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梦。”楚鸣打量着破旧的篷车了第一句话,声带的异常让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辛邦达老头凑近了一
“一个女人的梦。”楚鸣重复了一句,他醒悟过来,刚刚他使用的是自己的母语
“女人的梦啊。法斯特人?”辛邦达老头一边调着一碗糊状的东西一边不在意的问道
“好像有很多蝴蝶。”
“蝴蝶?这个季节里戈特还没有蝴蝶,等到羚羊第一次换角的时候才会有。来,把这个吃了,你自己能吃吗?”辛邦达老头将手中的糊糊端到楚鸣的面前
“真的有好多蝴蝶。我想我可以。”楚鸣还在梦境的余温中回味,他将一只手从毯子里伸了出来,白皙的皮肤让他吃了一惊
“好吧,你先吃着,我出去照看一下羚羊,这么久没看了,这些畜生淘气得很。”
看着辛邦达老头佝偻的背影挡住了门口的亮光,然后消失了。亮光让楚鸣适应了好一会儿。膝蛇“铁箍”犹豫了一会还是留了下来,这是它的工作,它需要盯着这个陌生人。它盘起身体,保持着攻击的姿态,眼前的陌生人在慢慢的将一勺一勺的糊糊递进嘴里,度不快却一直保持着这个度。最后一勺糊糊吃完,这个陌生人好像累了,斜倚在三脚几的旁边闭上了眼睛,黄铜水壶中的水又开了……
“我要飞得更高。”
没有战火的里戈特平原就像一床绿色的地毯,这种绿色越是到远处越是浓郁,空气中有嫩生生的草的味道。一个少年在狂奔,不时的挥舞着双臂高声的呐喊。
“声,你吓着我的羚羊了。”
辛邦达老头用手拢嘴高声的喊道,然后笑眯眯的摸着“铁箍”的脑袋道“年轻真好,知道吗,当初我也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还,而且快冻死了。那时候羚羊牧民也很多,战争离这里也很远……”
“我飞起来了!就像鸟儿一样,像风一样。”
楚鸣还在奔跑,挥舞着手臂,就像一只学飞的鹈鹕。在无数次的跌倒中学习着飞行的技巧。当双脚第一次离开地面,楚鸣终于理解的鸟儿的思想,那是对天空的向往,自由翱翔的快乐。楚鸣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五阶的替修被称为翔替师,并且以飞行作为考核的标准,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当空气从身体里穿过,身体仿佛是疏松的。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能量运用方式,身体的重量并没有改变,不同的是身体中最微粒子的能力运用方式,这也是一种稀释和谐振。当这种振荡和空气的组成达到一个很接近的值,那时候就会产生身轻如燕的感觉。
“下来吧,吃饭了。”
辛邦达老头在地面高声的呼喊着,这个一个睿智的老头,从不怀疑也从不惊讶。楚鸣看着地面上蚂蚁般的老人,觉得今天的高度已经是一个极限了,再高一些的平流层还不是他能达到的。他原本以为飞行应该是一种消耗极大的运动,但现在他才明白,能量的运用不是常识里的那样简单,当这种运用方式生质的改变以后常规的消耗计算就不再有普遍意义。
“又是羚羊啊!”
落地的时候楚鸣还是跌倒了,降落的技巧还不娴熟。
“是的,还是羚羊,一直是羚羊,永远是羚羊,如果在茵湖附近倒是可以打些鱼。我不喜欢鱼,只有水的味道。”辛邦达老头笑眯眯的道
“有烟吗?”楚鸣伸手在辛邦达老头的身上乱摸
“没了没了,存货不多了,吸烟有害健康,知道吗?年轻人就是没大没的,这是你的。”辛邦达老头一把将楚鸣的爪子拍落,然后心疼的掏出一包嗅烟,这是一种花粉制作的烟,劲儿很大
“气,其实我还是喜欢卷烟,这种花粉烟不方便得很,阿嚏——”
楚鸣吸了一口,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这种烟的劲儿真的是很冲。
“好了,看见铁箍了吗?铁箍——开饭了——”……
一望无际的里戈特平原上,一个破旧的篷车冒出了缕缕的炊烟,风铃在篷车的脊角上叮当作响,让这幅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画面多了些生气。几只胆大的里戈特羚羊蹦蹦跳跳的从篷车边上经过,然后又胆怯的迅跑开了。
“胡椒要吗?”
“不要,你这根本就不是胡椒,是级辣的辣椒。”
“这就是胡椒,谁胡椒不能辣的。”
“你这是狡辩,欺负外地人。”
“啊,那又怎么样,哎呦,我腰真不行了,你去把炉子支起来。”
“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老人一旦去过医院就表示真的老了。”
“这又是你的里戈特谚语吧,一道理都没有。你这样叫什么来着——讳疾忌医,我想你活不过年底的。”
“放心,我比你命长,如果我要死我会把你捎带上了,铁箍过来。”
“我过多少次了,不要把摸过铁箍的手伸到锅里。”
“铁箍不脏。”
“老头子,我提醒你,生活也需要科学的态度。你那些土鳖道理好多都是没有根据的!”
“没有根据?那我还不是把你救活了!这就是根据。”
“那是我福大命大,然后让你捡了一次便宜。”
“没良心的。”
“有。对了,烟呢?”
“没有了,这次绝对没有了,臭子、住手……”……
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碰见莫名其妙的人,然后成为莫名其妙的朋友。年龄和阅历都不是问题,习惯和理想也不是问题。一老一少仿佛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还有一条会嫉妒的膝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是多么美妙的半个月啊,每天和辛邦达老头拌着嘴,搜索花粉嗅烟是另外一个藏宝游戏,“铁箍”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怎么了,不过它不喜欢自己主人的新朋友,整天飞来飞去了,就像那些可口的又抓不到的鸟儿,而且总是在主人不在的时候把它扯成好几截,然后兴致勃勃看它重新拼在一起,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很累蛇吗?
“臭子,别搞铁箍了,这只是一条膝蛇,也就是书上的腹节蛇。”
“哦,原来你也看书,是人书吗?”
“滚,不要以为见了世面就有资格挤兑我这个老头子,我告诉你,我看过的羚羊比你见过的蚂蚁还多。前面就是茵湖了,收拾一下。”
“好呢,今天是个好天气,是大喜(洗)的日子。老头子,你把铁箍绑到杆子上怎么样,非常棒的晾衣架,我是不是很有创意。”
“狗屁,顺便把你自己洗洗,一公里外都能闻到你身上的臭味。”
“那就对了,不然怎么叫臭子。”
茵湖边晾晒出一排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像凯旋归来的军舰上的万国旗。“铁箍”非常喜欢杆子,在上面绕来绕去,然后在上得意洋洋的吐着信子。
“老头子,你有什么打算?还是做一个最后的羚羊牧民吗?”湖边支起了一张银木圆桌,一个孤零零的茶壶在上面冒着热气。
“打算?当然有,年底我要添置些杯子,一个杯子都没有了。”辛邦达老头对着壶嘴来了一口,被烫了一下
“不是这些,我是你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这就够长远了,草长一季人活一世,这没有区别,与其追逐远方的草场还不如看看自己眼前的土壤是不是松软。”
“老头子,这句话很有哲理,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当然是,怎么了,你要走了吗?”辛邦达老头不在意的问了一句,年龄让人迟钝但智慧仍在
“总归是要离开的,其实我很想做一个悬崖边的稻草人,一个麦田守望者,抓住每一个奔跑过来的孩子。”楚鸣有伤感
“是不是感觉身不由己,没什么的臭子。人生就是这样,无论痛苦还是幸福最后都会成为回忆里的故事,就像草原的天气一样,因为不可知我们才会为好天气高兴。”辛邦达老头心的将一包嗅烟分成两份,反复比较了,确认分量完全一样才递给楚鸣一份。
“那该怎么办,实话,我并没有目标。我一直在游荡,未来是什么?我不敢兴趣。”
“为什么非要有目标,草原的远处还是草原,即使站在原地也需要勇气和智慧,就像草原边上的那些树。虽然它们不能随心所欲的走来走去,但没有人比它们更了解天空和大地。”
“是的,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是同一类人——勤奋的懒人。”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因为理由而迟疑,一万个书上的真理比不上一万个犯过的错误。”
“是的,我想是的,我也因此困扰过,现在好了,谢谢。”
“臭子,救你命的时候你都没谢谢,是不是嗅烟的劲儿太大了。抽烟有害健康。”
“别,老头子,这是我的!”楚鸣赶紧将自己面前的嗅烟拢到一起
“抽烟有害健康。”
“老头子才要健康!”
“年轻人啊!不听老人言……”
“闭嘴,老头子,下一句是不吃眼前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