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浮沉数十载,成王败寇一瞬间。
祁朝历经年代的内阁首辅,把控朝廷的风云人物居然就这样落马,让人唏嘘的同时,也拍手叫好。
阁老贪婪,升官发财全在他一念之间,名下义子无数,手中冤案无数。
当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李千尔能够下床行走时,京城已经换了天。
锦衣卫大肆搜查,从纪家中抄出白银万两,奇珍异宝无数,古董玩物比国库还多。
陛下知道他贪,但不知能贪到这个地步。
盛怒之下,拂袖摔杯,底下跪着黑压压的人头。
月贵妃就是这个时候扭着秧歌攀附在他身后,细软的声音直叫人骨头都酥了。
宫娥太监对她对话听不太真切,也不敢去细听。
但余光能瞥见天子的脸有阴转晴,眉眼也逐渐舒朗起来。
不得不说,这月贵妃能恩宠数年也不倒,确实是有本事在的。
“传朕之命,纪家贪婪可恶,所受金银尽数纳入内务府。”
“是!”
大家如释负重的爬行退下。
皇帝握着那曼妙的腰肢不放,月贵妃笑得咯咯放肆。
屋内香炉紫烟缭绕不绝,龙延香不算浓烈,只因是以香兽为炭,很是奢侈。
宣和殿是富贵室,温柔乡。
朝臣和奏章连带着繁琐心机都被这隔绝再外,皇帝眯起眼打量这位贵妃,长得真漂亮,凝脂玉肤,百看不厌。配合这斗室的金炉红毯,简直就是英雄冢,没有帝王心术,群臣之间暗自角逐。
他丁点都不愿去面对,这些年的东征西伐看似辉煌下,其实自己也知道,大肆用兵征集男丁,加大赋税,大祁的底子已经被掏空,若是时运不好,国库肯定是拿不出多少钱来赈灾济粮。
“你说楼兰人罢。”皇帝打量着那双略微深邃不似中原五官的面孔,“大家都说是楼兰逃亡的公主,是来寻仇的。”
月贵妃的笑容一僵,习惯性的用魅惑的笑容来掩饰,而后又冲他挑眉传情,眼波流转,欲拒还迎道:“那陛下何不处置臣妾?”
皇帝勾起无边寂寥的嘴角:“死了,朕就没得玩了。”
难得有女人让他多年兴趣不减,就这样玩死了,那就未免太可惜,更何况她能掀起什么波澜,自己不是商纣王,更她也不是妲己,烽火戏诸侯这种蠢事,他决计不会做。
想到此,他的笑容更深了,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玩味道:“现在朕只想快活,至于其他,暂时不做考虑。”
言外之意就是不去计较。
月贵妃自然软香温玉的贴上去,日夜缠绵下,她太了解这位幼年登基的天子,无以伦比的知道怎么才能叫他欢喜。
这边的旖旎风光,宫外却是乱成一锅粥。
内阁空缺出位,论辈分和资质,都应当时任兵部尚书兼任督察员左御史的青大人接上,只可惜这位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被纪家这出巨变吓得肝胆都在颤,总之在得到升官的御旨后,居然告病不起,在家中上吐下泻,最后写了封告老辞官奏折上交。
皇帝不以为意,既然他胆小怕事,那就换人,反正这位置有的人是想坐,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首辅位悬同老虎蹬,竟然一时无人敢接。
最近推来推去,就滚到司御史手中。
司御史平日朝中为人风评不错,性子平和得跟垂垂暮年的老头一样,想来不会拒绝,岂止他反应比前几位还要大,当下就表示不干了,照样写封辞官信上疏表态,在未等皇帝点头,他当夜收拾包袱麻利滚了。
行动之迅速,皇帝都被他的反应震惊得无以复加,当即就派出锦衣卫把人追回来,逼着他接过这烫手山芋。
这诡异前无古人的现象背后,皇帝不没有怀疑有何阴谋,而且还相当能理解。
自己鲜少上朝,很多大小事务全都交给内阁打理,原首辅纪大人是个劳模,兢兢业业的干,余下的两位自然是形同虚设,现在倒台了,培养的大批爪牙没了大树,都是些风吹就倒的蜉蝣。
皇帝是明白人,如今能办事的除了司御史,再也找不出旁人。
两厢拉锯下,司御史还是妥协的拧着包袱回来。
与纪大人贪婪性奢恋权不同,本分司御史应当是理所当然的成为永不停歇的陀螺连轴转,而不是双袖清风无所事事。
“你说,这都快满三年了,他连党羽都不培养,是在想甚么。”皇帝慵懒的斜躺在软椅上,“清官做不成能臣,朕不信他这些年来,当真是孑然清廉。”
锦衣卫低眉顺目的看着脚上黑云银靴,双手奉上一叠信纸:“顾侯在浙江所有形迹,一直都有人在监视,但经东厂核实,确实没有异常之处。”
顾文兴自从身体抱恙后,辞帅回乡,感念他为国的赫赫战功,特此追封世爵为北忠侯,将近五年来,除了约见一些世家官爵吟诗作赋以外,至今连妻也未娶,而且与朝中的重臣也没有私下往来,似乎真的打算作个闲云野鹤的侯爷。
皇帝稍微放松下来,摆手让他退下。
屏风后面的月贵妃步步生莲的向帝王走来,云鬓上有步摇摇曳,发出清脆丁玲的声响。
“陛下若是相信臣妾。”月贵妃赤脚走出,嘴中叼着金镂鞋,含糊着行到他腿上亲昵的坐下。
皇帝低笑着从她口中拿下碍事的小鞋,嗓音低磁带着些微的震动:“接着说。”
“不如让臣妾来探探司御史。”
皇帝飞斜入鬓的剑眉一挑,绕有兴趣的审视她。
“司御史曾是顾侯爷身边的下人,后因关系好,顾候无视上下尊卑,与他结拜为兄,私下司御史一直称他为老大,后来顾老将军殉职战场,顾少自动请缨讨伐西域,司御史也是义无反顾的偷偷跟着去了。”她的吐息在帝王的双耳,刻意缭拔着。
皇帝只是将长眉挑得更高了。
“可惜棋差一着,司御史伪装的身份被楼兰发现,当即就被打入牢狱。”说到这里,月贵妃的笑容终于出现那么一丝人情味,“受尽折磨打压,后来才被破城的顾少救出,大捷后拒绝还朝,继续留在西域吃沙子,陛下猜猜,他是图啥?”
天子年幼时,曾无意躲在屋檐下偷听得父皇的谈话,顾候当初留守西域时,大局已定无需再生杀戮,却扔然挥刀沾血失信楼兰。
“灭口?”电光火石间,天子的脑海突然闪现出诡异的想法,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城中关于司御史好男风的传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