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皎月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她,她曾留心的,在意的,可又有谁回应过。脸皮这种东西早就被她决定手刃双亲时丢得一干二净,当然说不定更早,比如那群男人扒光她的衣服让她毫无遮拦的时候。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那盒子既然我先看上的,那还是请二姐归还与我。”
此刻她的一字一句哪里是本该天真浪漫的六岁小孩该有的样子,一旁的芳雅看得心中大骇,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看懂过自家小姐。
楚离月也不是吃素的,从小到大她是要星星人家不敢摘月亮的心头肉,如今被一从不让人看好丫头片子如此折辱,也不细想她为何如此厉害能一掌将她推出如此之远,自觉得自己今日落了笑话,她满脸通红道:“好一个如此不要脸的*女!生了个如此青出于蓝的女儿!”
芳雅知道,事到如今在不出来制止这场撕架,二小姐头上的母亲——被皇上亲封的清河公主觉不善罢甘休。
她果断的跪在地上替三小姐告饶:“二小姐恕罪!是奴婢没有管教好三小姐,奴婢愿一人承担所以责罚!”说完,芳雅郑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又道:“三小姐年幼,一时冲撞了二小姐!都是奴婢一人之过没有替先小姐谆谆教导好小小姐!”说着,又是三个慎重的响头。
芳雅原先是楚皎月在这个世界的生母身边买来的丫头,后来产三小姐时一命呜呼之后就一心自愿跟在三小姐身边。
楚皎月冷冷道:“芳雅!”
芳雅又是三个掷地有声的响头。
楚离月看见那婢女求情,才反应过来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的千金,岂能落人下风。她稳住身形,扬起下巴睥睨无双的说道:“呵呵,不是你教导无妨,反正都是下贱胚子,登不上堂面。”
“来人呐!把这三小姐给我拿下”
“三小姐楚皎月目无尊长,心胸狭隘,且夺人所好掌掴亲姐!”
“关入柴房,待父亲下朝后我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诉爹爹和娘亲!楚皎月你就等着吧!”
楚皎月冷笑:“我看谁敢!谁要是今日动与芳雅一根毫毛明日我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许是她一番言语过于偏激狞恶又许是忌于她方才的一掌之力又许是忌于无论何时何地都自带着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一时间恁是谁也不敢上前。
“都是聋子吗!”
周围的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看看二小姐。才纠结的上前了两步双臂张开做出逮捕的姿,尽管如此,楚皎月依然是一副八杆不动双唇紧绷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有些人生来就是王者哪怕原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语,也有人出于生物原始的本能去畏惧她。
而楚皎月现在浑身的戾气被身体里未知的气息以十倍的力量发散出来,这样的自带的气场杀人无形让他们本能的防御。
“怎么?楚府都是饭桶吗,连区区小孩都制不住养你们何用!”
一语惊醒数人,是啊,一区区小孩而已,有什么好畏惧的。
楚离月:“把那贱婢打发到怡红院去!”
闻言,大大小小的仆人率先将芳雅押住,五大三粗的奴仆也手忙脚乱的讲楚皎月绑成了活粽子。
楚皎月起先还要反抗,无奈这六岁孩童的身体不足对抗令她避之不及的男人们。
涌上来的一群人在楚皎月的眼里和那些身强力壮的中年大叔们重叠起来,她还是那么柔弱无力,他们稍稍一用力就能撕开的衣服,然后将她赤身裸体的架在手术台上。
“啊!啊……”楚皎月突然尖叫起来,双目刺红,双腿开始胡乱的蹬着,含糊不清道:“滚啊……我要……死,你们都要……剁碎了!喂……”
最后一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眼疾手快的下人用手捂住。
那‘狗’被她噎在喉咙不得出,于是反抗得更加疯狂。如同患了癫痫一样用头死死的向前撞,可惜撞了空,全力都打在棉花上的无助感快要把楚皎月窒息。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比她手腕还出粗的针筒对着手臂经验老道的找到血管扎入,眼前的一切白得晃眼,冰凉的液体比父亲喝的老白干还要烈,烧得她喉咙发火。
“这个疯子!”楚离月喃喃道,眼前三位奴仆艰难的勉强制止在地上犹如离水之鱼的楚皎月,“找个结实的绳子把她绑好。”
其中一位下人说道:“二小姐,不好了,三小姐手腕好像脱臼了!”
楚离月闻言一惊:“断了就断了!那是她活该!”
“小姐!”芳雅原地挣扎道:“小姐!”
楚皎月呜呜的吼着,想把那热到极致的液体从身体甩开,她的手比同龄人还要纤细一些,周围的邻居都说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高中生,个子高骨头细风一吹就站不稳似的。此刻手臂被人手术台的冰凉的仪器嵌住,那和她小腿一样大小的铁拷只是虚虚的嵌在上面装个样子,楚皎月试图凭一己之力撬开那铁拷,手腕撞到铁上缓解了滚烫的身体,但也带来了不一样的痛处,她企图用不一样的疼痛换取火一般的焦作的神经。
一旁的护士赶紧捏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楚皎月被火烤得险些昏迷,迷糊见看到了带着面纱的少女,一身淡淡的粉色,隐约还能闻到一丝清晰的桂花香。
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不大不小的丹凤眼恰到好处,眉毛也是精心修饰过的,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是楚皎月彻底昏死前脑中闪过的一句古文。
楚首辅刚下朝,就被二夫人冲出来对着她一通哭天喊地,他心想:这又是闹哪出。
“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怀中的二夫人正是被皇上亲封的清河公主,然后不是真正的皇家血统,当时皇帝还是太子时,东海的倭寇不知如何混入守卫森严的九重皇宫,行刺先帝。王家一族护驾有功,所以王家嫡女特赐了‘清河’公主的封号。
二夫人抽抽噎噎的片刻,一副欲语泪先流有苦说不出的模样看着楚首辅。
楚俞:“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离儿怎么了?”
一提到离月,二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双无辜的大眼一眨,豆大的眼泪滚滚而来。
“我知道了,夫人先进屋说话。”一边说一边示意身旁的人先过来把二夫人一同搀扶一下。
前院离楚府的主屋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二夫人就已经把楚离月今日上午被楚皎月欺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楚俞有些好笑:“不过一六岁小孩,还能把自己姐姐欺负了去?”
“妾可没有撒谎,老爷若不相信,大可把一干下人叫过来问话!就知道妾到底有无半句虚话!”二夫人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他不由得想到那未被大火烧去的药包,心下一动,觉得那楚皎月确实有可能干得出来:“皎儿现在在哪里?”
“现在被他们关进柴房了,还不知道醒了没?老爷你是有所不知,楚府的下人们的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那楚皎月突然犹如鬼魅附身一样,力大无穷,几个壮汉都拦不住她。”
楚俞:“待我去瞧瞧。”说完用手拍拍二夫人的手背,又道,“离儿现在如何?”
“老爷莫要提了,离儿突逢大难整日忧伤不止,先下好不容易见了太子送来的一箱宝贝,终于见了笑颜,如今那皎月实在是过分,天为大亮就嚣张跋扈的来找我离儿讨要东西。要不是那群下人还在,那离儿真的……”说到这里,二夫人一头扑在楚俞的怀中,接着道:“有苦说不出啊!”
楚俞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心里一阵柔软,虽然他与二夫人之间的情分没有大夫人那样两小无猜,但到底是御赐的婚姻,二夫人清河公主美貌无双,当为是‘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这样如花似玉的美儿如今哭得死去活来,最其缘由,还不是因为那楚皎月。
楚府都是月字辈的人,当初她生母百钰鱼产下楚皎月后就离去本来就有点命中带克的意思,加上又是女儿身,理论上她是不配取名三字的人,要不是百钰鱼临死前对他说的唯一的话就是善待她的女儿,否则她也配个月字?
呵!楚首辅冷哼一声,原本她就不太喜欢这种命中带煞的女儿,如今身上盗取楚氏独门毒药的嫌疑没洗干净,又闹出如此出格之事,要不是念在母亲的情面上,这个女儿她不要也罢。
“那楚皎月现在柴房是吧,我看我也不用去看她了。”说着,对着一旁新来的小厮说道,“林七你吩咐厨房不要给吃食,饿她个三四天,看她还有没有力气横!”
林七:“是,奴才这就去办。”
楚俞:“好了,你也莫要哭了,那楚皎月不就是丈着救太子有功,一时得意忘形,今日给她足够的教训,以后相比也出格不到哪去。”
二夫人对楚首辅的处决很不满意:“老爷!难道这就算了吗,想想我家离儿,如今这边容貌将来如何嫁人啊!”
楚俞叹口气,望着头顶的房梁柱子说道:“好歹她如今也是皇家眼中的贵人,对她严重了传到外人耳中,落人闲话。”
二夫人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要是他也能像那*女一样诞下一儿子,如今哪有什么楚良的事!现在处置个犯错的小崽子还忌惮这畏惧那儿……想到这里,只觉得越发不甘心,期期艾艾的小声道:“老爷今夜可陪妾,妾知道自从大姐姐去世后心中懊丧悲痛,可妾何尝不是,今晚可留下来陪妾?”
楚俞笑道:“今儿哪也不去,这几天休沐,正好有空陪你去看看京城周围的美景,听说西方有处戏坊,新建的,热闹得很……我陪你一道去。”
二夫人也笑了,躲在他怀里小声的说:“老爷可要说话算数。”
“嗯,算数。”
楚俞在朝堂与各种权贵咒怨,在家若是还要去应对女人之间鸡零狗碎的的杂事,那他脸上的皱纹估计是又要多生几处,余与其这样还不如倒在温柔乡,醉生梦死几回,那才是痛快,好歹他也算是个男人。
思及此处,见天色还早,便道:“夫人还未用膳罢?等会让下人多炒些好菜,把离月一道叫上一家人吃个饭。”
这一家人肯定是把楚皎月排除在外的。
“这楚良今日不回来吗?”
“今日太子脾气不好,比武时把对方四皇子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皇上今日罚他面壁思过,不准出宫。子术是太子伴读,就一道留在宫中,这几日怕是又不能回府了。”
言外之意,太子这几日都不会来楚府了,那楚皎月被罚一事也不会被太子发现,二夫人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也就是说,那小贱胚子这几日是可以让他们母子为所欲为了。
二夫人又将楚俞抱紧了几分。
简直是天赐良机,这场大火烧死了大夫人,这楚府就她一个当家,到时别说她一个楚皎月,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楚府还不是得听她的。
这个月是初春时节,京城的冬天还没有完全退幕,落日四合时,空中难免裹挟着凛冽的冷风,虽然没有冬至那么直叫人割人心肺的寒冷,但入了耳边,早早卸下厚袄的人难免会打个寒颤。
而看守在柴房外的人就这样被冷不丁的抖了一下。
说是柴房,从里唯一一扇比成年人还高的铁栏杆隔绝的窗口看去,里面并没有什么柴火,有的只是陈年发霉的烂木桩,里外还散发着潮湿的露气。
地面也是**不平,楚皎月僵硬的躺在里面,双手反向捆在身后被出其不意跑进来的风毛子吹得原地打了一个机灵,五脏六腑里经久不散的火气也被讨人厌的北风冲散了。
楚皎月翻了个身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面着地的趴在那里,地板上的凉意隔着她三四层中看不中用的衣裳悄然无息的传进来,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她在哪?
那群挨千刀的大汉们不会已经追到她的藏身之处了吧?想到这里,楚皎月整个精神了不少,诈尸一样腾的翻转起身,结果用力太过气血尚未流通,她脑子嗡的一声,整个天旋地转的向后踉跄。
她自言自语:“啊?这是在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