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是六公主舞惜的生辰,这是舞惜重生以来第一个生日。虽说十一岁的生日没有多重要,宫里的人只是依例送来了贺礼,但舞惜自己很是重视,绛紫阁上下也把这个当做大事来看待。
临近生辰,按照舞惜的要求,做了一身妃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天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配上赤金红宝石的首饰。拿舞惜的话说,生日就应该红红火火的,讨个好意头。
生辰前日,绛紫阁中玫瑰花圃的玫瑰提前绽放,这让舞惜十分开心。于是命人将玫瑰花挑盛开的剪下来,布置了寝殿,又舒舒服服地泡了玫瑰花澡。寝殿内弥漫着玫瑰的香气。
这夜恰好是云珠上夜,睡前主仆俩说着话,也让舞惜对自己的童年有了更多的了解——
自己的母妃羽贵妃是雍熙八年入的宫,殿选时,雍熙帝坐在大殿宝座上,遥遥一望,惊为天人。初入宫时,便封为羽嫔,赐居椒房殿,从此便是专房之宠。椒房殿,以椒和泥涂墙壁,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自汉代起,便是皇后的寝殿,可见当日羽嫔之盛宠。
承宠两年后羽嫔有了身孕,雍熙帝欣喜之下晋位羽妃。怀胎十月,雍熙帝时时探望不说,也很少召幸旁人,这惹得六宫非议,连朝中重臣也纷纷上书劝谏,然而雍熙帝一意孤行,并不理会这些。
生产那日,雍熙帝在殿外守了一夜,并命宫中所有妃嫔在宝华殿为羽妃祈福。这一举动令后妃们怨声载道,然而谁也不敢触皇帝的逆鳞。
在这样万众瞩目之下,羽妃只生了一个公主!
当所有人以为雍熙帝会失望,羽妃会盛宠不再时,雍熙帝却晋羽妃为羽贵妃,并大赦天下。
这,可是嫡长子才有荣耀!
其他皇子公主出生,名字都是内务府选出候选的,再由皇上择一个就是了。只有六公主与众不同,她的名字是雍熙帝想了几日后钦定的。
舞惜,吾惜,且羽贵妃的名字是安若舞!
由此可见,羽贵妃和六公主是雍熙帝心中至宝!
舞惜自小继承了皇帝的聪慧和羽贵妃的美貌,自然最得父皇喜爱,仅比她大一岁多的五公主流嫣就是在这样的光环下长大的。因此,她对舞惜的敌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以说,在羽贵妃仙逝前,舞惜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听了云珠的话,舞惜心中难免唏嘘,原来父皇也算是情根深种了。然而母妃当年如此恩宠,又岂会轻易见罪于父皇?到底是怎样的事,让父皇可以舍下这样一份感情?
舞惜想要探知更多时,云珠却将话题岔开。舞惜瞥见云珠眼角闪烁着一丝晶莹,不再逼问,却下定决心,一定要彻查当年的事!
夜色正好,舞惜了无睡意,遂又起了话头,絮絮聊起旁的事。
第二日清晨,舞惜刚醒,透过纱帘,隐约可见寝殿外跪满了人。心中诧异,高声唤进云珠:“出什么事了吗?我瞧着你们都跪在那儿!”
云珠笑着摇头,说:“奴婢们只是在等公主起床。”
舞惜说话间已将衣裙穿好,听她这么说,急忙出了寝殿。刚掀起纱帘,就听得整齐的声音:“奴婢(奴才)们恭祝六公主芳诞!”
想着他们跪了许久就为这一声祝福,舞惜心中感动,连连说道:“快起来吧!谢谢大家!我很开心!”
隐约感到眼角的湿润,舞惜连忙用绢子擦拭,秋月笑着说:“六公主,今日您该高高兴兴的!这段时间来,您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铭记在心,万死以报!”众人纷纷点头。
接着是亦云、亦铃端水为舞惜洗漱,秋月为舞惜梳头发。小顺子则端来一碗长寿面,恭敬说着:“六公主,快吃了这长寿面吧,奴才们都希望公主能健康长寿。”
正说着话,小何子进来禀告:“六公主,皇上身边的赵公公来了。”
舞惜起身出了寝殿,就看见赵德身边的小太监手中捧了一个托盘,盖着红色的布。赵德见了舞惜,笑着说:“六公主,皇上特派奴才将这些送来给您,说是让您生辰高兴的。”
舞惜刚准备跪下谢恩,赵德接着说:“皇上口谕,今日六公主不必下跪。”舞惜微笑着福了一下:“谢父皇赏赐!赵公公,请你转告父皇,说我晚些时候去谢恩。”“得了!那六公主自便吧!奴才等告退了。”说着将托盘递给舞惜。“秋月,好生送赵公公出去。”
看着桌上托盘中的首饰,舞惜心中还是很感动的,她从未想过皇上会记得她的生日。
云珠也十分欢喜:“六公主,在您小时候皇上每次也都会寻些好东西给您的。只是这几年……好在现在皇上又厚待您了!日后指婚,相信皇上也会将您放在心上的!”
舞惜听了“指婚”,想着自己才十一岁,耳根有些发热,娇羞说着:“姑姑,我还小呢!”云珠正经说道:“六公主,再有四年您就及笄了。您他日若能得一如意郎君,小姐在九泉之下才能放心啊!”
提起羽贵妃,舞惜想着,前次不过是一个簪子就能让皇上如此动怒,原以为他完全不在乎这个女儿的。现在看来好像自己在皇上心中颇有分量,不如试试皇上对羽贵妃是否还有当日之情。
午膳前,舞惜已命人准备了众多吃食,带着云珠和秋月将吃食装在锦盒内,准备带去明光殿与皇上同用。
而早些时候,静妃已闻听皇上命赵德送首饰去了绛紫阁,心中难免嫉妒。想着自己的子灏和流嫣,皇上从未主动想起过,又听说舞惜要去谢恩,于是午膳前也到了明光殿。
舞惜来到明光殿,见殿门关着,赵德在外候着,不禁好奇:“赵公公,快午膳了,你怎么不在父皇身边伺候?”
赵德打了个千,说着:“回六公主的话,静妃娘娘在里头呢!”
“哦?”舞惜看了眼身后的锦盒,有些郁闷:“既然静妃娘娘在里面,我自是不方便进去,我在这候着吧!”
“是舞惜吗?”里面传来雍熙帝的声音。
赵德推门进去,回禀着:“回皇上,六公主在外候着。”
“让她进来!”
听着这话,舞惜进了殿,云珠和秋月默默请安后,将锦盒放好,退了出去。舞惜请安:“舞惜给父皇请安,给静妃娘娘请安!”
雍熙帝看着舞惜笑着指了座,说着:“舞惜来了,朕看你拿了锦盒来,可是什么好吃食?朕正准备传膳呢!”
静妃在旁边只温柔笑着,并不多言。
舞惜笑着起身,将锦盒里的吃食一样样端出来,说着:“父皇,女儿备了些精致的点心,父皇可要过来看看?”
“静妃啊,这舞惜最擅长做这些,朕前些日子允准她宫里自设小厨房,你今日和朕一同用些。”雍熙帝对舞惜做的吃食素来感兴趣。
“父皇谬赞了!”舞惜指着桌上的碟子一一说着:“酒酿清蒸鸭子,八宝野鸡,玉笋蕨菜,龙井竹荪,这四道菜是御膳房所做。碧粳粥,桂花糖栗粉糕,玫瑰莲蓉糕,珍珠翡翠汤圆,外加桂花酿,这些是女儿准备的,甜而不腻,适合这个季节食用。桂花和玫瑰都是女儿宫里种的。”
精致的碟碗里装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雍熙帝果然面色喜悦,率先落座后,指着静妃和舞惜,说着:“你们也坐吧!”
早有太监试过毒。舞惜看了赵德一眼,说着:“父皇今日让女儿为您布菜,可好?”雍熙帝点头。看着雍熙帝兴致极高,静妃只得赔笑坐在一旁。
用膳后,雍熙帝看着舞惜头上的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说着:“舞惜,朕给你准备的礼物,可还喜欢?”
舞惜点头,有丝小女儿的俏皮:“女儿不是戴上了?父皇看看,可好看吗?”雍熙帝笑着说:“不错不错,朕的舞惜戴上果然好看!”
静妃见皇上父女俩说这话,牙都要咬碎了,想了想说着:“舞惜,今日是你生辰,可有什么心愿?”
舞惜心中偷笑,正愁不知怎样将话引导母妃身上呢。遂闭眼轻念:“女儿惟愿父皇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雍熙帝听了,面上保持着笑意。舞惜待睁眼时,眼中已有泪意,心中对自己的泪腺很是满意。雍熙帝见了有些疑惑,并未开口。静妃说着:“这样好的愿望,舞惜怎么有些哭意?”
舞惜轻轻摇头,低头想了想才迟疑开口:“我……只是想到了母妃。”
“羽贵妃?”静妃惊讶她的宣之于口,看了眼略微皱眉的皇上,故作讶异,“六公主,你父皇如此宠爱你,你怎会这般不懂事?昔日之事……你年幼,并不知晓……可是今日,你为何让你父皇不痛快?”
听了她的话,雍熙帝沉下脸,斥责道:“以后不许提她!你退下吧!”
舞惜听了,急忙跪下:“父皇容女儿把话说完,行吗?”
静妃知道,羽贵妃是皇上大忌,舞惜说得越多,皇上就会越恼她,于是也劝道:“皇上……要不让六公主把话说完吧!”
雍熙帝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舞惜磕了个头,说着:“父皇,今日是女儿生辰,俗话说儿的生日是娘的难日。女儿听说当日母妃生我,颇为辛苦。女儿的命是父皇和母妃给的,自然感激父皇和母妃。”见雍熙帝眉间有一丝动容,接着说,“女儿今日为父皇做点心,也是想表达女儿谢意,不是因为那些首饰,而是因为父皇给了女儿生命。同样地,女儿虽然知道母妃见罪于父皇,然而若没有母妃,哪有女儿呢?”说到最后,舞惜已语带哽咽。
一席话说得雍熙帝颇为感动,命舞惜起身后,连连夸赞:“朕儿女众多,不若舞惜孝顺!”原本的怒气揭过不提。
这样的变故有些让静妃始料不及,看着舞惜三言两语转化了皇上的怒火,心中有些惊讶,只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静妃,你先回去,朕和舞惜说说话。”雍熙帝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静妃心有不甘,只得行礼退下。
舞惜和雍熙帝又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去。
回到绛紫阁,舞惜对自己今日的表现满意,同时知道,在皇上心中,孝道十分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