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岸停下大白的百里凝霜望了一眼一汪似如明镜的湖水，情不自禁探出皓腕仿佛要汲取水上的精气，微仰杏面双眸轻合，轻轻一嗅嘴角便漫过绝世樱容。
“怎么样？不错吧？”
此时少女明眸一般的碧湖泉清晰映着周山形貌，纯净圣洁美如画卷，静夜之中比起九州的喧嚣它显得宁静致美。
玄引只见白月之下湖水清清，一岸矮山，一岸高峰林立半山墨黑半山雪雾迷蒙，全貌幽篮暗沉，如梦似幻，比起九州的湖确实别有一番味道。
看玄引痴痴瞅着周身环境，百里凝霜没好气道：“你现在不渴了？”
“什么？”玄引回过神来，傻傻“哦”了一声才梭下大白背脊，冲到岸边掬了几捧水喝下，喝起身后才缩着身子哆嗦道，“这也太凉了吧？”
“那还有用说，多半是莲山雪水——”百里凝霜翻身从大白身上下来，朝周身望了一圈，发现一个隆起的土包便指了指，“你去站哨，现在轮到我和大白喝了。”
玄引起先还怔了下，但想到此前大白和百里凝霜在自己喝水时也是如此，微微点头朝土包奔了去。来到土包上放眼四望，近处塔林罗列，远山黛白交映，静夜之中莫以名状，反而显得有几分森然。
“你哥哥说你们苍雪盟的人会来碧湖泉接应，怎么不见帐篷？”玄引沿着湖岸瞅了一圈，不见灯火也不见白色帐篷，不禁皱起了眉头，“不会被野兽吃了吧？”
百里凝霜剩下半捧水未喝，一松手哗啦回到湖面荡起水纹，在清冷的月下清晰可见。
“胡说什么，你见到的碧湖泉不过冰山一角，这里算是葫芦嘴，喏——”百里凝霜抬手遥指湖端的一座小山，那里似乎已是湖的尽头，“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碧湖泉究竟有多大。”
玄引好奇地瞅了瞅山那边，回头看着岸上双手抱怀的少女道：“山外有湖？”
“就一一个湖，不过是相连而已，葫芦你总见过吧，那山算是葫芦腰——大白你喝够了没，你是想抓鱼吧？”
百里凝霜刚说完，全神贯注的大白霎时扑入浅滩，一阵扑水声传来它很快退上岸来，不过嘴里却多了一条大白鱼。
也不知是掩藏凶恶吃相还是不愿分食，大白叼了白鱼几个跃身就扎进了塔林之中。玄引从再无大白身影的塔林回过目光：“现在我们是要去那座小山吗？”
百里凝霜犹豫了下，却已点头。玄引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可我们迟迟不归，我哥哥那边——”百里凝霜微微蹙眉，只是眨眼间愁云散去，上前道，“都到了碧湖泉，还是去找找人，免得明日还要费一番周折！”
说着，百里凝霜手持树枝一路拍打浅滩湖水，蹦蹦跳跳顺着湖岸朝前方小山走去。不时还故意啪起水花溅玄引一身，玄引皱起眉头抬手挡住面门一个劲抗议：“别胡闹，凝霜！你看你都弄湿了我半身衣服！”
“这算什么？”百里凝霜欢快地转几了圈，丝毫不理会，“哎！终究是晚了些，否则我定要洗个澡！”
“啊——那这水还怎么喝？”
“哼！我要是在里面洗个澡，那些孟古将士铁定抢着喝！”百里凝霜一脸自信洋溢，远远扔开树枝，爬上了一方巨石。
“喝你洗澡水？”玄引真是没惊掉下巴，朝巨石上回身瞅着自己的百里凝霜翻了翻白眼，“还抢着喝？我呸！恶心死了。”
百里凝霜抬手朝来的方向吹了声口哨，该是唤大白，只是一声她已垂下手从容道：“那我们不如打个赌，你明日就对孟古人说，今夜我们运气好遇上一个仙女姐姐正在湖中洗澡，看他们作何反应。”
“这，你这样做岂不是要渴死他们？”
“渴死？”百里凝霜鼻子一撅，转过身跳下巨石，怕了拍手掌，“就怕他们赖着不走把碧湖泉的水喝光。”
凝霜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人愿意喝洗澡水，想到这里玄引突地一怔：“你没在里面洗过澡吧？”
“啊？洗澡？经过这里的人谁不洗澡！”
“什么？”玄引惊愣之下，回身就是一阵哇哇大吐，只是除了刚才的水什么也没吐出来，不甘之下还伸出拇指去挠，哪知眼泪哗哗直流也没吐出什么来。
“你们九州人可真矫情。行了，绝境之中别说洗澡水，就是邪水恐怕你也得喝——快走吧。”
大白几个纵身赶来，在百里凝霜面前旋了几个圈，见百里凝霜没有驱驾的意思，欢快地朝前方奔了去。
这倒是让玄引有些好奇：“我们走过去？”
玄引估算了下距离，大概也得走一个时辰，眼下周身林密，不知有多少夜间觅食的凶兽潜藏其中，两个小人同行，除了自己的匕首也只有凶兽大白，凝霜玄灯一击七日不可驭灵，眼下也是个无灵废物。
“自打出白恒城以来，大白一日未歇，就让他们撒会儿欢！”百里凝霜瞅着前方的跑远又折回的大白，淡淡地笑了笑，“你看它多高兴。在九州的日子肯定把它憋坏了！”
指望不了大白，玄引三步一回头四下里瞅，就怕周身有凶兽，若是偷袭算是死在了家门口。
胆战心惊爬上山头，居高临下视野宽阔，玄引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山的另一面果然是碧湖泉的另一半，此时左右兼顾碧湖泉还真像是葫芦，只不过先前所见格局小了近十倍，眼前这一半一望无际。
不单格局，就连气氛也大为不同，这一片湖周山山峦锋利白雪铺洒，巍峨耸入雪雾，倒是不见一颗树木，与此前相比倒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大湖四壁皆是坚石，无一障碍物，如何能住人？
“凝霜，你们苍雪盟的人会夜宿这样的地方？”
玄引说什么也不信，如此贫瘠烧火取暖也困难，别说躺在坚硬冰凉的石块之上，这不是遭罪吗？
“傻子，湖岸有小道，小道可通山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比在旷野中露营好过百倍。”百里凝霜一阵鄙夷，很快蹙起眉头朝湖岸两面凝望，像是找什么，“大白，去找只螺来！”
大白索性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两眼爱理不理地回应她。百里凝霜气不打一处来，抬脚狠狠就朝大白屁股腚子踢去，“咚”地一声闷响接踵而至，玄引也
看得一阵疼。
大白委屈地干哼两声，回头瞅了瞅主人，终究还是跃身下山而去。
“你要螺做什么？”
“螺声为号，自然是找人了！”百里凝霜一脸的不耐烦，玄引这一问又生出了几分鄙夷，“你真能在雪域荒原活下去吗？”
玄引朝周身扫了一圈，豪然道：“我还以为雪域荒原只有雪，没想到与九州的森林无异——我最喜欢打猎摸鱼！”
“那我可得警告你，你再不能摸鱼了。”
“为什么？”玄引刚才还想明日到来一定要抓两条烤了吃，这一路不是薄饼就是稀粥，早馋坏了。
“传说碧湖泉是无极道祖盛放丹药的宝葫芦落地而成，湖泉之水天上来，鱼儿也是天上灵物，吃它你就等着挨揍吧！”
玄引觉得这就是传说，实在不解挨了饿却不能捕唾手可得的猎物：“可你们在湖中洗澡又是何道理？”
“碧湖泉哺育众生，洗澡也是洗去病痛，而你却要杀生——在碧湖泉杀生那可是大忌讳！”
“唰！”百里凝霜刚说完，身下的丛林中传来一阵响动，两人声音戛然而止，也都不安地朝黑暗处呆呆瞅着，只是好半天也未再有回应。
百里凝霜回身却见大白已蹲坐在自己脚下，面前放了颗紫色大螺。想来刚才那声音是大白穿行林间弄出的响动。看大螺周身皆有水迹，困惑中百里凝霜抬脚踢了踢，觉察出有些分量，气得她霎时凶厉地指着大白脑袋斥道：“你诚心的对不对！你弄只活的来，叫我怎么吹？”
大白神色委屈躲闪一阵，垂下头大口一张又吐出了一枚来，这次百里凝霜看清其中果然没螺肉，是个空壳，但被大白含进嘴里，她也满脸嫌弃：“臭乞丐，你来吹！”
“我，我不会啊。”玄引干咧着嘴装傻，心里却暗暗道：恐怕灌满了大白口水，我才不吹呢！
百里凝霜无奈，俯身捡起螺凑到大白嘴边凶厉道：“你干的好事，你来吹！”
见大白也是端坐装傻，两眼慵懒地望朝别处，百里凝霜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嘴又馋了是不是，你要是不吹，身下这一枚我现在就扔进湖里！”
大白这才不情愿地扭回头凑上螺口，螺号响起，山下大湖毫无回应，大白连吹五六次皆是如此。百里凝霜心有不甘，大白却再不愿意，抬起爪子将百里凝霜手里的螺往脚下按。
“你也是个废物！”百里凝霜无趣地扔下螺站起身来。
大白赶紧起身上前抱住那枚新捞出水的螺就要摔壳吃肉，百里凝霜却两眼突地一怔，瞅着大白冷问道：“你又杀了生？”
沿百里凝霜的目光望去，玄引发现大白两双爪子上满是血迹，看起来还很新鲜。
找螺之事大白并非第一次，以往循规蹈矩每每都是你空壳，这次却带了个活宝，眼下还有罪证在身，八成是从其他凶兽手中抢了过来。
百里凝霜当即面色一沉，一把夺过大白嘴下的螺骂道：“死大白，你杀了什么东西？快带我去看看！”
大白无奈，纵身跃下山石蹿进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