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狐古庙,玄引再次来到了烈山苑门前的深巷口,以期在此处遇上出门的烈山灵儿,好借以盘缠寻机离开。眼下自己已害死太虚门众多弟子,为何成为通缉犯,答案已然名了,行踪一旦暴露必死无疑,王城一日也不能多呆!
只是今日这烈山苑颇为奇怪,自从日落起便再无人进出,即便有灵草堂的伙计前来禀报却也被烈山苑神情机警的家丁以家主抱恙拒之门外。若是往日,这烈山苑人人进进出出,有送药的有看病的有拜访的,好不热闹,家丁更是热情招呼,可今日这家丁三言两语拒了来人回身便毫不客气地关上大门,吃了这闭门羹之人自是大惑不解。
月光里,玄引探出头朝烈山苑门口扫了一眼,却突然听见远处的街面上正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真朝着烈山苑靠近,待一人一马的影子靠近才见那马身马背之人皆是金甲,玄引顿时吓得缩回头去:莫非是那日打我的金甲人?难道已发现我行踪?
玄引一阵惶恐,又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朝那金甲人望去,借着月光他才看见这金甲人的半张脸,虽都是头盔掩盖神色却大不一致,何况眼下这人要比往日那金甲人要瘦一些,断然不是往日那人。
可金甲人怎么会出现在烈山苑门口?传言金甲三十六骑一直护在太子左右,此刻出现在烈山苑该是为太子办事,可这烈山氏能帮上太子的无非是九州医仙烈山云魁,烈山氏又是药石世家……太子问药,太子妃是姐姐,那我娘……
玄引想到这里早将“钱来也”的那一番言说抛到九霄云外,竟大胆朝前探出半个身子,岂料脚下竟踩断了今日卖柴樵夫遗留的一根碎柴。“咔嚓”声响终究惊动了刚在烈山苑门口停下的金甲护卫。
“谁?”一声厉呵,金甲护卫腰中长剑顿时出鞘一半,那长剑在月下寒光闪闪吓得玄引瞬时退了回来。
那金甲护卫身为皇家卫队,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些年也不知有多少刺客想要元靖太子的性命,若非金甲护卫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眼下他们保护的可是未来天子,自是要万分小心。这一声竟在此时响起,不得不让人怀疑。金甲护卫轻轻调转马头,竟然缓缓朝着巷子走来。
这可怎么办,要是这人认出我就是那画像众人岂不是死路一条?倘若现在跑恐怕也来不及了,何况十步之内如何能从这名冠九州的金甲护卫手中逃出生天!
眼看映入巷中的人马长影就要逼近,玄引也别无他法只得将昔日扭曲脸庞的伎俩在心中酝酿一遍,倘若大难临头不妨重演一遍。只是这终究是万分惊险,金甲三十六骑曾有千里出击破敌十万的杀伐决断,眼下心中若有疑虑恐怕会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玄引这一赌,赌的是自然是运气,只是这运气最近却也是……爹,您在天有灵,保佑保佑孩儿啊!孩儿还没见到娘,现在还不能死啊!
玄引一番祷告中,那人马的影子已逼近巷口,此刻距离自己不过两丈,如此距离恐怕一杆长枪便可致人死地。眼下实力悬殊自不必说,唯一的优势恐怕是自己还在阴影中,而那金甲人却在月光下一览无遗,只
求他看不见自己。
玄引几日前挨了一顿鞭抽,此刻已是心有余悸,若躲不过命运那也不愿再去看那无情长枪穿破自己喉咙,一念间玄引便将脑袋埋进双膝。
只是,如此片刻却毫无动静,世界恍如静止。
玄引心想或许那人未发现自己自顾走了,便小心翼翼抬起头朝原来那金甲人所在望去,不料那一人一马竟然还在,只是举止倒是奇怪,竟如同冰冻一般毫无活动迹象呆然而立,那金甲人的神情藏进铠甲之中虽然难辨,可那矫健的马儿在月色中竟然连呼吸声也听不见,只是那双眼定如石兽。
“喵!”突然,一声尖利粗野的兽鸣声在巷中响起。那金甲马儿顿时长嘶一声,飞蹄一起便退出巷外朝着街面逃窜而去,只是那马背上的金甲人始终毫无举措,此时依旧怔怔朝巷子深处望着。
这一声惊心兽鸣如同猫叫,却不知要比夜猫粗狂多少倍,瞬时而起吓得玄引心都凉了半截。虽是突然,但终究能听出这声音正是从巷子之中传出,玄引心惊之下便朝身后望去。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玄引顿时万念俱灰,比起金甲护卫,眼前的危险要可怕万倍。在他身后半丈之外竟然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猛兽,这猛兽身形矫健如猫似虎,一双尖耳,簇毛耸立,全身透散莹莹白光,长牙利爪犹如匕首,此刻正朝着自己发出可怕的警告声,不消靠近,仅仅是那双眸子中幌亮的眼睛便足以震慑人心。
想来巷口金甲护卫不动声色正是被其震慑,玄引自然不敢擅动,那两道目光凌寒无双却也只能与它对视,本希望它能悄然退去,不想这猛兽竟然缓缓靠近。那利爪刮擦着巷中青石的声音似如正在撕开自己身躯,玄引已吓得浑身战栗,但终究是缓缓朝腰中的那一把匕首摸了去。
这一搏自己恐怕只会白白送命,绝无生机,可垂死不搏岂不懦弱!只待那猛兽张开大口,这匕首也要让它吃下去,一念及此已是剑拔弩张!
这野兽靠近之后竟然在咫尺之间凝望了玄引半天,才撒娇般将脑袋贴近玄引胸膛,玄引自然不敢动作任凭它检查这眼前猎物是否绝佳。那野兽终究是以嘴扯开了玄引衣服露出胸怀之际只见玄引怀中那枚莹莹透散光芒的珠子瞬时乍现,野兽瞬时一怔竟退身匍匐而下,貌似臣服。
玄引见此一幕也大为吃惊,看来多以自己怀中的珠子有关,不禁小心翼翼拿起珠子朝这野兽递了过去,岂料这野兽盯着这珠子竟然惶然退后。
玄引只记得此珠一直在自己身边,听母亲说自己生来便有了这珠子,倘若一日没有珠子便无法入眠,至于由来母亲也说不清,只叫自己千万不要丢了,故而一直带在身上。这珠子平日与明珠无异,只是越近月圆它所发出的光芒便越发刺眼,此时也非月圆之夜可光芒却与之无异,不知与这野兽有何关系。
见野兽畏惧自己,玄引竟大着胆子朝它逼了过去,岂料这野兽虽在咆哮却也只能乖乖匍匐在地。玄引竟也胆大,竟然握着珠子跨上了这野兽背脊,岂料这野兽爬将而起便一路狂奔,玄引生怕跌落,一把抓住这野兽三尺长的簇毛,俯身
贴近兽身。这野兽果真步履如飞,十丈一步,御风而行,沟壑楼宇纵身而过。
玄引只觉自己在梦中,头顶星辰闪烁,脚下楼宇如梭,耳边风声鹤唳,他已心血澎湃,沉静之时却突然闻到一股异香,这香味他记得与灵儿身上的味道多有相似。
正在诧异,这野兽却一步窜入树丛,玄引被树枝袭击顿时跌落在地。
苍茫月色之中,那野兽跃上楼宇,回头凝望一眼纵身而去,便只剩下跌落在地嗷嗷直叫的玄引。
这回可真是醒了。
独孤行被那野兽惊吓一番,半天没回过神来,亏是听到他此前怒喝声的家丁出门探望才发现他呆呆立在门口。
“请问将军……”
眼见马前之人朝自己问话,独孤行这才抬头望见门衙上写着“烈山苑”的门匾,顿时如梦初醒,便从腰间摸出腰牌亮在空中。只是这夜色中家丁哪里看的见,如今太子殿下尚在府内,若有歹人假扮金甲护卫岂不是引狼入室,自不敢怠慢,便举了灯笼上前一照,发现是块写有“正德”二字的金腰牌,才退开伸手作请:“将军请!”
孤独行利索地翻身下马,将马缰塞进家丁手中便自己顾进了门去,这一番举动倒像自己才是这烈山苑的主人。好在来到院中便见方刚为幽岚疗伤完毕退出门来的烈山云魁,烈山云魁见孤独行到来却并未吃惊,堂堂金甲三十六骑想要掌握元靖太子行踪自是不难。
独孤行快步踏上青阶迎上烈山云魁便拜道:“大人。”
“独孤将军。”
二人相互行礼过后,便听到屋内有人声传来。独孤行微微有些惊讶,终究是轻声道出了
“殿下”二字。烈山云魁颔首道:“殿下一位朋友受了伤,特来府上救治。”
独孤行似信非信,却怀疑是元靖太子受伤,执手便敲门道:“殿下?”
“进来!”
见独孤行推门进入,烈山云魁也不好多留。此刻夜已渐深,踱步来到院中正对上准备回到后院休息的厨子太仓。倒是太仓先打了招呼:“老太爷!”
中年太苍并未娶妻,相貌平平,不骄不躁,为人忠厚,做事勤勤恳恳,烈山灵儿是吃着他的菜肴长大的,一家人对他都很待见。
“嗯——”烈山云魁正要离开却又想到房中还有客人,回头望了望灯火通明屋子才回头道,“太仓啊,你去准备些点心给殿下送去吧!”
“是。”太仓拱手一拜,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徘徊不前的烈山云魁却是满脸愁云,自是想到明日在王宫之内如何回应姬皇后的质问。眼下虽难猜到伤者与元靖太子究竟是何关系,可这女子身受追风剑伤元靖太子却不离不弃,在他临危之际伤者却也拼尽全力护他,种种推演想必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只是元靖朝堂之上已允诺姬皇后定期便会成婚,众人皆知那不过是元靖太子的缓兵之计。然而姬皇后又怎会看不出元靖太子这一番推托,婚期自然无悔,只是成婚之人却是悬念。倘若元靖要迎娶的是这位姑娘,那姬皇后要的恐怕不是让自己救人而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