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
两根!
三根!
众人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的看着范进,一根手指张开,两根手指张开,三根手指张开。
随着一根根手指的张开,他手中之物的轮廓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灰色的翎羽,黄色的尖嘴,还有长长的细腿,仿佛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他那黑溜溜的眼睛中充满惊恐。
啾!
啾!
啾!
麻雀!
范进手中握着的竟然真的是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翎羽还没有完全长好的麻雀。
“真的是麻雀!”
“真神了!”
“吕神仙!”
众人看着范进手中,眼睛乱转的麻雀,眼睛不由大睁,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活的!”
“活的!”
“我就说是活的吧。。。”
“就是,是活的!”
“哎!”
“我还以为是死的呢。。。”
不过也有人,关注的方向,和大家有些差异,他们似乎更加在乎的是那只麻雀的生死。
“不对啊!”
“既然麻雀是活着的,吕先生为什么要说生死全在大人一念之间呢?”
不过,还是有人发现了一丝不妥,有些好奇的问道。
“萧何!”
“你是本官最器重的人,你来告诉他们!”
因为太过兴奋,范进脸上的红色还没有退去,见众人心中疑惑,他有些考校的看着萧何,笑着说道。
“诺!”
萧何没有想到范进会在这个时候考校他,但他还是重重的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正因为这只麻雀是活着的,生死才在大人的手掌之间。”
“只要他轻轻的用力,麻雀就会被直接捏死。”
“如果大人松手,麻雀就会安然无恙!”
“所以,这也是吕先生的高明之处,他并没有断生死。。。”
“原来是这样!”
听到萧何的解释,众人的眼睛顿时流露出恍然之色。
心中对吕太公也越加的佩服。
“不错!”
范进轻轻的点头,对萧何的解释表示认同。这也是刘季给他出的计谋,吕太公断生,范进就会将麻雀捏死在手心。
吕太公断死,他就会打开哦手掌,将麻雀放出。
可以说是算无遗漏,是必死之局,但是谁知,还是吕太公技高一筹,竟然有惊无险的度过。
“只是不知吕先生如何知道范某手中之物?”
范进和吕太公一般环顾一眼四周,最后落在那身穿孝服的女子身上,但是,任凭他如何思考,还是心中茫然。
不知他究竟推断出这一切。
“大人!”
“其实此事也是简单。。。”
吕太公用手捋着自己的长髯,笑着说道:
“大堂之上这位少女虽然身穿孝服,但却是一个少女!”
“更为有趣的是,就算是孝服也难掩她的颜色秀丽,是一位难得的少年佳人!”
“少年佳人,少在上,佳在下,合起来,就是一个雀字!”
“所以,老朽断定,范进大人手中之物,定然是一只一麻雀!”
“原来如此!”
范进也高中过进士,自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
吕太公这么一分析,他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心中更是豁然开朗,不由重重的点头,一脸赞同的说道:
“少年佳人!”
“妙!”
“实在是妙!”
“那么,先生为什么会断定,这只麻雀生死,皆在本官掌控之中呢?”
泗水县县令范进对吕太公的思路,虽然已经有了几分了解,但还是有些迷茫的问道。
“大人!”
“老朽虽然不知这位妇人因为什么上了公堂,但是,只要在公堂之上,他的生死,皆在大人的一念之间!”
“所以,老朽才说,那个麻雀的生死都在大人的一念之间!”
吕太公看了一眼妇人,又转头看了一眼范进,这才幽幽的说道。
“这。。。”
听到吕太公的话,范进不由的就是一愣。
其他人的眼睛也是不停的闪烁,心中更有着说不出的感触。。。。
上了公堂,生死不由己。
吕太公虽然说的是轻描淡写,但是每一个人却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力,一种悲哀。
心中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愤!
因为,他们自己的命运,却没有办法自己主宰。
在王权面前,在命运面前,他们就是一个个没有思维的木偶,被人无情的戏弄。
这一刻,他们恨不得仰天长啸,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
看着那个眼睛空洞,没有丝毫神采,好似木偶的年轻女人,萧何的眼睛不停的闪烁,也许,此时,她正在心中祈祷,希望范进能够秉公处理!
但是,她能够做的,也只是祈祷。
因为吕太公说的对,从她踏上公堂的这一刻起,她就变成了范进手中的麻雀。
她的命运,全在范进喜怒一念之间。
这样的制度,真的公平么?
这样的制度,真的合理么?
这样的人生,真的有价值么?
萧何的心中,也第一次有了怀疑。
这样的官场,这样的大乾,这样的社会,真的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么?
也许,张家父子造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如果张家父子,或者是其他人的夺取了江山,坐稳了天下。
眼前的这种悲哀,就会消失么?
或许可以吧。。。
或许不可以。。。
仿佛是感同身受,不论是分列两侧的衙役,还是围拢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此时都沉默了。
静!
非常静!
让人感到了一种压抑的静!
“好!”
“好!”
“好!”
和普通百姓不同,范进没有这种悲哀感觉。
他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他能感觉到是自己的威风,他能感觉到的是自己手中的权柄。
一言决定生死,大权在握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也是无数的儒家学子,寒窗苦读十年的动力,以及终极目标。
范进有些得意,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的看着四周的人。
在他眼中,他们都是草芥,都是羔羊。
只要他愿意。
可以一言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这一刻,他就是神,这一刻,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好似病态一般死死的攥着拳头,仿佛要将这得之不易的权利,死死的握在自己的手中,直到永远。
但是他却忘了,这份权利,究竟是谁赋予他的。。。。
是科举制度?
是大乾朝廷?
是百姓?
亦或者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