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从坟墓中爬出,她并不急于离去,而是在自己墓碑前驻足,眼光却在墓碑前的刻文上留住,墓碑上用隶书刻着“春香之墓,清河江临天立”,回头眼光复杂地望了望清河城方向,她缓缓的低声道:“倒没看出来,还是个热血男儿!”
春香脸色瞬间变化万千,随即眼角闪现出一丝狠厉之色,继续低身说道:“西门庆,我看你是活到头啦!哼!如若不是师父不让我出手。”
她低语着,脸上的肌肤猛然间蠕动起来,丽手轻微一抬,四周风沙骤起,春香身上的尘土簌簌而下,卷在周围风中,将她身影完全罩住。
这包裹着她的狂风旋转着,但见她将双手向上扬起,身边的风形逐渐消散,露出里面的女子。
死而复生的春香此时清新脱俗,她身上的尘土早已消散,衣衫一尘不染,但她的脸却却如龟裂般,脸上肌肤裂如细沙碎屑簌簌跌落,原本的面貌便一展无余。
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鼻子依旧高挑坚挺,鼻翼却比春香丰满了少许,显得圆润娇俏,此时嘴角微微上翘,透出一股灵动俏皮。
“啊姝,现在感觉如何?”一声慈祥的声音传来,几个眨眼功夫,一位身穿高冠道袍的道人几个纵身便站在了原来是春香,现在被称为啊姝的少女面前,若是西门庆在此,他一定认识,中年道长正是那日从他手中逃脱的入云龙公孙胜。
少女有些雀跃,但随即躬身行礼,“啊姝拜见师父,师父,你这丹药真的不错,没想到骗过了西门庆,他还以为是他杀了我,当时吓得他够呛!”
中年道士点点头,咳嗽两声:“紫姝啊,真是那江临天救了那阎婆娇,西门庆迟早会对江临天下手,这次也是不得已,才让你用此种方法离开大宋朝庭的视线!”
啊姝有些失落,并不直接回答那中年道长的问题:“师父,难道真要与大宋朝庭作对么,难道师父认为就凭现在柴家的力量就能够同朝庭对抗?”
中年道士叹了口气,语重深长道:“为师也知大宋现在死而不僵,还没到分崩瓦解的地步,此次受你父亲相托,遍邀天下豪杰,不想却被那宋三郎走漏风声,现在还在清河城引出此等麻烦事,我已经查明,那西门庆已同京城高太尉勾结,要对我等不利,为师要你尽快想法杀掉西门庆,我还要去郓城一趟,看看宋江到底透露多少给那娘子。”
少女紫姝点头,那道士转身就要离去,少女却出声挽留:“师父,你还没给我解药呢?”
中年道士身形停住,发出自嘲的笑声:“傻丫头,师父给你的丹药四日后就自动失效,没想到江临天那小子好心帮了你倒忙,居然让你从坟头爬出来,本来是让你从县衙离开,吓吓那李炳忠,哈哈哈!”说到这里那道人不禁笑了起来。
紫姝也不仅脸露微笑:“姝儿想求师父一件事情,放过江临天,徒儿见他也不是奸恶之徒”
道士沉吟一会,笑道:“啊姝,放心,为师自有分寸。”说着便消失在黑暗中。
少女紫姝理了理鬓角的头发,也迈开步子,向着清河县城的方向走去。
清河城,骡马市。
徐氏在福伯的陪同下逛着市集,她精明的眼光打量着市集里的骡马牲口,回过头来询问着福伯:“福伯,你真听到那臭小子说要到郓城去?”
“夫人,这种事情小的哪敢乱说,少爷只说得罪了西门庆,说那厮与高太尉有勾结,怕被对方定了反判之罪,说是那西门庆想得我家的四间商铺!”福伯小声回应道。
“呵呵,我儿长大啦!福伯,这买马、买奴的事就教给你啦,我可是不懂,以后天儿还得要你多些看顾。”徐氏吩咐道。
“只是,夫人,我们真的要去郓城吗?清河也挺好的,那西门庆若敢对少爷下手,老奴决不放过他。”福伯厉声说。
“福伯,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先夫曾告诉过我,经商并非长久之计,若是有朝一日,还是回乡买几百亩地,耕读传家。”
“夫人说得是,老奴记住啦!”福伯躬身回应。
主仆二人穿行在骡马市繁华热闹的市集上,这条街道与其他市集有明显的不同,那就是:这里除了贩卖骡马牛羊等牲口,还贩卖人口。
清河城虽位于山东道东平府境内,离京城和大名府都是不远,一些破产的没落户,西北辽国的俘虏,被拐卖的良家少女,都会在此被贩卖为奴,每月的十五都会有市集中的牙客穿梭于买家和卖家之间,高谈阔论,争论着价格,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一进市集,迎面而来便是喧嚣热闹的叫卖声和一股夹杂着屎尿和汗臭的异味,徐氏眉头皱着,这味道确实不好受。
“夫人,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呆会自有牙客来找咱们,等等吧!”福伯见徐氏的神色,知道夫人定是受不了这难闻的气味。
不多时,一名身形短小的粗壮汉子走到福伯跟前,衣衫褴褛,但浆洗得干净,一头灰白头发,一见福伯,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黄牙,显得有些憨厚。
“我说王老五,你怎么还在骡马市作牙客,还是老光棍?”
王老五脸上憨厚的一笑:“福爷,我们这种人哪个跟了我,会害了人家一辈子,还是单身的好,单身的好。”
“老五,这是我家夫人,今儿个夫人想买十多个青壮小伙,五个机灵丫鬟,记住选青壮小伙的标准是按照当初咱们在经略相公手下的标准来选,年纪吧,最好不要超过十五岁,这个事情办好啦,你以后就跟着我家夫人,保证亏待不了你。”福伯吩咐道。
“好勒,福爷,准给你办好,只是福爷,你选这些人恐怕不是做一般的奴仆吧!”叫老五的汉子有些吃惊。
“不必多问,我啊福还能害了你不成?”
“好勒!”老五知趣的答应一声,转身便进入了市集。
福伯转身对徐氏说道:“夫人放心,老夫认识这王老五有二十年啦,他原来在老经略相公手下做过提辖,武艺超群,后来我们看不惯上面贪污我等饷银,这才离开了军队,我先到的清河,蒙老爷收留,这才得以安身。那王老五得知我在清河,前来投奔于我,因老爷刚刚去世,我不便在夫人面前提起,这才让他在此做牙客,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都十二年啦!”
徐氏点点头:“原来如此,既是福伯信任之人,以后就让他来训练这帮奴仆们吧!”
“那感情好,正是老五的长处,想不到这小子总归有个归处,定会对夫人感激涕零的。”福伯欣尉道。
约莫半个时辰光景,王老五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三个半大的少年和五个少女,虽是面有菜色,但总算有些精神头。
见徐氏满意的点点头,福伯问道:“你小子可不亏了我家夫人,这价格嘛!是多少?”
王老五有些幽怨的望着福伯:“福爷,你说话可要讲良心啊,这十三个少年和五个女娃我可是精心挑选的,不是家中遭了灾,就是苦命的孤儿,我想最好不要有亲人,免得以后有挂落,这才浪费了些时间,这些人口共三百四十贯钱,如若我王老五有半点贪墨,不得好死!”
“好啦!好啦!还是老样子,没个定力,开个玩笑都不成,快去办理官契吧!“说着福伯扔给王老五一个包裹,他打开一看,是白花花的银子,便同卖奴的商人向市集的官衙走去。
两三刻钟后,王老五再次回到市集门口,福伯对王老五吩咐道:“老五,剩下的钱应该足够买五匹马,如果还能够有剩,呵呵,我相信肯定还会有剩,你就买几捆翠竹,记住,要五年以上的,再有余钱,就买几袋大米。我们先回去,你办好了就带人来绸缎庄吧”
王老五一脸的苦色,眉头差点皱在一起:“我说爷,你杀了我吧,就剩下的八十两银子,就只够买五匹好马,你还是原来的铁公鸡啊!”
福伯呵呵直笑,徐氏也是生意人,知道福伯算得精,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五哥,以后家里的事就拜托你啦!”
王五一愣,脸上有些惶恐,但马上恢复平静:“夫人如此信任洒家,为夫人办好事是洒家的本份。”
徐氏点点头,和福伯一起离开了骡马市。
太阳刚刚斜挂在半空,院子里的吵闹声就将江临天主仆俩惊醒,俩人昨天晚上担心半天,一直不敢深睡,结果今早却睡到日上三竿,俩人用被子蒙住头,还是不想起床,不想却被乔郓哥将他俩人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江小爷,你家怎么买了那么多仆人,你还不出去看看?”
昨晚,在乔郓哥的劝说下,潘金莲最终还是同意到江家居住,得知是同魅烟楼的苏大家住在一起,她也放心,毕竟这江临天的名声可不太好,但是经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之后,她对江临天的出手相助,也是十分感激。
江临天三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只见院子里堆了几大捆竹子,福伯和另外一名粗壮的汉子正指挥着一些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将竹杆削成八尺左右的长度,一头缠上黑布,一头削尖,正在火堆上炙烤,好象在制造着什么。
“福伯,这是在干嘛?”江临天一把拉住福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福伯看看四周,将江临天拉在一旁,小声说道:“夫人害怕西门庆对少爷不利,买来些奴仆保护少爷,这可花了绸缎庄一半的家底,夫人已知道少爷要去郓城,人多以后也有个照应!”
江临天嘴角蠕动着,脸上闪着感激的泪光,此时心中就想放声大喊“娘亲啊,你真是太伟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