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看着胡霍眼底闪过的迷茫之色尽收眼底。
此人确实不像是装模作样,否则祁皎月这次不经意的试探他的下意识反应不可能如此自然,若真是装的,那只能说他的演技已经达到神乎其神的境地。
祁珩也一道坐了下来,说道:“没错,确有此人。”
如果现在胡霍要刻意撇清嫌疑,岔开话题,那么他方才的表现就是装的,毕竟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要像满过众人的眼睛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是胡霍想借着他的话题装傻充愣的继续往下引导,那么他对于八年前的常家灭门案,他还是记得的。
八年前的胡霍在侥幸活下来后,便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尤其是关于常家人的,有的大夫甚至说他定是受了刺激,大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这样的。
所以,常言对于现在已经半傻的胡霍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胡霍奇道:“不会吧,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贡南县有个杀猪家的儿子,他就叫常言,可是不对呀,我记得他现在才十岁,他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比司农还厉害!你们一定是记错了。”
祁珩:“……”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与我哥同时记错呢。”祁皎月及时的反驳道。
这下,胡霍更加迷茫了,眼底一丝精明之光闪过。
“你们不会是为了挤兑我才这样说的吧。”胡霍了然道,“之前就有人嘲笑过司农的功夫,结果都被他挨个揍回去了,反正我是不信你们说的话。”
祁皎月耸肩,双手一摊。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表示: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胡霍:“哼!那等我找到司农!你们就带我和一起去见他,我就不信,这贡南县居然还有比他厉害的人,到时候,我就让司农和你说的那个什么?”
祁皎月补充:“常言。”
“对!那个常言切磋一下武功,要是我家的司农赢了,那你们就得收回方才说的司农不如常言的话。”胡霍猛的站起身,“走!现在就去找司农!”
祁家兄妹被这半个傻子的智商惊呆了。
这家伙到底是傻子中的翘楚还是正常人中的奇葩。
祁珩问道:“天热,你不是走累了,要歇息吗?”
“不了!歇什么歇!我现在就要找到司农!”胡霍大步行前走。
又开始了逢人便问的时候。
走到最后,终于惊动了胡大人。
胡大人对于这位不成器的儿子早就失望透定,正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绝望,他早已习惯胡霍三天惹一小事,五天闯一大祸的日子。
这次,胡大人黑着脸,亲自带着人把胡霍死拉硬拽的拖走。
“你丢不丢人!”胡大人压低着声音,拧儿子的耳朵警告道。
祁珩担心他恨得快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连忙打圆场:“公子心地善良,他也是担心自己的下属,这不也是怕惊着你,只敢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寻。”
胡广华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惋惜道:“要是怕惊着我,今儿我也不会在这里了,让你见笑了。”
胡霍羞得无地自容,偷偷的说:“爹,那个啥……小月还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胡大人拔高声调,而后气得吹胡子瞪眼,松手在他后背用力一拍,“现在全贡南县的人都知道,你如今为了一个下属,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们,连要饭的乞丐都不放过,一个个的问,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祁皎月内心止不住的窃笑,面上还是一副冰山美人的形象。
胡霍被老爹一拍,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上倒,踉跄了几步后又跑到祁皎月的身旁,笑嘻嘻道:“小月,你莫介意哈,我爹爹他就是这样。”
祁皎月矜持的点点头。
胡大人与祁珩一左一右的走在前面,两人不知说了,祁珩侧脸会心一笑后,胡大人也跟着释然报之笑容。
祁皎月心想: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胡大人怎么对兄长一点戒备也没有?
她这样一想,便想认真听他两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无奈旁边的胡霍一直在聒噪,入耳的只有支言片语。
什么断袖,误会,主仆情深之类的话,她听不完整,又碍于人多和形象,忍着没有发作自己的情绪,只得选择避而不听,任他说去。
夕阳西下,一同人本要作别,然而胡大人坚持要邀请祁皎月与祁珩一道回胡府坐客。
祁珩本是要推脱,无奈胡大人实在是热情好客,生拉硬拽是要把祁珩拽进府中吃一顿再回客栈。
胡霍也在一旁帮腔:“小月就随我们一起回去嘛!今天你们陪我走了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们呢,正巧我们府刚换了个厨娘,手艺可好了,你们还肯定没有吃过正宗的贡南菜,你们就来嘛!”
“小子。”胡大人掴了他一掌后脑勺,“怎么能请人家到家里吃呢,鄙府的吃食捡漏,恐怕是招待不周,这样吧,今日本官请客,地点就去你们的‘红尘’客栈,我已经嘱咐了下人定好桌席。”
胡霍开心的跳起来:“好耶,我们一起在外面吃好吃的,‘红尘’里的厨子听说是从宫里面来的,味道也是一流棒!”
祁皎月心想:靠!
常言现在还被关在‘红尘’里的后院,若这胡大人真的去了这客栈吃饭,保不齐会被发现。
然而,胡家父子还在,祁皎月也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正常的情绪,只能面若冰霜的看着前方。
此刻,祁珩依旧也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说道:“那敢情好,今儿个‘红尘’的生意铁定比往日都要热闹,那我们就走吧。”
胡大人寻胡霍的时候,身边带了不少家仆,前后算下来约莫三十多位,一行人来到客栈。
店小二的脸笑开了花,热情洋溢的招呼着胡家与祁珩带来的一干侍卫入座。
好在墨白办事靠谱,在入座的同时,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递给了祁珩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来,常言已经在这些人来之前处理好了。
一楼的餐桌不一会儿都上满了菜,祁皎月不得不承认,这家店的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丝毫不逊色于现代的那些五星级餐厅。
中原人的饭席从来都少不了酒,何况是胡大人这种长期游走与各色官员的人来说,十多两烈酒下肚,那都跟喝白开水一样的简单。
祁珩虽然也喝酒,但不至于那么疯狂。
何况,他的酒品并不好。
一想到上次无意喝醉后,和祁皎月闹出了那些事,他就不敢多喝。
还在胡大人也不敢为难皇帝陛下,劝饮几句后也没在多说什么。
可是偏偏,胡霍居然喝醉了。
他喝醉了就开始耍酒疯,胡大人身边带到家仆也是敞开了喝,没多久也是东倒西歪不成体统。
整个客栈一楼,就剩下了面沉似水的祁皎月,千杯不倒的胡大人以及依旧保持清醒的祁珩以外,其余人都不甚酒力,倒的倒,吐的吐。
就连墨白都开始招架不住。
墨白知道自己不敢耽误正事,中途借着如厕的名义把喝的酒尽数吐了出来。
他就着这个方法,喝倒了一桌子胡家的家仆们。
没办法,这酒太烈,寻常人喝多了,真是一点也招架不住。
祁皎月滴酒不沾,就着眼前的吃食动筷子。
大家也知道这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别说劝酒,旁人见了她主动喝一小口黄酒都是罪过。
不得不说,她在餐席上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一种富贵人家养出来的优雅清高。
然而,只有祁皎月自己心里清楚,这哪是什么贵养出来的,她从小除了兄长,就没人理没人疼,能把自己养活到现在就不错了。
她这些能端出来的矜持高贵,全都是同楚离月学的。
楚离月除了有一身娇贵的大小姐脾气以外,还有与生俱来的优越和无论身处何地时,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气。
“小月,你真好看。”胡霍喝多了,举止便越发幼稚。
祁皎月并不理会。
胡霍自讨没趣的瘪瘪嘴,转而攻向其他地方,醉醺醺的把祁珩身前的酒杯满上:“来,兄长!我尽你一杯。”
祁皎月不悦的蹙眉,心说:兄长这两个字是你随便能叫的吗?
祁珩本是想推迟,谁知道祁皎月却一把夺酒杯,一饮而尽。
胡霍手中的酒杯瞬间落到了桌上,溅起的酒一部分飞到了他的前襟上,余下的大部分顺着桌,流到了他的长袍上。
“哎呀!我的衣服。”胡霍手忙脚乱的收拾酒水,当然嘴巴也不闲着,兴许是喝醉了,说话也更加的肆无忌惮,“仙子居然会喝酒,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真美。”
“……”祁皎月一点都不想和一个喝醉的二愣子计较,面有不善的重新坐回去。
这下,仙子生气了,同坐在一旁的胡家心腹好心的提醒他。
胡霍:“你这个老家伙!你用脚突然踢我干嘛!”
“我吃饱了。”祁皎月冷冷的站起身,对着祁珩道,“哥,我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