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寰宫出来后,张普便独自去到明光殿,一声不响地跪在那儿。
而东宫中,袁氏从宰相府中回来后,便一直心里不安,总是感觉会出什么事。她几次派人去宰相府打听情况,都没有结果。直到后来,宰相府中来人,告知她“太子行动失败,废后冯氏被太子误伤”!
袁氏听后,眼前一黑,只感觉天崩地裂一般。勉强在府中等到天蒙蒙亮,她便匆匆往宫里赶。一路上,她并没有担心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是否不稳,只是想着太子从来孝顺,看着母后因自己受伤,心中必定懊悔。加之逼宫失败,心中必定既害怕又挫败。这个时候,她只想赶到他身边,去陪伴他。
如袁氏所料,守在皇后身边一整夜的子辰,的确心中又后悔又害怕,五味杂陈。他不断地在皇后耳边忏悔着自己的错误,期盼她能早些苏醒过来。
待到东方肚白时,皇后缓缓睁开眼睛,因着背后有伤,所以一整夜都是趴着睡的。这样趴久了,便觉得微微有些累,想要动一动,那背后的伤口被扯到,疼得她几乎要落泪,额头瞬间布满密密一层汗珠。
守了一夜的子辰,快到早晨时,终于有些熬不住,正打着盹,耳边传来声响。他瞬间醒过来,对上皇后虚弱的眼神,他欣喜若狂,道:“母后!您醒过来了?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听见他的声音,守在外面的语晴和语兰以及太医纷纷进了屋。子辰按捺下心中的激动,给太医让出位置,太医连忙上前把脉,不多时,起身回话:“太子,冯氏除了有些虚弱外,并无大碍!”
子辰重新半跪在榻前,拉住皇后的手,略带哭腔:“母后,您没事吧?那伤口很疼吗?都是儿子不孝,让母后受苦了!”
皇后反握住子辰的手,虚弱地开口:“子辰,你没有对你父皇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子辰摇头:“没有,父皇回去歇息了。母后,父皇还是关心您的!”
皇后听着他这孩子般的话语,露出笑意:“子辰,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宽慰母后。你父皇的性子,母后最清楚不过。母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直都是太子,为何要铤而走险?”
“我是被骗了!……事情就是这样的。”子辰将事情的经过说给皇后听。皇后听后,陷入沉思,最近的事一件接一件,全部是针对他们来的。这些事的背后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然而……
若说她的事是静妃一手做的还说得过去,这次子辰这事又是谁在引导呢?陈国公对于子辰的支持是众人皆知的,他府中的管家难道是被静妃买通了?还是说,那管家是子瑾的人?甚至,陈国公做这些事就是为了支持子瑾?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被皇后自己给否认了。并非是她太信任张普,早在十多年前,子瑾便同张慕萱成亲,若是张普支持子瑾必定是从那时就开始了。即便张普公然支持子瑾,也没有什么错,就是皇上也管不了。可是张普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子瑾特别的支持,反倒一直爱事事维护子辰的利益啊!
皇后这边还没有将这些理清,禁卫军的人已经在门外说话:“太子,按着皇上的吩咐,待冯氏一醒过来,您就得和奴才们走。如今冯氏已然苏醒,还请太子不要为难奴才。”
子辰本欲开口说话,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但是皇后声音极低地在他耳边说:“辰儿,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母后这里没事。但是你万不可再去违拗你父皇的旨意!”
子辰神色一凛,嘴唇紧抿,他知道母后说得有理。如今这个时候,父皇直接决定了他的生死!的确是不能违拗父皇的!
“那母后多保重!”子辰轻声说,起身离去。
当袁氏好容易进宫赶到凤寰宫时,才知道子辰已经被带走,而凤寰宫的守卫压根就不让她进去。袁氏不得已又去求见雍熙帝,赵德传话说是允准她进去探望一下皇后。看着皇后背后令人心惊的伤势,袁氏的眼泪落下来。婆媳两人相互安慰一阵,因着皇后如今身份尴尬,袁氏也不能多留,便不得已出了宫。
雍熙帝在毓秀宫睡醒后,换上朝服,径自准备去上朝了。然而刚刚走到明光殿,就看见张普跪在那儿,一动不动。雍熙帝惊诧不已,派赵德去询问了才知道张普已经在那儿跪了一夜了。雍熙帝心下了然,必定和昨夜之事有关,难不成是想为太子求情?雍熙帝决定下了朝再单独面见张普。
早朝上,昨夜太子逼宫一事众大臣都知道了。*们纷纷为太子求情,说太子向来仁厚孝顺,其中必定另有隐情,望皇上能详查此事。其余的大臣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要求废了子辰的太子之位,另立储君。雍熙帝只是听着,并没有表态。
下朝后,子瑾留了下来,对雍熙帝说:“父皇,关于太子逼宫一事,儿臣也希望您能详查此事。您了解太子,他不是一个罔顾人伦的人,此事必定内有玄机!即便父皇要严惩,也请调查清楚再做决定。”
子瑾这样说,倒是让雍熙帝颇为欣慰的。毕竟谁都知道,若是子辰被废,那么以子瑾如今在朝中的人脉,以及能力来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极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为太子说话,实属不易。
雍熙帝心底颇为欣慰,子瑾这孩子性子敦厚温良,思维缜密,是个可用之人!
待子瑾走后,雍熙帝单独召见了张普。
“朕听说你自昨夜起便跪在殿外,可是有事?”雍熙帝问。
张普扑通跪地,满脸忏悔:“皇上,老臣死罪!请皇上降罪!”
雍熙帝心中已隐隐猜到他是为何事来,听他这么说,更是了然,说道:“哦?说来听听。”
“臣府内管家假借臣之名义给太子传信,说是皇上您因废后冯氏而心生废太子的念头,并唆使太子逼宫谋反!”张普言简意赅地说,“此事虽不是臣所为,但是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愿同太子共同承担,请皇上降罪于臣!”
雍熙帝听了这话,心生怒意:“你府中管家?废太子这样的话是谁传出去的?”
“臣不知。”张普以首触地,说,“皇上息怒!臣愿以死谢罪!”
雍熙帝摇头:“你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朕若是赐死了你,岂非是暴君了?只是,管家一事,你必得给朕一个交代!至于太子一事,不是你该管的!”
张普凛然,说:“臣必定让皇上满意。臣已吩咐人将管家扣下。”
雍熙帝挥挥手,说:“你暂且先退下吧!以后这样的事,决不允许再发生!”
“臣谨遵皇命!”张普叩头后退下。
看着张普离去的身影,雍熙帝陷入沉思,待得赵德为他斟茶时,他问:“赵德,方才张普的话你可听见了?你怎么看?”
赵德连忙屏息凝神,道:“事涉朝政,奴才不敢轻言。”
“无妨,朕就随便一听,你也随便一说即可。”雍熙帝不甚在意地说。
“奴才妄言了!”赵德想了想,说,“昨夜的事太子显然是被奸人挑唆,如陈国公所言,大概是同他脱不了干系的。可是陈国公一直都是明着支持太子的,为官多年,也很少有因私废公的时候。所以奴才觉得陈国公或许并不曾参与吧!”
“嗯,说得有几分道理。”雍熙帝应道。赵德松一口气,事涉这两人,都是皇上看重的,他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惹火烧身。
雍熙帝看他一眼,说:“好了,你先出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赵德的话说得不错,但是有些话他大概是不敢妄言的。在整件事中,哪怕太子是被奸人误导了,他自己也是要负责任的!能拿着剑对着自己的父皇,可见在他心中皇位是重于父子亲情的!雍熙帝最失望的是这一点!
所以哪怕张普给出了那样的理由,他依旧对子辰失望至极。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会有着这样同自己兵戎相见的一幕。雍熙帝心中清楚,自己这身体只怕也差不多了,那么这江山社稷早晚都是子辰的,他竟然等不得,竟然会听信小人之言来逼宫谋反,甚至想要弑父!
雍熙帝深深地感到心寒。他知道因着冯氏的事,子辰多半是有些想法的。但是废后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他并没有动过要因此而废太子的念头。没想到,这孩子倒是上了心!
至于张普,一直以来都是他的股肱之臣,他的心腹!张普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这些年来,无论是朝中还是军中,他都处理的不偏不倚,绝不徇私。同时,从不因为他手中权柄过重就骄傲自满,在他面前,张普一直谨守臣子的礼仪,这一点是他身上最难能可贵的。
这样的臣子,他十分满意。这次的事,他虽说有一定的责任,但是毕竟不是他主导的。雍熙帝觉得给予一定惩罚也就是了。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