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舒默走后,桑拉看着沉默不语的阿尔朵,急切地问:“阿妈,怎么办?这一次我看舒默是铁了心的要我死啊!”
“我们素来都小瞧舒默了,十几年前的事他都查得清清楚楚。昔日我问你,你说处理得干干净净,可见比之舒默的心机手段来,你还是稍逊一筹的!”阿尔朵看着桑拉实事求是地说着。
然而这话听在桑拉耳朵里,则颇为不是滋味,他忍不住为自己分辨着:“如今连您也这样说我!我知道,今时今日他成为大汗,我沦为了阶下囚,而你,失去了你的太后之尊!所以你们便人人都来指责我,说我的不是!”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阿尔朵斥责道,“我在乎的是太后之位吗?我早就告诉过你,等你坐稳了江山,我便去伺候你父汗去!若非为了你,我怎么对你父汗……”我那么爱他!若非是你,我岂会对枕边之人下手?
短短几日,经历了冲上云端又跌落谷底的桑拉,情绪颇为不稳定,他朝着阿尔朵大叫:“我是不如舒默,可那又怎样?你不是也不如倾城吗?父汗自从有了她,可还曾正眼看过你?”
“啪”的一声,桑拉经历了今天的第二巴掌,阿尔朵这一巴掌正好落在了方才舒默的掌印之上,桑拉的唇角又溢出血丝来。阿尔朵见状,有些心疼地想要上前看一下,却被桑拉一手推开。
“我不用你管!明明这次对父汗下毒是你的决定,我当初反对来着,可是你说什么?你执意如此,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我,其实你心底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如今事情败露了,你又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来!我是想要大汗之位,可是我从没动过要谋害父汗的念头!你说你爱父汗,你却杀了他!你说你爱我,你却将我还得如此境地!是不是你爱谁,谁就要死?”桑拉被阿尔朵这一巴掌打昏了头,口不择言地冲阿尔朵吼道。
阿尔朵不敢置信地看着桑拉,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桑拉,颤抖着说:“你……你……”
“怎么?被我说准了吗?阿妈,我是你生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吗?”桑拉看着阿尔朵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的样子,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阿尔朵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看着桑拉说:“桑拉,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若不是你,也许我就是倾城的儿子了!若是那样,今天这大汗之位就是我的了!自小被父汗捧在手心之上的人就是我了!”桑拉气急败坏地说着。
阿尔朵看着桑拉,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没有什么比被自己儿子嫌弃更令一位母亲伤心的了!她指了指牢门的方向,说:“滚!你给我滚出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下你!我不该养大你!我不该劳心劳力地替你筹谋!滚!”
桑拉本就是在隔壁一间监牢,听见阿尔朵叫他滚,他来到牢门边上,使劲摇晃着铁锁:“狱卒!狱卒!”
“喊什么!喊什么!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昔日的大公子吗?大汗早已吩咐下来,你就是在这等死的!还敢大呼小喝的!”狱卒冲桑拉吼道。这昔日的大公子刚进来的时候,还总是拿着公子的架子,当时他们不太清楚情况,想着或许有翻转的可能,便也小心地伺候着。但事到如今,大汗的态度已然是泾渭分明,他竟还这样吆五喝六的!
桑拉见这小小狱卒也敢这样说他,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他死命摇晃着铁栏杆,怒吼:“把门打开!我不要和这女人在一间屋子里!”
狱卒微微侧身,看了眼里面,有些纳闷地看着桑拉。那里面那人不是桑拉的阿妈吗?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正当桑拉和狱卒在这边拉扯不清的时候,阿尔朵捂着胸口,缓缓倒地,昏了过去……
“禀大汗,阿尔朵在牢中昏了过去。”舒默正欲出宫回府,便听见有人在马车外回禀着。
舒默静默了一会,掀开车帘,漠然地说:“随便吩咐个太医去也就是了!留着她一条命即可。本汗看,她多半是被她那好儿子气得!”
“是。奴才这就去。”
放下车帘,舒默安静地靠在马车里,想着不一会就可以见到舞惜,心中就觉得舒坦多了。还有他那两个儿子,这几天天天缠着阿毅,出去练习骑射。这一点他非常欣慰,想着瑞琛平日里那么懒散的,这两日也勤快起来,他觉得有必要好好嘉奖一下阿毅!这大概也是解了舞惜的心头之急。
舒默想着这半个多月来同桑拉的汗位之争,以及以往许多年的明争暗斗,心中感叹不已。大概这中间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父汗了,毕竟是亲生儿子,父汗对桑拉也是寄予厚望的。
桑拉只要一提起这个问题,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功于父汗对阿妈的看重。可能父汗因为阿妈的关系,会更喜欢他一些,但是父汗是英明睿智的人,不会将儿女私情凌驾于江山社稷之上!
舒默心底微微庆幸,自己将来除了舞惜,必定是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而云楼又是那个样子。所以他百年之后的继位人选百分百是在舞惜所出的儿子们中产生。而如今看来,舞惜在教育孩子上似乎特别得心应手,瑞钰和瑞琛两个人甚少会起争执,总是兄友弟恭的样子。
翌日,早朝上,大理寺已将桑拉和阿尔朵的罪证都罗列出来,依照乌桓的律法,桑拉是要被诛九族的。只是桑拉的身份特殊些,九族之内尚有舒默在。话虽如此,同桑拉有关的其他人,包括他的女人们和子嗣们是必死无疑的。
舒默等大理寺禀明之后,看着群臣问:“众卿皆在,大家说拓跋桑拉一事,本汗该如何处理?”
群臣皆是聪明人,知道舒默想听什么答案。拓跋严宇依旧是三缄其口,舒默知道他心中对桑拉一事还是难以接受的。毕竟是亲侄儿,舒默也不为难他。剩下的人中除了葛娜扎的阿爸葛穆外,其余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要求用严刑处死桑拉,其余人等皆处死!
这其中虽有拍马屁的嫌疑,倒也不失公允。弑君之罪,本就该处以极刑!舒默满意地看着群臣激昂,低咳两声,道:“众卿言之有理。桑拉虽为本汗兄长,但更是父汗的长子,是朝中的臣子,为了世子之位竟然不惜下毒,弑父弑君。本汗即便想要保他一命,也是万万不能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故而,本汗宣布,桑拉凌迟处死!”
“大汗英明!”群臣高呼。
拓跋严宇微微抬眸,看一眼宝座之上的舒默,心中默默颔首。严格地说,大汗并没有故意为之,桑拉的所作所为,凌迟处死是罪有应得。
舒默接着说:“这件事上,拓跋桑拉是主谋,阿尔朵是从犯。处以绞刑!拓跋桑拉府中其余诸人悉数处死!”到底舒默没有将阿尔朵也处以凌迟。
昨夜回府后,舒默同舞惜说起牢中发生的事,舞惜在严词谴责了桑拉之后,在提及阿尔朵时,不免唏嘘:“可怜天下慈母心啊!即便桑拉如此丧尽天良,阿尔朵总还是狠不下来,总还是想着他是自己的儿子,故而想尽一切能力去保护他!”
舒默有些意外舞惜的反应,他颇为诧异地看着她。
舞惜看着舒默,认真地说:“若是在以往,我也是不能理解阿尔朵的行为的。旁观者一定会说这样的儿子要来半分用处也没有,还不如死了算了!但是自从为人母之后,我便能体会阿尔朵的苦心。桑拉不论如何,也是她在辛苦怀胎十月、一朝临产之苦之后生下来的。哪怕所有人都厌弃他,阿尔朵对他也只有源源不断的爱。”
“你是由己及人了吗?”舒默双手扶住舞惜的肩,说,“你呀,总是愿意体谅别人!”
“舒默,你不为人母,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心酸的。舒默,看在这样一份伟大的母爱份上,可不可以让她换个死法?不要凌迟吧?”舞惜想着凌迟的行刑过程,便觉得心有不忍。反正舒默心中最忌讳的人,也不是阿尔朵,不如让她死个痛快。
“大汗仁慈!”群臣再度齐声高呼。
拓跋严宇挑眉,这一点他倒是有些意外。按着大汗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容忍阿尔朵的。不用说拓跋严宇心中也知道,这必是大妃相劝的结果。叹口气,这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古今皆是如此!这一点上,大汗倒是像极了先汗的。
当圣旨传到牢中时,阿尔朵精神尚没有恢复好,在听到桑拉被处以极刑后,阿尔朵潸然泪下。正如舞惜所说,无论儿子做了什么,身为母亲,她总是不能眼见儿子落得如此下场的。她不由地后悔,桑拉没有说错,若非当初她执意为之,今天必定不是这样的结局。
她不仅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还有她深爱的那个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