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瞻睡衣的袖子是挽起来的,粥应该是临时准备的。
赵曜不禁打量着裴明瞻，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总能给他一起特别奇怪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谢谢。”赵曜点了点头。
而裴明瞻直接把食盒递给赵曜,两人手相碰之际,赵曜注意到裴明瞻的左手很冰,他微微一顿，突然问道：“要进来坐坐吗？”
现在这个点邀请其他人到家里做客属实是有些怪异,旁边看着这情况的保镖默不作声,但心里已经惊骇万分。
要知道赵总平时很少跟邻居来往，或者说赵总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这些小事上，但对于邻居裴先生,赵总好像已经多次放任他进入别墅院子了。
但对于雇主的事他们从不多嘴,尤其他们的雇主还是赵曜。
裴明瞻跟在赵曜的身后进入别墅,别墅里除了必要照明指路的灯,其他的灯并没开启,甚至连个佣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赵曜带着他进入别墅餐厅，把食盒放下后主动开口问道：“你先坐会。”
餐厅隔壁是厨房，从裴明瞻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厨房装饰隔墙内料理台的位置,赵曜正在倒水。还没等裴明瞻打量完别墅里的内置情况,赵曜就把水杯放在他的面前,意思非常明显，大概是招待他。
“家里就你一个？”裴明瞻问。
赵曜简单答道：“嗯。”
除了必要的会客,裴明瞻还是赵曜搬到这边来第一次邀请进屋招待的其他客人。
平时阿姨在家的时候会准备会客的茶点，但几个小时前阿姨已经回去休息了。
裴明瞻提醒道：“粥先喝了，我是放凉了会才装，应该不会很烫。”
赵曜这才把注意放到桌面上的食盒,他打开之后迎面是一股清甜的味道，不腻也不稠，粥看起来有点稀。
裴明瞻继续道：“粥的甜度我试过了，刚刚好，旁边那小盒子里是咸口的小菜，如果你觉得腻了可以解解味。”
赵曜尝试性地尝了一口，入口的清甜味道顿时布满味蕾，等他咽下去的时候察觉到一股暖意散开。他微微一顿：“你不是s市人。”
“对，我是h市的，这也是h市甜粥的做法，还习惯吗？”裴明瞻回道。
这种甜粥的味道很特别，赵曜记不清小时候的味道是怎样，但一尝让他想到了小时候母亲给他做的甜粥。他母亲是h市人，原来是这个味道吗？
他又舀了一勺。
裴明瞻看着赵曜一勺一勺地吃着甜粥，而后还感兴趣地试了下小菜，看起来应该是对这两样东西很满意。他边看着他吃东西边给他解释这些小菜食材的来源做法，而赵曜时不时搭几句话。
等到粥盒空了，裴明瞻才停下话题：“时间也有点晚了，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多做就送过来给你试试。”
赵曜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吃完粥，他微微一顿：“不用。”
“不麻烦，我晚上也多半喝粥。”裴明瞻忽视了他的拒绝，收起空食盒就告别离开。
赵曜起身送他，等到他走进对面别墅里才收回目光。
他微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能吃东西了，他的胃好像舒服了很多。
……
自从那次深夜送了粥，裴明瞻便时不时会送东西到他这来，每次的花样都有换新，让赵曜不禁猜想裴明瞻这人到底会做多少种菜，而且每一次做出来的东西都能合他胃口。
一开始他还会怀疑裴明瞻是否另有所图，但裴明瞻除了必要项目跟赵氏集团有过几次合作，其他方面根本与他产生不了任何交集，甚至与他的竞争对手都没有过任何在商业上的利益交流，他就好像是个简单的邻居。
一个会送饭的邻居。
赵曜在家的次数不多，每周也就三两天，但自从裴明瞻晚餐会送东西过来后，他每次回家的时候就有了其他的期待，比如说裴明瞻今天会送什么东西过来。
这天他下班时间较早，回到家的时候才五点多。
刚刚进门，没看到隔壁那个熟悉的身影，而家里的阿姨正在做饭。
“先生。”阿姨见他提前回来有些惊讶。
赵曜颔首：“你忙，我回书房。”
回到书房，赵曜一如既往地继续工作，但这次他刚打开文档就听到手机的震动声——【你晚上回别墅吗？】
裴明瞻给他发了新消息。
赵曜微微一顿，回复道：我已经在了。
【我有个临时会议要开，等回去大概七点多，你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夜宵？】
今天其实没有其他工作，所以他才能这个点下班到家，而接下来的时间他会吃晚餐然后处理明天的工作。赵曜原先是这么安排，但看到裴明瞻的夜宵邀请时莫名就有些动摇。
【好。】
阿姨还在做饭，然后就看到刚上楼的赵先生又下来了，径直走到厨房这边，交代道：“晚上不用做太多，晚点我有事要出去。”
阿姨点点头，一般这个情况应该是赵总晚上有其他应酬。
六点多赵先生就餐后没回书房，而是在客厅看书。阿姨打扫完卫生已经七点多了，她回到客厅的时候赵先生还没走，这不经让她有些意外，而还没等她细想，别墅的门铃忽然就响了。
赵先生闻声放下手中的书，拎着放在一般的外套便打算出门，临走前交代阿姨：“我有事出去一趟。”
阿姨赶忙走上前去给他开门，结果刚开门就看到隔壁裴先生站在院子里，似乎刚刚的门铃就是他按的。
裴明瞻跟这位阿姨打过几次照面，见状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阿姨就看着赵先生拿着外套走到邻居身边，两人似乎说了几句话，她没太听清，但是最后几句听得还算清楚。
邻居问：夜宵吃烧烤行吗？我有一段时间没吃了。
赵先生答：你决定。
烧烤摊的位置是裴明瞻决定的，离市中心不远，因为是夜里，周围都有不少人在走动。赵曜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地方，早些年是因为工作繁忙，后来是因为跟赵致凯对着干，以前他的出行的安全都有很多人注意着，直到近段时间才减少为几个保镖随行。
“你想吃点什么？”裴明瞻把菜单递到他的面前。
赵曜扫了一眼：“你决定就好。”
裴明瞻道：“我们是出来吃夜宵，两人要吃的东西你怎么总是让我决定？”
赵曜只好挑了几样，裴明瞻把东西记上。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会带你来这种地方吃饭？”裴明瞻把东西拿给服务员，“这地方的老板我跟他熟，拍戏的时候偶尔外景会到这边来借景，这后边还有个中学，以前跟校园有关的戏经常会找他们合作……”
等候的时间，裴明瞻就慢慢讲起这附近的见闻来。
赵曜听完后问道：“你为什么不拍戏了？”
“奖拿够了。”裴明瞻说完又道：“不过……主要是发现我喜欢的人在另外的领域已经有非常高的成就，如果我再不努力一把，我怕以后追不到他。”
赵曜一顿：“你很优秀。”
他说完注意到裴明瞻看他的眼神很认真，于是又补了句：“会追到的。”
裴明瞻忽然笑开：“是吗？承你吉言。”
服务员很快就送来了东西，裴明瞻一眼就看到赵曜点的东西，顺手递给了他，“你很少跟人出来吃这些吗？我发现你加班的频率挺高的，要注意劳逸结合。”
“这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放心吃。”
赵曜接过，迟疑了一会才下口。
“我以前来这边吃不太方便，因为出门一直有人跟拍。”裴明瞻说完简单道：“现在好多了，戴个帽子基本没人认出来。你如果喜欢下次还可以带朋友过来。”
周围热闹，喝酒吹瓶的人不少。
许是太热闹了，赵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我吗？”赵曜平静道：“我没什么朋友，这种地方很少来。”
裴明瞻微微笑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赵曜一怔，抬头看向他。
裴明瞻继续道：“不是吗？”
赵曜看着面前的烧烤盘以及裴明瞻让老板送了两瓶可乐，简单道：“我们大概是朋友。”
裴明瞻随意道：“你以后想吃可以常来，你约我或者我约你。”
说完又补了句：“面筋早点吃，冷就变硬了。”
总公司的员工发现这段时间的下班时间忽然变早了，虽然公司有规定的下上班的时间，但额外的加班以及突发的状况全看老板脸色，特别是公司大老板还是个工作狂的情况下，公司的内部竞争激烈，下班时间早就在不知觉中被无限延长。
但这几天，员工们忽然发现一周内几乎天天加班的赵总居然开始准时下班了。虽然这个变化只是从天天加班变成每周三天加班的频率，但对于他们这些打工人来说无疑是个喜讯。
因为赵总提前下班，意味着他们能准时下班了！！
“赶紧约我小姐妹看电影！”
“是最近那部悬疑的吗？我上次去看了，好好看。”
“感觉今天我可以去幼儿园接我儿子放学。”
“报告——赵总已经离开办公室了。”
员工们看着赵总从楼下下来，一路经过员工区离开公司，之后才有人提问道：“话说最近公司的事也不少，怎么赵总这几天就有时间提前下班了？”
“你不懂吧？我之前听说过，赵总经常会提前处理隔日的工作，不然你以为市场部每天催那么紧因为什么？上边速度加快，我们这边太慢要被说的。”
这边正讨论着下班之后的安排，忽然有个同事神秘兮兮地走进来。
“吓死我了，赵总平时坐的电梯维修，刚刚跟他在同一电梯里我差点都不敢呼吸。而且赵总还在听vx……”
“放轻松放轻松！赵总下班了，我们收拾收拾也可以走了。听啥vx？不会又有新项目了吧？”
“没，好像是赵总的朋友，约赵总去看电影……”
“看电影？？？”
赵曜刚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给负责他安全的保镖发了两条消息，而后就看到裴明瞻的车开了过来。最近有部新上映的悬疑片大爆，加上公司内部企划有在往文娱方面倾向的投资，赵曜对悬疑片市场问题本来就有点兴趣，正巧裴明瞻提出邀请约他去看电影，他也就答应下来。
裴明瞻打开了车门，“走吧。”
赵曜上了车。
两人是先去吃饭后再去看电影，选的地方较近，吃完饭赶过去的时候正巧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五分钟。赵曜已经很久没来过电影院看电影，以往感兴趣的影片都会被助理整理后送到他的私人影音室，更别说约人出门来看电影。
早些年姚白经常会拽他出来看电影，后来姚白出国后就没人再约他，两人的交流也仅在偶尔的vx聊天上，只是他工作的时间较多，回复姚白的消息总不及时。想到此处，赵曜忽地发觉他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主动找姚白聊天了。
“怎么了？走神？”
裴明瞻的声音把赵曜拉了回来，他微微一顿：“没。”
“那你想好喝什么了吗？”裴明瞻笑了笑。
两人正在排队买东西，前面的情侣刚走，服务员站在机器后边询问他们是否要饮料。裴明瞻刚刚点了爆米花，正询问赵曜喜好却发现赵曜好似在想什么。
“红茶吧。”赵曜扫了下菜单，“柠檬红茶。”
买完东西，裴明瞻正想去拿，旁边的赵曜先他一步拎起了东西。
裴明瞻见状笑了笑，没说话。
检票入场后，赵曜发现两人的位置在中间靠前，而电影院里边基本上是满座。这部电影虽然是悬疑片，但经过网上影评的发酵，一跃成为这季度爆火的电影。裴明瞻在未开播前跟他简单讲了下这部电影的创作故事，赵曜听完有些意外：“你知道挺多的？”
“也还好。”裴明瞻问道：“你有特别喜欢的电影类型吗？”
“没。”赵曜看向荧幕，“没特别喜欢的。”
电影很快就开始了，室内变得昏暗起来，屏幕上开始播放前奏故事。
周围热闹声突然间就收起来，氛围一安静下来，电影的背景声变得深重悠远。
电影的节奏很快，周围的观众因为情节的起伏发出细细的声音。
黑暗之中，赵曜注意到裴明瞻的手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他微一偏头，身边的裴明瞻注意力还在电影上，而他的手不经意间放在座椅的扶手上，与他微微碰撞。
荧幕上的光扫过，赵曜注意到裴明瞻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
他很少去在意同性的外貌以及穿着细节，但裴明瞻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总是额外的深刻特别。
赵曜这些年很少去在意这么一个男性，但不得不承认裴明瞻是他见过同个年龄段男性中非常优秀的一位。
无论是他出众的外貌，还是谈吐举止间的大方，总让他有一种舒服且亲近的熟悉感。
他收回目光，心里却不住地想。
深重阴森的背景声搭上电影内逐渐恐怖的镜头，周围人倒吸声逐渐明显。
赵曜把目光重新放在电影上，脑中思绪万千，想到裴明瞻半夜给他送甜粥，想到两人一起去吃夜宵，想到刚刚裴明瞻问他喜欢看什么电影……喜欢的电影类型……
“你怕吗？”裴明瞻悄悄附耳过来问。
赵曜心中重重一顿，慢了几秒才回道：“不怕。”
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姚白拉他去看的《江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是当时电影中鲜衣怒马的裴明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