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釜旁边放着一个灰陶缸,上面盖着一个盖子。朱友能走过去揭开缸盖,里面仅剩下缸底一层糙粟米。
这种粟米是普通老百姓吃的,又粗又难下咽,在锅台的案板上还放着一些野菜,用来掺和着吃。
“你,你们就吃这个?”朱友能从缸底掏出一把糙米。
棣王李低头道:“就连这个也是不够吃的,我们兄弟十一人一个月仅不到两石粮食。又无其他佐菜,仅这些粟米是远远不够,我、我们只好摘些野菜果腹。”
德王李裕叹了口气:“我们几个倒是好说,倒是苦了祥儿、儿还有儿这三个孩子。”
“这简直欺人太甚!”朱友能大怒,一脚将旁边一个木墩踢倒,他手下几个狗腿子吓了一跳。
这时旺财跑了回来:“二公子,那御马监使好像不在当值。”
“这厮叫甚?他去了哪儿?”朱友能怒问。
“御马监使叫甘振林,门口守卫说、说是大概去了醉花楼。”
醉花楼是京城有名的青楼,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御马监使竟然都能去快活,而堂堂的亲王竟在这寒窑中吃糠咽菜。
“主人,主人。米和肉买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为气喘吁吁的带着段虎他们一人背着一袋米,还有一些肉干。
德王他们大喜,对于许久不见荤腥的他们,见到这些肉米自然高兴万分。
“有吃的了,祥儿,儿,咱们有肉吃了。”仅比李大几个月的雅王李笑道。
李将怀里的最小的弟弟李放在地上,他俯身疼爱的摸着这个亲弟弟的头发:“儿,皇帝哥哥跟你保证,以后能让你天天吃上肉,好吗?”
年仅三岁的李因长期缺乏营养变得羸弱不堪,他脸上露出童真独有的灿烂微笑:“谢谢皇帝哥哥。”
李咬着嘴唇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哎,哥哥一定给你吃上好吃的。”
有为他们将手里的肉和米交给李裕他们,几个亲王开始收拾烧煮。
李站起身,对朱友能道:“朱兄,走。”
朱友能楞了一下:“去哪儿?”
“醉花楼。”李扔下这句话便走了出去。
皇帝要去惹事,御马监使毕竟是梁王的人,是朱温派来看守德王他们的。朱友能若是跟着一起去了,传到朱温那里怕会引起梁王震怒。
德王李裕他们停住了手,看着李的背影怔在当地。他们大概在想,自己是不是给皇帝带来了麻烦,早知道就不跟他说这么多了。
患难见真情,兄弟间或许会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可一旦落难,毕竟是亲兄弟,他们又会抱成一团。
旺财拽着朱友能的一袖:“二公子,咱们还是不去趟这趟浑水了吧。”
朱友能义气为先,一脚将旺财踹到一边:“老子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么,在京城还没有我不敢惹的人!”
这倒是实话,朱友能这人飞扬跋扈,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他和他爹朱全昱虽然不一个性子,但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历史上朱全昱曾经指着朱温的鼻子大骂他弑君篡位,朱温对这个哥哥也是无可奈何。
而朱友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乾化三年朱擐登基称梁末帝,封朱友能为陈州刺史。朱友能带着一帮人打家劫舍,无恶不做。末帝发兵铲除了这帮人,朱友能为兄弟义气铤而走险,竟然举兵谋反。他谋反纯粹是以卵击石为了兄弟义气,兵败后投降。按理说谋反重罪必死无疑,可朱友能这厮竟然奇迹般的没有被杀,只是降为房陵侯,流放房陵,想来那梁末帝也觉得朱友能这种败家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当然史书记载是朱友能聚集了一帮恶棍,以田乙、董乙为首的学佛者。实际上这些人不过是一帮江湖人士,与朱友能臭味相投而已。也就是说朱友能天生就是个义字为先的家伙,这种人为了兄弟义气都能举兵谋反的人,自然对李是两肋插刀。
况且这事是朱温做的过分,激起朱友能的侠义心肠,他非要跟着李管上一管。
朱友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泼皮无赖,沾花惹草欺压良善。可极重义气,他既然把李当成了朋友,那就上刀山下油锅风里来雨里去。
朱友能跟着一起冲出了御马苑,几人风风火火的往醉花楼走去。身后的段虎等几个侍卫大吃一惊,众人暗叫不妙,这御马监使虐待亲王,小昏君既然已经知道了还不得翻了天啊。
段虎吓得声音都变了:“奔驰,你他娘的腿脚快,你快去梁王府通知梁王殿下。就说陛下与朱友能公子去了醉花楼找御马监使算账去了。”
奔驰知道事关重大,点了点头撒丫子就跑。这厮还真不枉了他的名字,跑起来贼快,五十公里加速两秒。
李等人来到醉花楼,老鸨子远远的看见他们衣着华贵,笑脸相迎的扑了上来:“哟,几位爷快快里面请。”
朱友能推开老鸨子:“御马监使甘振林这个王八蛋在那儿?”
老鸨子甚是油滑,陪着笑道:“哟,这位爷先消消气。不知道这甘大人怎么得罪了这位公子哥,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找几个姑娘喝喝酒,我再让甘大人出来给公子赔罪如何?”
朱友能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快点把甘振林这个王八蛋给我叫出来,否则我砸了你这窑子!”
一听对方口气狂妄,老鸨子怒了。不过没有知道对方来历之前,她不敢贸然动手。只见老鸨子她撸起袖子叉着腰:“嗨!你是哪家公子?竟然到醉花楼来撒野。”
这种事自然少不了手下狗腿子,旺财跳出来指着老鸨子:“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我们广王二公子,朱友能朱公子!”
这时醉花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嫖客,他们都好奇的看着这帮来砸场子的人。谁知道旺财一出口,众人听说是朱友能,吓得瞬间做了鸟兽散。
京城恶少朱友能的恶名远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鸨子一听也吓得连连后退:“您,您是广王二公子?这,这甘大人就在楼上第二个房间。”说着冲楼上一指。
旁边李直看的目瞪口呆,朱友能还有这么大威力?看来这恶名远播未必就是坏事啊。
京城人都知道朱友能是梁王亲侄子,做的恶事那是罄竹难书。就连泼皮无赖见着都远远躲之,醉花楼本来冲下来几个大茶壶,也就是老鸨子的打手。一听对方是朱友能,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