不好?”
舞惜点点头,她不是一个任性的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舒默继续说:“舞惜,我知道你担心子瑾,但是你要相信,堂堂睿亲王,并非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所以,你要相信他又能力保护自己,以及相关的人。这是大秦的国事,我不能插手,而你现在的身份,也不能插手。”
舒默的话说得客观有理,舞惜知道的确如此,别说她现在是乌桓的大妃。哪怕她不是,但是一个出嫁的公主,也是不便出面置喙这类国事的。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也知道我不便插手。但是不知道为何,我这心里始终悬着,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舞惜的眉宇间写满了担忧。
舒默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大秦方面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的。你看你,这些日子以来,人都瘦了一圈了!”想了想,他在她耳边补充道,“抱起来,都没有原来的手感好了!”
舞惜耳朵微红,狠狠剜他一眼,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