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大门幽然洞开,辉煌大殿却静如坟墓,就连前来送点心的女婢棉布鞋底摩擦大理石砖的声音也都一清二楚。
元靖太子太子见点心已送来,低声对无知道:“先生,今日一早便请您来,至此粥水未进!不如先用些点心,再为父王诊治?”
元靖太子心中虽然急切,可想到巫灵谷渔村村民拦路一事不免有些心惊,皇庭威严竟然不及这乡野老翁,足见其分量,如今父王性命尚且在他手中,自不可怠慢。
无知神色苍茫,执手之间竟摇了摇头:“请殿下点一支香。”
“请香来!”
元靖太子挺身而立,铿然命下,侍从一“诺”而出,片刻间一支青丝缭绕以千年沉香研末著成的墨色龙涎香便被送到榻前。
无知微微一瞟,一手撩起衣袖直取香炉过来在龙颜之下一番移动,只见袅袅青烟扶摇而上,少时这元武帝陛下便隐没在了烟雾之中,那场景可谓如梦如幻。
金甲护卫独孤行就伫立在元靖太子身后,此时神情机警手握浩天剑,自是随时可能发难。
毕竟是皇家护卫,无论元武帝或是元靖太子,他们必以性命相护,而这世间恐怕有成百上千人想要寻到如此亲近他们重任何一人的机会,击而杀之。当下无知却同时接近系关大元王朝命运格局的两大顶尖人物,又在咫尺之间,自是任何一个动作出错均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无知还知三丈之外的幕布之后以及高空悬梁上均有十数位御前护卫潜藏,他们个个伸手卓绝,均在江湖排名一百名以内。一旦元武帝陛下有危就连一只蚊子也别想从这里逃脱。
无知却无暇视之,将香炉放回原地,道:“殿下,请留下一人助我。”
元靖太子会意,即刻喝退左右,包括四皇子元彻。金甲护卫独孤行得令也未有一丝迟疑,拱手一拜便转身离去。
待大门合上,无知又道:“请殿下解开陛下衣衫。”
元靖太子竟终于是照做了,果见病后的父王也是骨骼惊奇,骨皮之上昔日争霸天下留下的伤痕条条绽放,触目惊心。
无知盘膝而坐,双掌从腿上徐徐而起一团萤光阵阵的丹田之气便随之翻滚起来,掌到胸前猛然翻转,刹那间又向坐如金钟的元武帝后背推了出去——莹白亮光脱掌而出,刹那间元武帝已如莹莹闪电包围,条条青紫光芒如时隐时现的绳索一般捆缚得他呻吟不止,可他嘴里叫的却是:“幽若!本王终于见到你了!幽若……”
无知惶然急道:“殿下快唤陛下!若不醒来绝不能停!”
元靖太子见无知如此急切当下也慌了神,一个劲急呼:“父王,您醒醒!父王!父王!父王……”
此时无知也加快了进度,便是再次为元武帝输入丹气。眼下元武帝在熏香之下虽已开窍,可混沌之气未除,神志昏惑已进入痴魅之境,如不能醒来一旦梦宇崩塌心绪颤动间这丹气必然横冲奇经八脉,救命丹气必然适得其反,病情一旦加重,恐怕性命危矣。
然而元靖太子却久唤元武帝不醒,自是焦躁,无知皱眉之间便从
袖腕之中掏出了那个莹莹光球来,这光球气息幻动,如同从温泉之中捞起的一粒宝珠。元靖太子见此珠徒然一惊,这正是十一年前无知无鱼为药便以此救了元武帝一命的那颗玄珠。
没想到十一年后,无知再度启用。
看来父王有救了!元靖太子不由一阵窃喜。
当前无知再次催动丹气,这小小光球便悬空而起,绽放皓月光芒,随着双掌之间迸发而出的两道精光穿过,这光球倒成了朝元武帝输送丹气的介质,片刻功夫元武帝的痛苦之态逐渐减弱,梦呓之声也随即消失。
半个时辰许,无知收住手势,那丹气也猛然刹住,光球莹莹气息也是气势顿收,无知如摘星月,巧妙将其收入囊中,再不见踪迹。
“先生,这是何物?”
元靖太子方刚问出一句,岂料突然之间,元武帝全身一震,只见他龙颜扭曲,喉结涌动间“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洒而出,那血雾瞬间便染红了帷帐,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迅速弥漫开来。
元靖太子双目一怔,惊呼出一句“父王”却听到远处“嗖嗖”之声随即破空而来——侧目之间大殿之下数十道黑影已是迅疾飞来,待到迫近才看清那道道黑影一丈来长,形如鬼魅,浑身漆黑不见面目,行迹之间却遗留下一股浓浓的黑色恶气。
眼看气势汹汹的黑影直奔龙榻而来,元靖太子一掌劈向床沿便是借力旋身而起,拦在了龙榻之前。可此时道道黑影已然逼近,容不得他拔剑而击,情急之间元靖太子只好徒然催动内力一击而出,帷帐与灯火飘忽之时一道光波凌空膨胀开来!不过此法却不是攻击之势,而是防御之策!
一道莹莹光墙如同结界一般生成,倒是形成了巨大的盾牌。这道道黑影四面八方而来,危急之间想要一击而中元靖太子自然没有把握,元武帝陛下又危在旦夕他绝不可以冒险,防御自然也成了最佳的选择。
好在这些黑影遭遇光墙都悬空停了下来,却是不甘心地张着血红大口咆哮不止,这才看清这些邪恶之物头面似懒嘴利如虎状若蛇,全身长满一尺来长的黑毛,好不可怕。
就在此间,三丈之外的幕后和房梁之上几道人影瞬时飞腾而出,只听到“噌噌”的利器出鞘之音响起,随即便附和出几声尖利的惨叫声,一股更为恶臭的血腥之气便弥漫开来,自是那些凶猛恶兽被斩杀殆尽了。
元靖太子顾不得许多,收手回身便扑到龙榻前检查元武帝情况。这本就是元武帝所豢养的飞冥犬,此物凶猛最嗜血腥,平日酣眠一旦闻到血腥便狂躁不已,必食血肉方能罢休。
如此凶兽豢养于寝殿之中,自是元武帝为震慑刺客罢了!王朝更迭之时元武帝陛下也曾以血铺路,树敌无数,要刺杀他的人比比皆是!只是君王寝殿行刺要求一击必中自是难上加难,往往拔剑之间便已受伤,思量于此元武帝便养此凶兽以惩戒刺客!不想如今这飞冥犬竟然因血气而攻击主人,倘若元武帝目睹这一幕不知作何感想!
“先生,父王如何?”
无知正要搭话却隐隐感觉不对,转眼之间
便见地上身首异处的飞冥犬鲜血淋漓的一颗头却飞了过来。无知顿时一惊,猛地运气一掌击出,只见一道紫光瞬时笼罩这颗不死之头,待元靖太子回过神来,无知已经收了手势。
然而无知却在冥化此物之时发现自己袖腕中的光球莹莹放光,倒是无端生出几分不安来。
毕竟此物源地并非九州,上一次执此珠出谷,身过鹊桥之时此珠焕发光芒而万物死寂,此刻放光却是飞冥犬复活!倒不知傍在玄引身侧的它还有何诡异之处!
殿内的一番打斗,自是让守候在殿门之人一通惊惧,然而金甲护卫死守殿门众臣皇子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场斗杀所散发的血腥以及元靖太子声嘶力竭的呼喊,心怀叵测之人恐怕早已经编织好了“太子弑父”的罪名。
密室之中,正执灯映照墙面九州大好河山的三殿下元冰听到线报,徒然一惊,手中天戮剑嗡嗡长鸣,似乎就连剑气也忍不住了,逼得灯火跳跃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抢在我前面?”
来人两眼狐疑,放下拱手作礼的双手,挺直身子道:“太子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众朝臣面前逼宫弑父?”
“不敢?”元冰突然间神情失控,一把将眼前手下抓过来,稳稳将那颗惊惧的头颅控制在面前,一双眼如狼似虎,眼珠虽然未动,却已是血云涌动,“只要能坐上那个位子,谁人不敢?当初父王不也是走这条路,才坐稳了江山?”
来人已经吓得面目抽搐,此刻虽是哆嗦可要是不随了这元冰的心意,自己恐怕要死在这天戮剑下,只好应道:“可,陛下不是,封他为太子了吗?”
“太子!大皇兄是死了!可剩下皇子何止他一个,父王为什么偏偏立他为太子?为什么?!就凭他十四年前借以三千精将侥幸于数十万大军中侥幸一捷?那一次若失败了,他不过是个笑柄!”
面对元冰失控咆哮,来人已是唇齿磕碰不止:“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元冰诡谲地摇摇头,那双眼却似如野狐般狡黠,竟然突然间冷静了下来,“逼宫弑父?还真不是元靖的作风!莫非他没有凭证,这才出了手?”
“可这是祖制,就算没有遗诏,他已是新王。”
“祖制?”
元冰那张干净的脸瞬时又变得不甘而狰狞,这一句质问虽然轻微,却让手下感到无限杀机,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片刻,元冰才愤恨道:“一就是一,这才是祖制!二永不可能成为一,如果是,那便不是祖制!所以二皇子不能是一,不光我不答应,众皇子也不会答应!”
元冰松开狠狠推开手下,那手下一个踉跄向后倒去,不偏不倚正撞上烛台尖角,瞬时双目如痴,一片殷红的血液便迅速在灯下蔓延开来。
“起来!起来!要你装死!”元冰气愤不已,上前狠狠踢了几脚,那手下依旧纹丝未动,“没用的东西!”
见手下已死,元冰气愤地猛甩袖腕,转身提着天戮剑大步朝密室外走了出去:“没有凭证,你就做不了九州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