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东费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一趟。
李统领看他这反应,严重怀疑就连此事也在他预料当中。
“开仓。”
仓门打开,叠叠蛇皮包着的盐和粮食严丝合缝的挤在一起。
东费随手用刀划开其中一袋,露出了白花花的大米。
“没问题。”
东费说完这句话,大家还以为他要离开,随之他手中的长刀再次往里刺,拔出时整袋大米划拉滑完。
里面全都是与众不同的稻米壳。
跟随而来的小兵哗然,东费神色不变,压低声音警告:“这事不要声张。”
小兵虽不能明白这是为何,但还是依言点头。
李统领淡定不能,心急火燎的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然而东费只是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破坏的蛇皮袋清理完毕,下次打开时,没人会发现这里少了一袋粮食。
之后一整天,东费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巡视检查。
李统领憋不住气:“你这样做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说我们当中又出现了叛徒?”
“都不是。”东费这次穿的重甲,走路时发出铁甲片还会发出脆响,他一手沉放在剑柄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凝神目视前方,“西域蛮夷没那么猖狂到在我们这里到处安排细作,有一个像王副将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已经不容易得到,如今重创,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所以是朝廷那边?”若真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不是。”东费有些鄙夷的侧头,“难道你真是年龄大,脑子不够用?”
李统领这次表现得相当谦虚,颔首道:“愿闻其详。”
“切!”东费却不愿多做解释,李统领长年在外,也就每隔三年回京述职,并不和朝中官员多接触,只管带兵打仗。“你自己慢慢想吧。”
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确实是近几年才有,也就是陛下看登基掌权不久。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陛下有意提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指向安邦定国的李统领,觉无上升职位的可能。
所以他并不了解,兵权和文官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
李统领惨遭拒绝后,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的恳求:“大帅英明神武,属下愚钝,还望大帅提点。”
东费微笑着点头:“以后记得经常这样夸。”
“是!”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样和你解释吧,如果我把今日这出上报给陛下,那么不出三日,陛下定会奉还数十倍寄予我们,同时运送粮食食盐的相关管用都得落马,那些官员就算是要贪,也犯不着因小失大。”
李统领若有所思的点头:“可这又谁在调包粮食的呢?”
思来想去,某个惊恐的答案在李统领的脑海闪过。
他不可思议的停住脚步,神色凝重的看着东费。
东费倒是坦荡:“就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
李统领有些恼怒,咆哮声震得乌鸦都展翅飞奔而逃。
等这威力巨大的吼声彻底消失,东费才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
“山人自有妙计,李统领你就等着看好戏就成。”
与此同时,西域楼兰国。
酒楼上探出一位妙龄女子的头,最后不知看见了什么,又瑟缩回去。
楼房里对面做着位少年,年纪很小,两人看着差不多大。
“顾哥哥,你说这次父皇出兵真的能赢吗,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粮草食盐全都被调包,只要将他们后方的补给线截堵,就算是强攻不了,也能围城,不出一个月他们就无力应战。”少年额头挂着古朴花纹的银饰,一袭干净的青衣缥缈。
少女正是楼兰公主,同样穿着不俗,水灵的眼睛闪动不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不知为何,我有些不安。”
“正常。”少年随意的将脚靠在桌前,单手把玩着竹笛,“凡事都有风险,我也担忧。”
说虽如此,但她还真不能从对方那恣意飞扬又重新信心的眼神中,看出丁点的担忧。
“别管那么多。”少年将竹笛插到腰间,“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况今日是我们楼兰特有的烟花节,走!玩去!”
公主摆手拒绝:“不行,父皇今晚要设宴邀请各族人吃酒,说是还要商议大事,命我不得在外逗留,早些回去。”
少年有些遗憾:“行吧,那我就先走了。”
他一点都不留恋,说走就走。
“不要!”少年委屈的撅嘴,“好歹本公主也算是你恩人,你这态度像话吗!”
少年立即软下神色,但还是有些为难:“要不然,明日我们再聚。”
说罢,又叹口气,似是无意的说起:“烟花节都是要两人协助一同燃放,看样子我们只能等明年了。”
公主啊了声,很是失望,须臾又转动眼珠子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入宫得了。”
“不太好吧。”
“本公主说一不二。”少女似乎是被他不信任的表情给激怒,当即一拍桌子,娇蛮跋扈道。
此事就这样定了。
少年姓顾,没有名,附近的人都叫他小叫花子。
简而言之就是个臭要饭的,而且这臭要饭的脾气也很臭,三天两头都能和人打气来。
有日公主从皇宫偷跑出来,无意间看了场酣畅淋漓的打架。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他们楼兰虽然不以和为贵,时常会发成斗嘴打闹,惹急了,最多也只是耍些阴招,还未到撕破脸拼命的地步。
公主名叫巴寒忆,眼看着年纪最小的少年快被打死,终于出手喊停。
让他佩服的事,这位加花子从头至尾都没求饶,哪怕是被人按在地下磕头。
甚至对这位施手相助的恩人也没有讨好的意思,更甚乃至她高贵的身份,也都没有任何伏低做小之态。
巴寒忆难得一见这样的人物,当即就不顾众臣和父皇的反对,死活要他入宫,给个身份作她的玩伴。
最后父皇坚决的以他身份尚有不明之处回绝,但也作出退让,同意公主出宫时和他玩闹。
西楼的皇宫比不上中原的富丽堂皇,也不够大。
但是守卫森严的程度恐怕一直相比起来,只会是绰绰有余。
巴寒忆给叫花子赐名位顾寒,意味不言而喻,就是希望他永远都要记住公主这份恩情。
顾寒打扮成侍卫的模样,退去那身轻贵的服侍,换上简单是白衣,胸前绣的是无数缠绕不清的金蛇,腰带紧束,显得少年身形修长却不纤细,年少那迫不及待想要拔高的身子骨与稚嫩并存,剑袖上有金丝线作绣,完美的符合楼兰人高贵又阴毒并存的气质。
头发也是用金色发带高束而起,顾寒紧抿着唇,下颌线同样紧绷。
“你不用这么紧张。”巴寒忆退后与他并行,“你现在扮作我的贴身侍卫,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
此话不假,两人一路行来都是畅通无阻,时不时还有侍卫下臣拱手相迎。
不过也难怪顾寒谨慎,因为这儿来回巡视的侍卫几乎是三步一岗,就连从大殿走出的臣子们之间的交头接耳也是比往日还要低。
巴寒忆解释:“这一定是其他国家的王公贵族来了,每次这个时候,宫里的气氛都很拔剑张弩,简直是大惊小怪。”
因为每次都没出过事。
“小心还是好的。”顾寒只是这样说。
巴寒忆用脚很踢碎石子:“不消说,他们一定是在探讨今年战场接连挫败,百姓无衣食过冬,是否需要各国联合加强兵力争取一击必杀。”
顾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转移话题,眼睛看向左方。
那是伫立的不是殿堂,而是四面全铁的墙,看起来与周遭格格不入。
巴寒忆随他好奇的眼神看去,不用他发问,就主动道:“这是专门关押重大犯人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还进不了这里。”
顾寒的讶异言溢于表。
巴寒忆不免有些骄傲:“这地方可比中原的大牢厉害,瞧见没,四面都没有门,犯人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不能从这里飞出去。”
“可是没有门,我们的人该怎么进去?”
巴寒忆早猜到他会如此发问,这时却故意卖起关子:“不告诉你,这可是我们皇室的秘密。”
原本还等着他继续发问,哪知顾寒听后当真不再过问。
两人又行了片刻,巴寒忆终是忍不住,驻足回身面向他:“你怎么就不好奇呢。”
顾寒挑眉反问:“你就算告诉我,也进不去,那有什么意思。”
巴寒忆的好胜心成功被他激气:“切!只要本公主想,就没有做不到。”
顾寒的面容难得一见的显露出惊喜。
少年有着得天独厚的面容,虽然没有完全张开,但已足够让人赏心悦目。
他一笑,眼底阴霾微散。
巴寒忆被美色所迷,当下就付出行动。
那四面铁墙必然是不能从外界强行进入,而是带着他来到城角,扒开青竹,漆瓦色墙面四道刮痕,细看才发现那是因为凹凸不平而产生的错觉。
顾寒神色闪动片刻,状似不信道:“你别告诉我,从这里可以通往大牢。”
“当然不是!”如此简单,那他未免也太小瞧巴氏皇族,她取出这块墙面,里面有金属物从中掉落,拾起时才看清这是一把钥匙,“跟我来就是。”
顾寒抬头仰望天色,还很理智:“不会耽搁用晚膳的时间吗。”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若是这位国主见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儿,必定会着急。
“没事。”巴寒忆随手一挥,“我们只是进去瞧上一眼。”
想要进入那别具一格的大牢,就必须从城门口而入。
带刀侍卫见是公主,温言相劝:“这里没有国主的同意,不得入内。”
两位侍卫的背后,居然是道暗门。
如果不仔细观察,压根就发现不了。
巴寒忆才管不了那么多,理直气壮道:“里面有锁,我就算进去也不能怎么样!你再拦我,我就禀告父皇你对本公主无礼。”
这位是国主唯一的女儿,从来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宠溺得不行,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得罪不起。
迟疑片刻,还是放行。
巴寒忆蹦跳着在前开路,入了这道暗门,就是笔直的楼梯,两旁有琉璃盏在照明。
之后就是曲径通幽的小路,每条路通往的方向和抵达的牢狱都是不一样的。
巴寒忆单手支着下巴略作思考:“要不今日就带你去见最近关押的俘虏好了。”
所谓的俘虏,就是中原人。
而且还是个比顾寒年纪都要小的少年。
约莫十二三岁,戾气可不少,被锁链惯穿了琵琶骨,吊在竖立的木板上。
听闻动静后,撩开眼帘看向迎面走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