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看县主练兵,你去不去?”颜显进来时正好碰到了出院子的崔婧容,他含笑问道:“前天你不是想看的吗?”
崔婧容就想到了早上的那个梦,她尴尬的笑着眼眸四处闪躲就是不敢看颜显,“我、我去的,一会儿我和娇娇一起!”她说着指了指内院,“娇娇在等我一起用早膳。”
她话落,提着裙子弓着腰几乎是小跑着走了。
颜显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的样子很奇怪,好像故意躲着他一般。
他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做了不妥当的事了吗?
颜显蹙眉,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院子。
“怎么了?”顾若离看着发呆的崔婧容,从一上车她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歇着吧。你身体还是要多养养。”
崔婧容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了顾若离的手:“娇娇……你帮我看看,我还能生孩子吗。”
顾若离一愣。
“你看看,你看看。”崔婧容将手腕给她,“太医说我以后难有了。上一次流产伤了身子。”
她说着,红了眼眶,好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求着顾若离给她放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别急。”顾若离握着她的手,“我帮你看。”
崔婧容放松下来看着顾若离。
过了一会儿顾若离又换了左手,马车咯吱咯吱的走着,已经快到城门了,车里却安静下来,崔婧容屏住了呼吸安静的等着顾若离的反应,“怎么样?”
“的确是伤着身子了。”顾若离蹙眉忧虑的道:“单从脉象看是难受孕的,但是毕竟你还年轻,身体机能正是最好的时候,所以说不准的。回去后我开药给你调理,让瑞珠每天给你煎好了你只管喝,先慢慢调两个月,若是效果不大我们再换药。”
这种就只能慢慢休养,若真的有一天怀了,也要卧床静养,不然很容易再滑胎。
太辛苦了。
“那你给我开药吧。”崔婧容压着声音道:“你别告诉别人啊。”
顾若离点了点头,也压着声音看着她问道:“你突然提这件事……是有什么打算吗。”昨天方朝阳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她觉得很有可行度。
“我……”崔婧容低头揪着手指,“我想回宫去,如果能生个孩子……我下半辈子就有寄托了。”
顾若离满面惊讶,随即又觉得正常。若她真的能轻易迈出这一步,那她就不是崔婧容了。
那么小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她的人生都是别人规划着……她不敢离开既定的轨道,也害怕将来太多的未知。
“大姐。”顾若离沉声道:“大局未稳,私人的事只能先放一放。再说,圣上现在被困在宫里,你就算身体是好的,能生能养,他也没有办法出来啊。”
“我知道。”崔婧容点了点头,“我不是说现在,等我身体被你调养好了,等大局稳定了。”
顾若离摸了摸崔婧容的脸,贞静安宁不染一点世俗的尘埃,那么干净纯粹的人……她很少去帮别人做决定,最多好友问她,她给出自己的意见,可是现在她却很想替崔婧容做一回决定。
“你别回去了。”顾若离看着她,“我觉得我娘的建议很好,将来你就待在庆阳,改名换姓或者你姓顾好了……天下那么大,无论是你再婚还是自有一个人,甚至于你去收养几个孩子,都可以。无论将来是生活是困苦的还是富足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是自由的。”
崔婧容长大了嘴惊讶的看着顾若离,“你……也觉得我应该留在这里?”
“嗯。”顾若离点头,看着她,“大姐,你要是相信我,就留在这里,将来就算我们保护不了你,你还能从开平卫出关,你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崔婧容手脚冰凉,“那不回皇宫,不回京城了?圣上他……还有我娘和我爹爹……”
“别提他们。”顾若离道:“人活着要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你自己都不开心了,还去管别人开心不开心做什么。”
崔婧容摇着头很害怕的样子,“我和你不一样,我什么都不会。”
“我养你。”顾若离低声道:“你要你喜欢这里,愿意留在这里。我活着一天我负责你的生活,若将来有一天我要死了,我也会将你的生活安排好。”
崔婧容看着顾若离,她知道顾若离是真的为了她好,是为了让她以后的人生能自在一些,她歉疚的喊了一声,“娇娇。”就捂着脸哭了起来,顾若离抱着她,“这一次的机会多好,简直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你既然出来了,要是我必然是不会再回去了。人只有往前走才能知道结果如何,你如果永远都停在原地驻足不前,未来是可怖的还是美好的,都只是虚幻而已。”
“别怕。”她道:“你有我,有我们大家呢!”
崔婧容抹着眼泪,哽咽着道:“我……我再想想行不行?”
“不着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顾若离拿帕子出来,“先去看看练兵,看看战士们的英武,去感受在外生活的自有和美好。”
崔婧容点着头。
两个人出了城,还是前天的那个位置,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顾若离从车里下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县主来了。”
众人就呼啦一下让开了一条道,回头看着她们。
崔婧容很不适应,摆着手道:“你先下去,我就在车里看就好了。”
“好!”顾若离没有强求,径直下了车。
她从一开始的文训到现在的实际操作演练,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今天是第四次,她觉得效果很好,如果今天顺利这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演练。
“崔大小姐呢?”顾若离过去,颜显已经在一边立着和孙刃说话,她回头指着马车,道:“她在车里。”
颜显嗯了一声,站着未动。
顾若离召集了所有人,将今天的目标说了一遍,让孙刃跑了一遍路线演示,做了几个要点,场面便又像上次那样……两人一组一个担架,互相当伤员,做初步的外伤救治,例如止血,晕厥,急救之类的措施。
然后判断伤重的情况,送到哪个医帐。
因为有了前面几次的演练,加上顾若离已经上过课,所以基本没有多少的问题,做的又快又好。
老百姓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到时候我们跟在县主后面。”韩苗苗拉着赵安申站在最前面看着,搓着手道:“我爹说战场上不靠运气,就靠本事,谁的本事大谁就能活。”
其实,在哪里都是差不多的,运气好也是本事之一,更何况,没有绝对的运气之说,他笑着道:“你不能去前面,只能跟着县主做大夫该做的事。”
“你别梁欢还烦了,现在。”韩苗苗白了赵安申一眼,道:“你还怕我受伤吗,我的身手两个男人也打不过。”
她的身手确实很好,又非常的灵活,赵安申一路上已经见识过了。
和她比起来,他实在太没有用了。
演练到正午的时候就散了,韩苗苗拉着顾若离,“县主您请我们吃饭吧,我听说有家馆子特别好吃,您请我们吃吧。”
“行啊。”顾若离笑着的道:“去将岑大夫他们都请了,还有二妮,你不是想见她吗。”
韩苗苗点着头,自告奋勇,“我去请。”话落,跐溜的人就跑没了影子。
太多人要进城,他们就只能在城外再等会儿,等人流散了再走,顾若离靠在车壁上,掀了车帘看着崔婧容道:“看到了吗,你要不要下来走走。”
崔婧容一眼就看到了颜显正在车前面,她手忙脚乱的扯了帘子放下来,道:“不……不要了。我在里面待着挺好的。”
顾若离一愣想到了什么,目光往那边一扫,就看到颜显也正蹙着眉头看着这边。
她顿时露出愕然之色,扶着马车半晌没有回神。
崔婧容是不会撒谎也藏不住心思的人,她若是心里有什么,就很容易让人看出来……难不成她和颜显这一路过来,日久生情了?
这……她咳嗽了一声,伸手进车里,道:“大姐,给我倒杯茶。”
“哦。”崔婧容在她手心里放了一杯茶,她慢慢喝着眼睛又忍不住扫了一遍颜显,顿时心不在焉起来。
这件事,不好办。
“走吧。”颜显指了指前面,“人都散了,我们也进城吧。”
大家应是,顾若离和崔婧容上车,颜显和赵安申几个人就跟在后面慢慢走着,一行人去了酒馆开了两桌,热热闹闹的吃到下午才回顾府。
晚上赵勋回来,顾若离迫不及待的拉着他进房,他打量着她顿时高兴起来,“今天怎么这么着急?等我一下,我去洗澡。”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已经将扣子解开来,露出精壮的胸膛。
“什么跟什么。”顾若离哭笑不得,抓着他的领子给他扣,“我有事要和你说,你别这么不正经。”
他顿时拉了脸,咳嗽了一声,道:“不碍事的,你慢慢说我听着。”他话落回身锁了门弯腰将她扛进了净室,顾若离被放进水桶里时身上的衣服还没脱干净,她笑着捏着他的耳朵,道:“赵远山,你越来越不正经了啊,我的话都没说完呢。”
他敷上来便是一个深长的吻,她只剩下喘息的力气,过了许久她才趴在桶沿拿脚踹他,“去给打热水,我冷。”
他轻笑,在一边的炉子上提了热水来添上,自己又跨进来抱着她靠在桶里,问道:“要和我说什么。”
“我发现大姐和颜释文之间有点什么,感觉怪怪的。”顾若离抬头看着赵勋,“你发现没有?”
他摇了摇头,“没有。”话落又问道:“你问过贤妃了?”
她要问什么呢,崔婧容不会说这件事的,她摇了摇头,“我自己感觉的。希望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吧。”
这事儿按照她的观念其实没什么,可是……颜显不是普通百姓,他是宜春侯的世子,崔婧容也不是普通的妇人,她是赵凌的妃子……就算别人不知道,可是赵安申知道啊。
若是将来他长大了,觉得崔婧容有辱了皇家的名声,做点什么也是常理。
“明儿我来问问释文。”赵勋道:“他不是扭捏的人,若有想法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便是。宜春侯的爵位解决的办法很多,他老子身体好的很,说不定过几年他还能有个兄弟……”
顾若离愕然,赵勋又道:“再不成让他找人生个放家里去养着,他娘也拿他没办法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想了这么多对策了啊?”顾若离惊讶的捧着赵勋的脸,戳了戳他的额头,道:“赵将军,看来还能再忙点,连找个人生个孩子放家里都能想出来。你是不是也想再找一个呢。”
他抓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戳额头,和谁学的。”
“就戳。”她忍着笑,他忽然手一紧抱着她,道:“那换我了!”
她笑了起来。
赵梁阙眼睛半眯,满目的精光看着自己的常随问道:“是谁救走的,查不到?”
“查不到。他们人都死了,无迹可寻。”常随回道:“只知道是一个男人,其余的一概不知。”
赵梁阙忽然笑了起来,抓了桌上的一支笔慢慢的动着,忽然手指一动那只笔被折成了两截,他扬眉道:“看来,我身边不干净啊。”
要是干净,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办不成。
“那……接下来怎么做。”常随问道:“赵远山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西北一派歌舞升平,丰收年的景象,我们还要再等吗?”
其实,他随时都可以杀了赵凌自己登基,毕竟,现在的朝堂里甚至整个京城都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他一句。
可是,赵勋一日不死,他就算是坐了那个位置,他也不安心。
“不等了。”赵梁阙抿着唇道:“给霍繁篓还有汝南侯送信去,中秋节就出兵。”他没有耐心了。而且,他越来越觉得赵远山在拖时间故弄玄虚。
不管他做什么,他都不想等了。
离中秋节还有十几天的时间!
“郡王。”外面有內侍隔着门回道:“宫里传消息来,圣上从早上开始就不吃东西了,说要绝食。”
赵梁阙冷笑一声,道:“那就连水也不要送了。”
“是。”小內侍应是而去。
建安伯府中,崔岩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的内容很简单,但是最后末尾的签字的一半的笔锋他认出来是颜显的。
信里告诉他,一切顺利,人平安无事。
他将信点了火烧了,人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齐思敏拢着头发从净室出来,见房间里烟雾缭绕的,便道:“要烧也去书房,你在房里烧什么,一会儿衣服上被子上都是烟气。”
“我开窗户散气就好了。”崔岩将窗户打开,齐思敏在梳妆台坐下来梳头,又回头看着他,“瞧你心情这么好,颜释文有消息了?”
崔岩压着唇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小声点,隔墙有耳,别叫二婶听到了。”
“我院子里的事她再有能耐也听不到。”齐思敏一说到二夫人就恨不得生撕了她才好,“我让你和你那能耐二叔商量分家的事,你到底说了没有。”
崔岩扫兴的叹了口气,道:“再等等吧,眼下还不是时候。”
“也是。她正得势呢,天天像条狗一样的往贞王府跑,那天被人卖了,她还要帮人家数钱呢。”齐思敏指了指炉子,崔岩拿过来给她烘着,低声道:“你也别和她吵,吵来吵去只会让人笑话,一点意思都没有。”
“怎么叫我和她吵。”齐思敏一拍桌子,就道:“是她挑衅我,我要不回手她还当我好欺负的呢。”
崔岩点着头应是,打着马虎眼不想再谈,“我晚上去一趟宜春侯府,你自己早点休息。”
“嗯。”齐思敏道:“我明天也要去荣王府,好些日子没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崔爷给她烘着头发,就没有再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