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深夜十分寒冷,即便是四个人围在一起生火,也有丝丝凉意。
祁皎月这段日子已经学会了如何听声辨位,甚至还可以从一个人的脚步声中判断来这的身高体重,同时控制自己的双瞳尽量对焦。
所以一般普通人从远处看她,决定是不会想到祁皎月是个盲人。
邓琴涵主动走过去靠着祁皎月坐下。
祁皎月听音侧头道:“有事吗?”
“没有,我是在想你怎么如此厉害。”邓琴涵认真的看着对方有些涣散的双目,心想:如果是我瞎了眼,肯定是不能与常人无异的样子。
祁皎月暗自叹口气,不过面上却是笑意满满,因为她不愿祁珩发现自己的情绪跟着担忧,于是说道:“你以后也能和我一样厉害。”
邓琴涵正要答话,一只信鸽在他们头顶盘旋后,扑腾着翅膀落到墨白的肩膀处。
墨白顺手打开信鸽脚上绑着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完,神奇严肃道:“不好,皇宫出事了。”
祁皎月心一紧,刚要急得站起身提议回宫,祁珩好像提前预料到了她要说的内容,单手握住她的手说道:“莫要担心,我走前交代过梁锦周替我看好那些文武百官,不会出现太大的事。”
“陛下说的没错。”墨白接着说道,“我们离宫之前在皇宫中抛出了鱼饵后,如今鱼儿已经上钩了。”
邓琴涵歪着头看着他们,并不懂所谓的鱼饵是指啥。
“他们以为陛下还在衡南殿养病不见客,其实是已经病危,现在梁大人开始密谋准备如何连夜入宫,杀陛下。”墨白说道,“暗影阁的人原本在沿途的宫中做好了埋伏,可是那位礼部尚书的千金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
邓琴涵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陛下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儿吗,难道说皇宫的那位是假的!
祁皎月神色微变:“那位钟小姐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我们的人泄露?不行!我们现在就离开西漠!”
祁珩轻拍她的肩膀,既然他已经决定带着月儿来这里治眼疾,现在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走,于是他略做沉吟后说道:“墨白,你现在带着我的信物回到宫中,告诉梁大人,即便我们暗影阁的人里面有细作,也不能慌,以不变应万变。还有目前我们的计划暴露了多少?”
墨白闪过一抹狠意,咬牙切齿道:“全部,不过目前那位钟小姐还并未把自己所知道透露出去,因为这位钟小姐爱上了梁大人,想拿这个为筹码逼迫梁大人娶她。”
邓琴涵终于后知后觉的听懂了大概,乐观的说道:“这么说来,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能想办法在消息没有完全泄露以前,杀了这位大小姐!”
墨白难看脸上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善,担忧的说道:“谈何容易,钟小姐是钟府的嫡女,身份高贵且自身武功不低。”
钟小姐名叫钟婉,名下有一位妹妹叫钟灵,不过两姐妹的关系并不好,其妹经常被钟灵欺压殴打。
邓琴涵拍手道:“不如这样,左夏姐姐不是会易容术吗,可以把我易容成钟灵的样子混入府中,然后再想办法杀了她!”
墨白顺便被这绝妙的想法惊奇到,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被祁珩打断:“月儿看不到,如何帮忙易容?”
祁皎月:“不,我可以的。”
邓琴涵惊讶极了,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我可以制作一张人皮面具给你套上,我曾经将过那位钟灵,对她的模样还能历历在目。”祁珩笃定的转头看向祁珩的方向,“我有携带制作人皮的工具。”
祁珩点头同意。
没一会儿,祁皎月就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成功的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
墨白忍不住为她拍手叫好,一个人在眼睛看不到的前提下,居然还能惟妙惟肖的绘制出人皮!
祁珩:“没错,这确实是钟灵的模样。”
邓琴涵自告奋勇的站起身:“既然如此,陛下可以让我和墨白回京城吗?”
祁珩左思右想,确实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只得同意。
为了尽快赶到钟家的府邸,两人日夜兼程,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抵达。
墨白:“根据调查,每日清晨钟家二小姐就会被长姐赶出门去为她买菜。”
“所以我现在得在等上一晚。”
“不用。”墨白突然压低声音,警戒着目视前方,“瞧她已经出府了,看着样子估计又是被人欺负赶出来了。”
邓琴涵登时有些于心不忍,提议道:“人家都已经如此可怜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无辜的。”
墨白看着她白净的侧颜,移不开目光,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然而钟家人谋划策反,陛下容不得他们,即便是这位二小姐现在不死,待陛下拿下她以后,依旧会被凌迟处死。
“行,我听你的。”墨白不愿意告诉她如此残忍的真相,他已经对她动了真心。
随后,墨白趁钟灵在走路没有留意的时,一掌劈下去打晕她后,将她带到了撕下无人的河边绑住。
邓琴涵仔细打量着钟灵的长相,不得不说她手上的人皮面具当真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邓琴涵不疑有他,迅速为自己套上面具,临走前墨白实在不放心,给了她一把随身携带的袖珍匕首用于防身。
“还有这个口哨,如果遇到危险,吹响这个,我就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
听到这句话她的耳朵无端发红,邓琴涵声如细蚊的说道:“多谢墨白大人。”
事不宜迟,墨白即刻将她悄无声息的护送到了钟府。
哪知道,邓琴涵刚进钟府就遇到了她要暗杀的对象——钟婉!
她身边还跟着两位身强力壮的男仆,并不好直接动手。
邓琴涵暗道不妙,然而她已经避之不及。
“我要你买的菜呢?”钟婉挑眉问道。
邓琴涵硬着头皮回答:“对不起,我忘了。”
“好你个臭丫头,本小姐的话居然都敢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钟婉说着,扬起手就要打人。
男仆谄媚的拦住她纤细的胳膊肘说道:“小姐金枝玉叶,千万不要轻易和这种下贱胚子动手,省得到时候疼着自个儿。”
钟婉认为说得有理,便道:“那你说怎么办?”
男仆歪着嘴,直接一脚踹向邓琴涵的腹部,当即就将她踹出十丈开外的地方。
邓琴涵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击,她疼得整张脸都开始扭曲了。
钟婉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干的漂亮,就该给这种贱人一个教训,你把她拖进自己的房间关起来,从今天开始不要给饭菜吃!”
她落下这句话以后,便得意洋洋的离去,而邓琴涵则被人拽着头发拖走了。
接下的三天,邓琴涵连滴水都没有喝到。她多少年没有过饥饿的感觉了,此时此刻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减肥,不需要食用五谷杂粮。
到了第四天的食用晚饭的时间,钟婉儿依旧不打算给她饭吃,似乎是铁了心要弄死,只等着下人们明日来给她收尸。
邓琴涵当然不能任由他们宰割,她身上带了墨白给他的药丸,这三日她一直都在吃这个来维持自己的体力,自己必须尽快杀掉钟婉,于是她寻思着脱下身上有些旧的襦裙,从衣柜里里掏出一身白色的道袍换上,白色的袍子上用银线绣着暗纹,像是一些符文,又用一支木簪把头发挽起来,看起来竟一时雌雄难辨。
换好衣服之后,直接用暴力的方式,一脚踹开了房间的大门,可能是看下人们认为她很快就会被饿死,门前守门的人居然不在,钟灵一路朝着大门走去。
一路上,不少丫鬟婆子都看到了她,明明前几天还被关押在房门中的二小姐,今日却穿着道袍,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哪里像没吃饭的损样,便想起大小姐的交代,于是有个丫鬟慌忙往钟婉儿的院子跑去。
看丫鬟去钟婉儿的院子禀告,剩下的丫鬟婆子立刻围了过来,口里喊着二小姐,面上却无一丝尊敬。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一个婆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小姐交代您要反省自己的过错,你不该随意出来走动的。”
这话可以说是半点恭敬全无。不过也确实,钟灵是庶出,父不疼,娘亲也死的早,可不是成了王府里人人可欺的对象了吗?
邓琴涵看也不看这个婆子,径直往前走,没想到这婆子居然伸手拉住她,并且手下暗暗使劲,掐了钟灵一把。邓琴涵挑眉,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婆子。
这里没有武功高强的大汉,邓琴涵自然不用怕他们。
果然,邓琴涵毫不客气的一把拧过婆子的手,霎时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婆子的胳膊就这么被邓琴涵卸了下来。那婆子哀嚎一声,捂着胳膊疼的在地上打滚。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数吓到了,虽然还是拦着路,但是没有一个人再敢去拉邓琴涵,那婆子还躺在地上哀嚎,痛的脸都变形了。
邓琴涵无视别人的拦路,继续往前走,她走一步,那些丫鬟婆子退后一步,竟是就这样走到了大门口,就在邓琴涵即将要进入大小姐房间的时候,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邓琴涵终于有机会细看眼前这位她要暗杀的对象了。
这女子与原本的钟灵有三分相似,但是与钟灵冷冽的气质不同,这女子生的弱柳扶风,一双眼睛水波荡漾,似是含着泪又似是有着无限忧愁,真真是我见犹怜,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青丝如墨,嫩黄色的裙衫衬得这女子更是肤白胜雪。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美人。
啧啧,邓琴涵心里暗暗赞叹,此等美人,这不正是很多男人都会喜欢的模样吗?小白花一样,看着就让人有保护的欲望。
好在那位梁大人看不上她,否则若真娶了她,那还不得倒霉到家。
钟婉看着面前目似寒星,姿容如玉的女子,震惊之余竟有些陌生,她不是已经惩罚饿得快要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并且看起来居然还是神采飞扬!甚至于气质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姐姐怎么出来了,看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所以来向我道歉来了,只是你不是平日多病,几日不进食,现下又出来见了风可怎么得了。”
听听这番话,姐妹情深,多懂事,邓琴涵挑眉看着她,也不接话。
不知怎么,钟婉竟被她看的有些发慌,这不像是钟灵平时的作风啊,平时钟灵看到她就会害怕得发抖,逼急了恨不能撕了她的脸皮,今日这样冷静的看着她,仿佛能看穿人心一样。
钟婉刚要张口说话,邓琴涵却突然朝她伸出手,钟婉还没反应过来,头上的步摇钗就被人拔去,那只发钗只是装饰品,钟婉的头发并未散乱。但还是被这个动作吓到了,丫鬟婆子很是护主,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就护在了钟婉儿前面。
钟灵把玩着手里的发钗,嘴角微微勾起,墨白说过这个发叉里面常有重要的东西。
她来京城的路上,就已经听墨白将这有关于钟家的一切都细细说给她听。
所以,她自然知道这发叉真正的主人是谁,于是看着钟婉道:“这发钗好生漂亮。不过我记得这是,父亲送与我的,却如何到了你的头上。”
不等钟婉开口,邓琴涵又拍了拍额头,“嗨呀,我这记性,想起来了,之前我生病的时候,妹妹来我院子里拿走了这只发钗,说是将死之人不配带它。想来我今日身子好了,这发钗,自当回到原主人手中。”
“你!”钟婉被她气住了,垂下眸子遮掩住眼中的恨意,再睁眼,眼中有盈盈泪光,“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怎么会这样说姐姐,自姐姐生病,妹妹日夜为姐姐祈福,这支钗子明明是姐姐送给妹妹的,说是姐妹之情的见证。”
邓琴涵看着她的形容姿态,觉得甚是无趣,不再理会她,转身出了大门,门口守卫伸手要拦,被邓琴涵一脚一个踹倒在地。不管身后的婆子丫鬟面面相觑,径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