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烈山灵儿几乎是吃惊得跳了起来,“你是因为玄引的事才拒婚太子殿下?这个该死的玄引,居然毁了姐姐的一桩大好姻缘!”
听幽岚道出拒婚元靖太子并受伤的来龙去脉,气得烈山灵儿双手叉腰嘟着嘴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看她一副神气样,姜曲阿却朝她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小丫头懂什么,一边玩去!”
“曲阿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凶我的!”姜曲阿的态度转变让烈山灵儿有些诧异,却也没房子放在心上,毕竟平日里的主仆也是如此,只是今日竟然在外人面前训斥自己,倒是前所未有。
“哼!你忘了我已不是你丫鬟了!我的新主人,在这儿坐着呢!”
“哦——”烈山灵儿瞅瞅幽岚委屈地应了一声,随即绽放出笑脸道,“那我们还可以做姐妹吗?”
姜曲阿却冰冷道:“不行。”
“啊?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漂亮。”
烈山灵儿抓了抓头,也没想出这是什么理由。不过姜曲阿的容貌确实出众,就眼下年龄她与幽岚相较也难分一二,只是幽岚柔美,而她是骄艳,至于灵儿虽是漂亮可也难保长大后会是如何。不过三位佳人聚首已是美不胜收,日后九州之内能与任何一人相提并论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姜曲阿假装严肃逗得烈山灵儿发愣,幽岚觉得她有几分可爱,突然毫无掩饰地笑了下:“你,认识玄引?”
“他呀……”烈山灵儿说到这里却突然鬼鬼祟祟凑到幽岚耳边压低声音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王城到处都贴着他的通缉令呢!”
“通缉令?什么通缉令?”远在巫灵谷的幽岚自然不知弟弟玄引经历了何事,困惑地望了望烈山灵儿,又去看姜曲阿,二人却并不着急道来。
姜曲阿端来一碗药看着幽岚喝下,烈山灵儿又塞给她了一枚饴糖,幽岚才催促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如今幽岚身份确认,浪迹王城居无定所玄引也正在寻找自己的家人,促进他们一家团圆正是时候。
烈山灵儿便将那日玄引离开墨堂轩至夜出王城回来发现满城通缉令的事一一道出,没想到听完灵儿故事,幽岚未动姜曲阿却生气地抡起巴掌朝着灵儿背上打了过去,好在是躲过了。
“好你个小丫头!明明猜出谜底,却把我们扔在大街上,自己倒是逍遥!还一夜未归,害我们挨了老太爷骂了半夜!”
“才不是逍遥,我们还差点被狼吃了!”烈山灵儿说着却把准备给幽岚的第二块饴糖扔进了自己嘴里。
“你还让小乞丐背你,老太爷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我,你……”
两个人本吵得不可开交,却突然听到嘤嘤哭泣声,瞬时停了下来。两人发现幽岚正抹着眼泪,赶紧过去握住了她的左右手关切道:“岚姐姐,你怎么了?”
“没想到玄引竟有如此遭遇,都怪我当初请殿下将他安排在王城,如今夏伯死于爻无极之手,瑞娘重病,玄引无家可归!家破人亡的境地却全因我而起!”
自责的呜咽声也让姜曲阿为之动容,曾经一度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家族周遭灭门之灾,自己死里逃生,踽踽独行至今,终究是解开了真相。
情难自制,姜曲阿突然伸手抱紧了幽岚,随之嚎啕大哭起来,烈山灵儿见状也鬼使神差哭了起来,就这般三个人相拥而泣。
良久,终究是姜曲阿先缓过了神,发现烈山灵儿也来凑热闹,顿时训斥道:“小丫头,你瞎掺和什么?”
灵儿抹去眼泪一本正经道:“我娘生下我就去世了,都不知长什么样。我爹喜欢鼓捣他的药圃,研制药酒,从不理会我!连我生日都记不住!哥哥姐姐也觉得我晦气克死我娘,不和我玩,我是和花丛里的蝴蝶和池子里的鱼儿玩长大的。”
这些也是姜曲阿第一次听说,平时也只知道灵儿没有娘,没想到生在豪门竟也有如此遭遇,终究是让她感到愧疚:“对不起啊,灵儿!”
灵
儿却破涕为笑,天真地拉住姜曲阿的手道:“那我们还能做姐妹吗?”
姜曲阿屈着指头刮了下灵儿鼻子道:“你呀有时候真傻,我也没不让你叫我姐姐啊!”
“那还哭吗?”
姜曲阿却望着幽岚道:“听你叫玄引父亲夏伯,那你的父母呢?你们不是姐弟吗?”
“对啊!对啊!”烈山灵儿也突然来了兴趣,“岚姐姐,你就说说吧!”
幽岚重新收拾好心情,望望身边两双好奇的大眼睛,才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巫灵谷,是爷爷将我一手带大的……”
“啊?我只是没见我母亲,没想到岚姐姐父母都没见过!”幽岚话没说完却被吃惊的灵儿打断。
“别打岔!”姜曲阿严肃地瞪了灵儿一眼,“再这样,就不做姐妹了!”
灵儿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以示抗议,幽岚羡慕却自叹已过如此年华,摇摇道:“玄引也是爷爷带回去的,但他是不是夏伯和瑞娘的孩子我却不知,我只记得第一次见玄引是在无涯居……”
“那玄引不是你亲弟弟,是吗?”
这也只有年龄稍长的姜曲阿问得出,灵儿疑惑中,幽岚却点了点头:“我与玄引只有一日同生共死的姐弟之情!”
“同生共死?”
如此辞藻,必有故事,两双眼正盼望得紧,幽岚却道:“此事与你们所说的通缉令有关,干系重大,原谅我不能告诉两位妹妹。”
姜曲阿和烈山灵儿顿时傻了眼,虽然不甘心,可幽岚已道出缘由,涉及通缉令必是大事,之所以不言明恐怕确有顾及。
“可涉及通缉令不是魔婴案么?”灵儿想到先生坡玄引的可怕举动,不由眉头深锁:难道玄引真是……
姜曲阿也想听,只是幽岚目光闪烁有意避开,她才插嘴到:“那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样与殿下相识的吧?”
情窦初开的少女是姜曲阿,可烈山灵儿也十分好奇,竟然拍起掌来:“这个好这个好!岚姐姐快给我们讲讲!”
说到这里幽岚已是满面桃花,羞涩中带着春天的味道。
“那是十一年前,元武帝陛下大病不起,九州之内群医束手无策,元靖太子亲赴巫灵谷请我爷爷……”
烈山灵儿与姜曲阿顿时瞪大了眼,也只有烈山灵儿惊出了声:“巫灵谷渔村我也去过,那不是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吗?太子殿下居然会亲自去那里?”
姜曲阿却道:“你想问的是幽岚姐姐爷爷究竟是什么人,就连元靖太子也要亲自登门,是吧?”
烈山灵儿一个劲点头,一双眼就没离开过幽岚。
“我爷爷,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人人对他都很敬重,都叫他‘无知先生’。”
“是嘲讽吗?”这回也轮到姜曲阿孤陋寡闻了。
灵儿却道:“相反,这恐怕是九州之内最高的称呼吧。”
“什么意思?”
灵儿终于是神气了一回:“无知无知,无所不知。他可是九州异人,传说他三千年前已经白了头,可想如今是多少岁!这世间的事又知道多少!墨堂轩姑苏泉先生也对无知先生评价颇高,说什么‘天地悠悠,仁心胜古,心怀苍生,其道在行’。传说他的灵不在身上,而是在随身的一枚手杖中,那灵还是魔灵,他也是眼下九州唯一一个能驯化魔灵的人。”
“这么厉害?”姜曲阿实在不大相信从灵儿嘴里说出的话,但去看幽岚时却见她点了点头,“难怪你敢与手握追风的元靖太子交手!”
“不是说如何与殿下相遇吗,怎么又说起无知先生了,岚姐姐你快说你和殿下的事吧?”
幽岚娇羞地笑着,这个身体抱恙的佳人已然忘记自己已经拒婚,元靖这一走恐怕就此一别两宽,可记忆却是美的,带着它也是幸福——
晨曦初照,万物之上的霜色已徒抹一层薄薄金光,无知走出木屋,门口的桃林山色纵是一片浅红。再到林边放眼而下,蒙
蒙雾气间蜿蜒而卧的千曲河似如方刚觉醒的美人,在熹微的光影之中温婉迷人,此刻寒风微微袭来,两岸芦花荡漾,恍如她在梳妆。
桃林茅屋中的七岁幽岚打开窗扉,望见这片莹莹美景忍不住微微闭上双眼,深深一嗅,巫灵谷的气息让她感到微醉的舒畅。
不料一阵尖利的马蹄声已然将清晨的安静一扫而光。幽岚不舍地收起那一丝眷恋,朝横卧于悬崖绝壁间的栈道望去。
一个衣着华贵相貌英俊却略显焦躁的十六七岁少年正首当其冲驰了一骑神兽靠近无涯居,他身后是一辆似月如羽的白色马车,一队三十余人全副武装的金甲护卫紧紧跟随左右。
这少年远远望见无知徒然勒住缰绳,便匆匆翻身而下,一展银色刺绣云纹锦缎白袄翩然而落,手握追风便大步迎了上来道:“想必是无知先生不错了?”
无知微微颔首,躬身还礼道:“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先生认得小王?”
凭他手中追风剑以及方才所骑神兽魅马倒是不难判断身份。他正是元靖太子,虽为元武帝陛下元长丰妃子所生,算起来也不过是次子,原本依祖制,太子之位例属皇长子,只是十七岁的皇长子不好学偏妄求道人所说的长生,一心贪恋丹药遂试药跌落荷塘溺亡,有功在身的元靖便取而代之,或许元武帝陛下还有其他动机,却是不得而知。
故事听到这里,姜曲阿也没忘记自己已是幽岚的奴仆,为她更换过伤口的药,为其整理好着装才继续听幽岚道来。
“那一日千曲河的河风很大,他和爷爷却在栈道上谈了许久,最后爷爷神情凝重地回了屋——”
回到木屋,趴在窗口的岚儿回头正要追问无知门外所来何人。毕竟家里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无知却深深朝那桌案上盒中沉睡的玄引望了一眼,过来摸摸幽岚脑袋道:“岚儿,爷爷要你好生看好弟弟,你可能做到?”
幽岚一脸困惑地点点头,却又有些担忧:“爷爷,您要去哪里呀?”
无知带幽岚来到窗前,正好看到元靖太子与众金甲护卫长跪栈道之上,无知才说:“就是他们。”
“他们是坏人吗?”幽岚侧着脑袋天真地望着自己的爷爷。
无知微微一笑道:“爷爷也不知道——故而,岚儿要保护好弟弟,可好?”
“好。”
幽岚这一声“好”的笃定恐怕只有无知能够体会。
无知来到沉香木盒前凝视酣然入睡的玄引片刻,突然双手一颤,原本侧于身旁的双掌瞬时翻转,缓缓一抬便见一道莹莹光环悬浮于木盒上空,此时他又双掌一盒往下一压那光环竟然成了天然的盒盖子。
收手之间,无知顺势从盒子之中取出一枚光球放入袖腕之中,见婴儿无恙他才回头交代道:“岚儿,断不可将弟弟从盒子里抱出来!你只需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即可,可是记住了?”
“记住了。”幽岚微微点头,无知却已拂袖推门而去。
从窗口望出去,幽岚看见一个大自己七八岁的锦衣少年正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晨光曦微之中一袭白衣的少年,身姿挺拔,眉宇清秀,隐隐有几分英雄气概显露,竟是朝自己微微一笑,自是风度翩翩。
幽岚却被吓了一跳,瞬时缩回脑袋,等她平静一些再探头去看,只见那少年已飘身跨上魅马,转身而去。
“这便是我与元靖太子的第一次相遇!”
听幽岚说完,二位妹妹却惊得瞪大了眼:“啊?那时你不过七岁,不会从那时候就……殿下可是十六七岁啊!”
“没有的事,你们想多了!”幽岚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是一片红晕。
姜曲阿却知道童女与少年的故事一定还有续篇:“那后来呢?”
“后来,巫灵谷发生了一件大事……”幽岚停顿中望了望两个好奇的妹妹,见她们都蹲在床脚托着下巴盯着自己,倒是有些惭愧,“此事,现在我不能说!但此事的末尾他知道我叫‘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