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何为魔婴案?为何此前小引并未伤人,可那通缉令上还是画有我头像?”
幽暗地室,已是绝境,本极力掩藏的幽岚终究难以避开玄引的追问。眼下艰险重重,他却不知一切为何,若遭遇不幸岂不是至死也不知命运其实早已既定?
“魔婴源自至灵女娲上圣所著《隐士录》。传言一千三百年前身具龙灵之力的魔君苍龙乱世,太虚门与之对抗获胜,九霄权主焚天欲斩杀魔君苍龙,不知是何缘由女娲上圣却亲书《隐士录》预言苍龙身死灭世魔婴将觉醒……因而保住了魔君苍龙一命!女娲上圣此举颇受质疑,只是焚天的权威不容挑衅!一千三百年后九霄终究秘斩魔君苍龙,苍龙伏法,女娲上圣《隐士录》预言中的天象却随即显现,三界由此相信魔婴势必觉醒,人族大元王朝元武帝陛下一病不起的诱因也是如此!”
闻言姜曲阿不由大吃一惊,她也未料到真相竟是如此:“难怪元武帝陛下会病!原来是给吓的!”
“那,魔婴是谁?”
玄引好奇而无辜的眼神,看得幽岚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魔婴,那不过是女娲上圣保住苍龙的借口罢了。但奇异天象之下,三界已陷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惶恐之中——就连太虚门也开始秘查魔婴的存在,可笑的是谁也没有魔婴的半点线索,但九州人族依旧坚信,魔婴已经觉醒!发誓要找到他!”
“怎么找?不是没线索吗?”姜曲阿也好奇,这魔婴连一个名字也算不上,天下之大该如何找,无异大海捞针。
“因此,人人皆可为魔婴!只是这魔婴既定为邪物,自有不同之处!”幽岚说到此处,嘴角漫过一丝无奈而无助的苦笑,伸手摸了摸玄引的脑袋,“可我弟弟偏偏就有着不同之处!”
“啊?”姜曲阿虽然吃惊但也是鄙夷更甚几分,“不就灵迹不显,还得了怪病么?”
“他这病却与生俱来……”
玄引犯病那是要杀人的,白狐古庙的惨案也听人说起过,身死者异常恐怖,惨象已化归死于魔掌。他这病要是与生俱来,那不是小时候就已经开始杀人了?
姜曲阿想到这里,不安地去看了眼前的玄引一眼,若非早已相识,她断不敢如此镇定。
玄引却怔怔望着姐姐,希望她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小引来到无涯居次日,元靖太子因元武帝陛下病重特请爷爷赴王城诊病,临行前爷爷将我与小引托付村中少年荀召。只是——”幽岚思绪已回到十一年前的那一次可怕周遭。
那一日,无知出谷,丧心病狂的己巫便对荀召出了手,幽岚与玄引因而牵涉其中——荀召死后幽岚缓缓醒来,惊惶之下她正要四望,却被无知旋身挡住了目光。无知自然是不能让七岁少女看到如此血腥一幕,否则这恐怕会是陪伴她一生的噩梦。
无知拦腰将幽岚抱起,大步出门,来到门外麻石铺就的小道上,步履如飞,直奔己巫家宅而去。
这条路幽岚记忆深刻,突然间紧搂住无知脖
子急道:“爷爷,爷爷!不能去!不能去!”
“为何?”
“有坏人!就是他们把我们从家里带走的!”
“你知道那人是谁?”
“是不久前才到渔村的那两个兄弟,荀召哥哥说他们是坏人!不能去找他们!”
无知顿时一愣,徒然转向朝村长曲灵家大步而去,很快爷孙二人便来到了村长家门口。无知却将幽岚往门前石阶上一放,便道:“去找你曲灵爷爷。”
幽岚自是不愿,两眼泪光闪动,仓惶道:“爷爷,您要去哪里?”
“岚儿乖!爷爷去给岚儿找弟弟!”
无知言罢,转身便走。待无知走过屋角幽岚也不舍得回头,徒然间她却见一袭白衣腾上屋顶,随即在瓦砾之上晃动几下便再不见踪迹,惊得她双目如痴:“爷爷……”
…………
见玄引与姜曲阿听得认真,幽岚拨了拨身侧越发黯然的油灯,才道:“爷爷再回渔村已是酉时,村中发了命案早已人尽皆知,村口白马未停村民已经围拢上去——”
无知从白马上下来,岚儿第一个喊着“爷爷”冲到了人群前面,抱住无知双膝时却没哭,无知俯身看了看她被白布缠绕略显血迹的额头道:“爷爷说过,会把弟弟带回来的!”
“爷爷!”岚儿抬头神情不安地望着无知肩膀上的行囊,却连声音也没了底气,“弟弟他好吗?”
“他——已经睡着了!”
岚儿不再纠缠,无知便朝迎来的曲灵村长走去,此间不安的村民也都聚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不可开交。
无知神情凝重来到村长曲灵面前,曲灵也不问话只是一手拄着蛇头杖一手负在身后,这巫灵谷渔村的两位至高长者竟然只是怔怔望着对方竟没有只言片语。
良久,无知微微侧身向众人道:“各位乡亲,今日所发生之事明日老朽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只是今日两个孩子遭遇恶徒惊吓,此刻才得与相聚,还望各位见谅!”
无知言辞间拱手一拜,众人哪里受得起,赶紧回拜,再无人敢多问一句。村长曲灵这才道:“大家都散了吧,明日正午晒场再议。”
人人皆知无知出谷只为截杀歹徒己巫并追回孩子,如今孩子虽带回,可凶手己巫去向不明,他却未有一句交代,倒是令人不解。
只是村长令下,众人也只能在窃窃私语中渐渐散去。
待身边再无他人,曲灵才铮铮审视无知脸上的一切,见无知面色苍白,不禁神情焦虑道:“莫非先生受了伤?”
无知却惊惶地朝旁边的岚儿望了一眼,回头执掌道:“无碍!”
“先生,如今己同、荀召二人同时出事,又都惨不忍睹!这——”说到此处曲灵抬头望望天边,不禁惆怅道,“我巫灵谷渔村向来风平浪静,怎么会发生这等事?”
“你还是命人妥善看护两具尸体吧!”此时无知竟然向曲灵走近两步,与他平行之时才道,“皇庭恐怕会派人彻查,荀召尸身不得有失!至于己同,死法怪异
,还是不要靠近为好,以免再生事端!”
…………
幽岚说到此处,姜曲阿不禁好奇起来:“姐姐方才所说,也只是玄引未落入恶徒己巫手中,他又有何不同?”
幽岚摇摇头笑道:“妹妹可记得己巫与己同是俩兄弟,可带走玄引的只有己巫一人,而己同却已是一具尸体!”
姜曲阿眉头微蹙,想了想道:“莫不是被荀召所杀?”
“那具尸体委实可怕——”幽岚说到这里却只是呆呆望着玄引,她也不知玄引是否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曾经的自己,毕竟此时他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
姜曲阿却百般纠缠,玄引见她凡人才平静道:“姐姐,你说吧,小引不怕!”
“好吧!”幽岚深深吸口气才道,“爷爷将我送到村长曲灵家,他便去了己巫家,心想己巫或许并未逃走!这己巫兄弟二人事发半年前自称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才到巫灵谷落脚,平日里出手大方,屋子也是巫灵谷渔村最具规制奢华的建筑,只是这兄弟二人平日里游手好闲,闲来无事总与孩童为伍,形骸放浪,村民对二人并无好感。故而常常房门紧闭。然而爷爷来到己巫家却见大门敞开,爷爷奔入屋内却见一人正扑倒在地,大字一摆,看起来四肢已然僵直……”
“后来呢?”玄引与姜曲阿几乎是异口同声。
幽岚却神色凝重起来:“爷爷靠近几步,却不见此人偷袭,当下断定这人八成已死,便撩起袖袍将此人翻身过来。岂料微微用力这尸体竟翻了过来,可眼前一幕将爷爷吓得背脊发凉——只见此人面如枯蒿,两眼深陷,状如干尸,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被抽干了一般,只有皮肤贴在骨架之上,而内中早已空无一物。更为可怖的是,此人的眼球也出现了焦枯之态,仿佛在烈日之下暴晒过,全身均为青灰色,阴冷至极。”
“会是什么人干的?”听到这里姜曲阿也不由惊问一声。
幽岚继续道:“爷爷认出,他正是己巫弟弟己同。爷爷检查下来,发现此人全身并无伤痕,却是青筋暴露,双手指甲塞满木屑,显然是经过了无比痛苦的挣扎,仿佛还未来得及出手便任由对方摆布一般痛苦死去!要将一个武者控制鼓掌之间爷爷也自认做不到,何况这是前所未见的“吸阳”之法,只有坠入魔道的武者或修炼邪术的人才会运用此法巩固自身修为。”
“啊?”姜曲阿对此也是闻所未闻,去看玄引,玄引却低下了头去,“难道人真是你杀的?可你那时候也只是个躺在盒子里的婴孩,又怎么可能杀人呢?”
玄引却幽幽道:“或许是我身体里那股莫名的力量!”
姜曲阿顿时一阵发寒:“你不会真是魔婴吧?完了完了!如今你倒是长成了!与你为伍,那可是与三界作对啊!”
幽岚却笑着摇了摇头:“望东桥上公孙达可是提醒过你,加之你又伤了爻府众族长,明日王城大街恐怕又会多一张你的通缉令!”
听到此处姜曲阿已是悔恨至极,竟又将这一切转嫁玄引:“哼!小乞丐,都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