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微微颔首,对舞惜说:“张普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但是这个人在大秦国内的名声极佳。在官场沉浮一生、手握重权的人,却能有他这样的名声,实属难能可贵。我记得你说过张普是一个对妻儿极好的人?”
舞惜点头:“对啊,比起他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更受瞩目的却是他对妻子的忠贞不二!”
舒默轻抚下颌,说:“他既然对妻子那么好,张慕萱又是他的独女,作为父亲,他自然会想给女儿最好的。这样说起来,他似乎没有理由不支持睿亲王。可是这十多年来,他却始终坚定地追随太子,是何缘故?”
舞惜沉默着没有说话。自古就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然这样说或许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难道真的有如张普一样大公无私的人吗?毕竟,支持瑾哥哥的也还是大有人在啊!在舞惜看来,子瑾远比太子更适合当一个好皇帝!
她都能看得出来的事,难道张普看不出来?他为何这样执着地追随太子?加之这接二连三的事,似乎都和他有关。张普……在整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舒默总结道:“这个人绝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舞惜脸上满是担忧,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父皇身边有太多危险的因素。看着舞惜沉默着,愁眉苦脸的样子,舒默安抚道:“你不用太过担心你父皇。他为君近四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他绝对有能力应付这些事!”
舞惜并不理会他,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无法自拔。
舒默叹气,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每次大秦那边有什么事,他都会告知她,然而,看见她担忧到夜不安寝的样子,他又会后悔,并且告诫自己以后绝不多言。可是,下一次,依旧忍不住告诉她。他太了解舞惜,他知道若是因为他不告诉她,而真有什么大事发生,舞惜知道后会自责。
舞惜远在千里之外,惦记着雍熙帝的安危。而雍熙帝呢,在经历了太子的逼宫之后,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许多。他更加流连于椒房殿中,似乎只有在那儿,他才能觉得平心静气一般。每每在思念若舞的时候,雍熙帝也会想起远嫁的舞惜。哪怕现在流嫣也变得贴心,但是舞惜给予他的女儿的关心却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
废太子之后,朝中关于新立太子的争论开始此起彼伏,有主张立睿亲王子瑾为太子的,有主张立英亲王子灏为太子的,还有一小部分臣子拥立其他的皇子为太子。
每天一上朝,充盈在耳畔的就是众人关于立太子的争执不休。雍熙帝终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道:“在你们看来,朕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臣等不敢!”所有人连忙齐齐跪地请罪,“皇上息怒!”
任何一个渐渐老去的皇帝都像雍熙帝一样,不喜欢听着自己的臣子们喋喋不休地说着立太子的事,这似乎是在提醒他,他已经老得不能不立太子了。雍熙帝这样发一通火,臣子们倒是老实了一阵子。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很少有人会再提起立太子的事。
此前呼声最高的子瑾和子灏,一个对此事漠不关心,一个远在邺城。雍熙帝对他们倒没有更多的戒备。其实雍熙帝心底清楚储君对于一国的重要性,他从没有停止过对这个事的思考。
只是子辰的举动,太让雍熙帝失望。所以他在二立太子的问题上,变得谨慎起来。他有众多子女,若是选一个不能容人的太子,只怕他百年之后,剩下的子女们会朝不保夕。出于这些考量,他不得不将此事放缓进度,再三思虑清楚。
而因着子辰的被废,此前*中最主要的两个人刘竞博和张普,似乎是为了避嫌一般,绝口不参与新太子的人选讨论问题。
尤其是张普,在那日雍熙帝单独找他谈话之后,回府便将管家乱棍打死。然而管家的家人似乎得到了消息,早在他回府之前,便离开了京城,于是乎张普又下令无论如何,要将其捉拿回京!
在这样的环境下,慕萱因着担心张普,便不时地回国公府探望。她知道子瑾志不在称帝,也从不在张普面前提及新立太子一事。同时,敏感的她察觉到父亲同子瑾之间似乎有什么问题,两个人都甚少主动关系对方。
终于忍不住的她,将心底的问题抛给了子瑾,子瑾淡然地看她一眼,将话题扯远。这样一来,慕萱是几乎可以肯定两人之间是存在争执的!
其实早在太子逼宫之后的第二天,子瑾就曾经找到张普,质问他为何一向忠心耿耿的管家会做出这样的事。子瑾不是慕萱,不会单纯地相信在这件事上,张普是无辜的。同样,他并不是雍熙帝,不会那么信任张普。
在子瑾看来,所谓管家,不会有这样大的主见,不会有这样大的胆量,去唆使太子逼宫谋反,而且时机这般凑巧!何况张府的那个管家,跟了张普几十年,忠心耿耿,怎么会做这样陷张普于不义的事?
张普是什么人?在官场待了一辈子,难道连是否忠心都看不出来?若是管家真的存有异心,难道张普会发现不了吗?
面对子瑾的质问,张普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睿亲王,这件事上臣的确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管家跟了臣几十年,臣对他一直是没有疑心的,然而他这次竟然背着臣做出这等事!将太子害至如此地步,臣也是罪该万死的!”
“陈国公,”子瑾摇头,盯着他,认真说,“我同慕萱成亲也有十五六年了,我们翁婿之间感情一直也算和睦。你该知道我的志向……”
子瑾向来不是一个爱摆着他亲王架子的人,在张家,他一直都是同慕萱一起,恭敬地称呼张普他们为父亲、母亲。这样生硬地叫他为“陈国公”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张普也知道子瑾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子瑾向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甚少有这样严肃冷厉的时候。张普跪下去,说:“睿亲王,同样的话,臣同皇上说过,今日也说给您听。这件事上,臣为表清白,愿以死谢罪!”
子瑾微微一怔,没有料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仔细审视着张普,只见他一脸的刚直不阿,的确不像是故意为之。子瑾问:“你……不会是有当国丈的念头吧?”他终于将心底最大的疑惑问出来,从他知道是张府的管家唆使了太子逼宫之后,他心底就一直有这样的疑惑。
张普之所以做这些事,不会是为了自己吧?难不成他想让慕萱母仪天下?
张普一愣,继而大公无私地禀明态度:“臣绝无此心。一来,臣一直都知道您的志向。二来,说句犯死僭越的话,论能力,臣觉得您同太子不相上下,然而,正是因为您是慕萱的夫君,所以臣才会更加坚定地支持太子。”
子瑾松一口气,张普这些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然而,那究竟是为什么?子瑾想起之前舞惜送的信,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普,张普的眼睛中丝毫看不出任何的躲闪心虚,子瑾几乎想要脱口而出,问问他当年出使山越的事,问问他关于刘珝的事。可是话到嘴边,被咽了回去。关于刘珝的家人,他还没有找到。子瑾心底微微有些后悔,若是当时足够重视舞惜的话,只怕现在在面对张普的时候,心中会更有底一些。
“既如此,你起来吧。”子瑾淡然地开口,转身离去。
张普看着子瑾的身影,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个睿亲王,为人的确不错,若是他日为君,必定是像雍熙帝一样的仁君。只是,可惜了……
正是有了这一次的谈话,之后朝政上关于太子人选的争论中,张普一直三缄其口。他知道不仅是子瑾,也不仅是雍熙帝,就是满朝文武,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他。想要看看太子因他的人被废之后,他是不是会坚定地支持睿亲王。
在子辰被降为庶人之后,终身幽禁在大牢内。这一年来,朝中实在是出了太多事,雍熙帝屡次被沉重打击,身体彻底垮下去。自从上次雍熙帝在朝中严厉呵斥了那些心心念念嚷着要立太子的人之后,关于太子之争,很是沉寂了些时日。然而眼见雍熙帝的身体每况愈差,终于又有人开始旧事重提。
这一次,雍熙帝自己也清楚,自己这身体指不定那日就会撒手人寰。立太子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通过这一年多来的仔细思虑,雍熙帝心中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眼看着子瑾越来越多地出入御书房,帮着雍熙帝打理朝政,而子灏还远在邺城当那个什么大将军,静妃终于又不淡定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