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姜亦眠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云雀低头看向她，刻意压低的嗓音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姜小姐，四少派我来保护您的。”
“……”
What-are-you-弄啥嘞？！
姜亦眠看云雀看愣了神，一时连路都忘了走，惹得尹妩疑惑的看向她，“小眠？怎么了？”
“没、没啥……”
“哇塞！”尹妩的视线落到了云雀身上，看直了眼。
姜亦眠想挡都没来得及。
迟了一步，尹妩已经瞄上了云雀，眼睛“歘歘”发光，“你好，请问你是模特吗？”
这么冷艳的一个美人儿，她以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呢？
云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摇头。
“那你有兴趣成为模特吗？”她好想给他拍一组大片啊。
云雀继续摇头。
他现在只想回家……
姜小姐的家人好恐怖！
姜亦眠也担心云雀招架不住，于是赶紧拉着尹妩往另一边走，顺势岔开了话题。
云雀奉命在身，不敢离她太远，因此姜亦眠去哪儿他就跟着到哪儿，看在某些人眼里，俨然就是一场“天真小姐和冷艳女仆”的精彩大戏。
“尹姐，这位小美女是谁呀？”风尚杂志的总监宋柏端着酒杯她们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姜亦眠，眼神里的某种情绪让人很不舒服。
尹妩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隔开了他的视线，回道，“我侄女。”
“噢……”对方恍然，“原来是姜家的千金。”
宋柏赔着笑，神色不似方才那般轻佻。
视线落到距离姜亦眠不远的云雀身上，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跟狼见了肉似的。
姜亦眠担心云雀待会儿忍不住对他出手，于是赶紧和尹妩打了声招呼，拿了几块小蛋糕跑到没人的角落里去吃。
正吃得欢呢，忽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女音响起。
“呦！这不是姜大小姐嘛，怎么一个人窝在这儿啊？”
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望着姜亦眠。
姜姑娘没看向来人，专注的吃着自己的小蛋糕。
一听这个做作的声音，她根本不需要看对方的脸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项琳，她上初中时跳级的罪魁祸首。
那时这小浪蹄子想利用她接近她五哥，结果被她点破之后就在暗地里造他们兄妹俩的谣，反过来说是姜墨死乞白赖的追求她。
她哪能任由别人这么欺负自己和家人，于是临跳级之前就给项琳使了绊子，两人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不过后来她爷爷对她说，不必每次都理会人家背后怎么说你，因为那些比你强的人根本懒得提起你，诋毁本身就是一种仰望，只是诋毁的人本身不自知罢了。
项琳拂了拂散在肩侧的卷发，踩着高跟鞋走到她身边，“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么任性呢，说不理人就不理人。”
姜亦眠还是不吭声，却也不离开，就闷声不响的吃着蛋糕。
她不愿意看到项琳。
那张脸就像二十世纪没卖出去，二十一世纪又砸在手里的赔钱货，让她一看就忍不住想啐她，但又怕脏了自己的唾沫。
那位姑娘，吵架从来没赢过，装B从来没输过。
赢得太轻松，姜亦眠都懒得怼她。
项琳脸上的笑容因为姜亦眠的无视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跟姜亦眠还有她家的几个哥哥从小就认识，可她什么都比不过她，处处低她一等。
姜亦眠走到哪里都是小公主，而她就只能像个丫鬟似的跟在她身后。
不止是她，就连她的父亲也是一样，在官场上处处低姜家的人一头，导致她以前一直在姜亦眠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过——
好在那都过去了。
年前她父亲刚升了职，已经和姜亦眠的大伯父平起平坐了，她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思及此，项琳渐渐敛起怒气，又变的趾高气昂，“怎么？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你不讨厌，就是全无用处。”姜亦眠终于开口，一脸诚恳的说着最毒的话。
“你！”
姜亦眠轻飘飘的一句话，轻松怼的项琳丢盔弃甲。
后者做了好几组深呼吸才勉强压制住怒气，“你现在就别跟我摆什么小姐架子了！
我也不比你差什么。
你有的，我都有了。”
姜亦眠用叉子戳着小蛋糕的动作一顿。
项琳这种人，连司机都恨不得有一整个连队，在她出门时列队欢迎，纽扣闪闪发亮，制服光鲜耀眼，白手套一尘不染，讲究的像从军校出来的。
她猜，她现在的人生应该空虚的像稻草人的口袋。
所以她给了项琳一个同情的眼神。
“你蠢也就罢了，何苦成精？”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你说谁蠢？！”
“你啊。”姜亦眠笑眯眯的看着她，“你的脑子能做的，大概也就是确保你好好活着了。”
“姜亦眠！”
项琳被气的扭曲了一张脸，她刚想说什么，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姜亦眠疑惑的看过去，竟然意外发现云雀站在人群中央。
她一惊，赶忙朝他跑了过去。
及至近前，她发现云雀脚边躺着一个正在龇牙咧嘴的人，是宋柏。
见尹妩也朝这边过来了，她赶紧拽着云雀开溜。
走到没人的地方，她问，“人是你放倒的？”
“嗯。”
“为什么？！”
云雀别过脸去，下颚绷的很紧，明显气的在咬牙。
见状，姜亦眠更奇怪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贱男人摸我屁股！”
“噗——”
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姜亦眠赶紧捂住嘴巴，却还是有压抑的闷闷笑声传出。
云雀彻底黑了一张脸。
“对不起、对不起……”姜亦眠赶紧道歉，尽管没什么诚意，“我真的没想笑，就是没忍住……哈哈哈哈……”
彻底不忍了。
云雀：“……”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血压高啊。
“好啦、好啦，不气哦，待会儿我去帮你报仇。
你先去车上等我吧，免得再被变态盯上。”别说，他这小模样是挺撩人的，感觉比她都有女人味。
“我去和我三伯母说一声，不行就跟你先撤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呜……姜小姐……”云雀感动的想哭，一副鸵鸟依人的模样。
热泪盈眶的朝姜亦眠比了个心，云雀转身提起裙摆往楼下跑，活泼的跟只小燕子似的。
姜亦眠看着，默默摇头，觉得他应该是只大雁。
回到宴会厅，她转了两圈都没发现尹妩的身影，倒是有个服务生急急忙忙的朝她跑了过来。
“姜小姐，刚刚和您在一起的那位小姐被宋先生带人堵住了，您快去瞧瞧吧。”
“在哪？！”
“一楼大厅，水池雕塑的后面。”
对方话音未落，姜亦眠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楼下跑。
不远处的项琳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突然怪异的一拧，浓重的奸诈之色攀上她的脸，开始一番嬉闹。
姜亦眠一路飞奔到楼下，从水池正前方绕到了后面，却并没有发现宋柏和云雀的身影。
正觉得奇怪呢，忽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扑去。
“扑通”一声，溅起了点点水花。
姜亦眠是正面砸进水里的，池水一下子就涌入了她的鼻腔，某些压在心底多年的恐怖记忆顺着水势漫上心头。
酒店大堂耀眼的光线忽然变的更加强烈，什么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剧痛和白光，然后黑暗降临，有些红色的东西在蠕动，就像显微镜下的细菌。
再后来，耀眼的和蠕动的东西都不见了，只有黑暗和空虚，让人像巨树般的颓然倒下。
姜亦眠的耳边隐约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一道稍显稚嫩的童音。
“小哥哥，你的手真漂亮，脸比手还漂亮……”
“我喜欢手好看、脸也好看的人。”
“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你可以来我家找我玩吗？”
“我叫姜亦眠，你叫什么名字呀？”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脑海中朦朦胧胧的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微薄的唇轻轻启合，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的凝着她，流光溢彩。
封北霆，原来……
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