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沙话落易胭心一下纠起。
即使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 但听到时还是惊骇。
但纵使如此, 易胭还是脸色未变,看着映沙的视线格外镇静。
她说:“你以为我信你吗?”
“不信?”
易胭冷漠道:“不信。”
“你觉得他不会来?”映沙手还掐在易胭脖上, 丝毫不留情。
易胭忽然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映沙看着她,表情上写着拭目以待。
易胭说:“我高中追的他你知道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我, 不过被我缠怕了而已。我相信你也查了他家底,应该清楚他母亲一直在给他相亲吧, 他跟我结婚只是为了应付他母亲。”
她一长串说完笑了下:“怎么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 你就不能看出来呢?”
映沙脸上一条细疤痕, 渗着血珠, 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 情绪也越发诡异。
脸被易胭用刀伤了这件事明明激怒了她, 但几秒之间她便变了个模样,甚至还有心思和易胭开玩笑。
易胭话说完她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稍歪头:“我觉得你这句话应该换一下。”
映沙盯着她,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别人都不能看出来的事, 我看出来了。”
映沙的话就像圈套, 人一但掉进去很难再爬出来。
易胭很自觉没被他影响, 呛她道:“你对你自己还不够了解吗?一没有感情的畜生,哪里来的感觉?”
说这句的时候,易胭是笑的。
映沙却丝毫不被她的挑衅激怒,啧了声:“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她皱着眉像是对易胭说的话很难解,实际上易胭清楚她不过是做样子, 故意恶心她。
果然映沙下一秒说出的话不是很好听:“你要知道从你懦弱没开枪那刻起,爸爸就是要让你死的。说起来你这条命还是我留给你的呢,你怎么一点也不感谢我?”
易胭在他们的认知里,早就不该存在这世界上。
易胭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是映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活不到现在,她要取自己性命不过轻而易举的事。
可对易胭来说,活着比死,无趣上百倍。
至少她的童年很长时间都是灰暗,二十多年来胆战心惊的日子不计其数。
映沙这种人只会比易胭更了解怎样才是真正折磨她。
对易胭来说活着比死难受,映沙是清楚的。
她就是故意,故意换个方式折磨易胭。
易胭自然也清楚。
明明是同个母亲身下下来的孩子,朝夕待着,将近十个月后呱呱坠地,可性格却天壤之别。
易胭知道与她讲不来,干脆不说话了。
“不过你说我畜生,”映沙说,“那我如你所愿,怎么样?”
仿佛急着证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般。
映沙话锋一转,戏谑道:“你可能低估了你对你苏警官的重要性。”
她又重新绕回这个话题,一提苏岸易胭没能无动于衷,重新转眸看向她。
映沙回视:“他是真的来了呢,自愿来的。”
易胭不讶异映沙会认识苏岸,一开始她决定与苏岸坦诚相待的时候便料到会把他扯进这趟浑水。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希望苏岸平安。
此刻是她最希望苏岸没那么喜欢她的时刻。
她仍旧分辨不出映沙话里真假,即使迷茫但面色还是万般从容。
映沙看她这神情猜出她所想:“还是不相信?”
易胭不打算回答她,转开眼眸,目光落在水泥地面上。
映沙抬手,拇指揩了下脸颊刀伤,指腹上蹭了点血。
她盯着指上的血,不知在思索什么。
易胭知道伤她脸能激怒她,刚才映沙也的确被激怒了。
或许因为毕竟是双胞胎原因,易胭忽然跟得上映沙脑回路了,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映沙在想怎样整她。
不过几秒,映沙已经重新抬起头来:“既然人都来了,该是让你们见一见。”
映沙忽然抬手,拍了拍掌:“进来。”
原来一直有人在门外待着,但没有映沙命令没人敢进来。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即使不知映沙说的真假,但与苏岸挂上钩,易胭目光不自觉望了过去。
进来的还是刚才送饭进来那个男人。
男人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没看易胭一眼,走到映沙身边。
映沙忽然皱眉,不耐烦问:“钱宇呢?”
男人大概听得懂中文,但不会说,继续用易胭听不懂的话回答。
映沙语气不善:“叫他进来。”
话刚落钱宇便从门外进来,手里抛着个果子玩:“这不是来了?催什么。”
“做什么去了?”
钱宇咔擦咬了口果子:“打果子。”
“人呢?”映沙问。
“急什么,丢不了,”钱宇忽然看向易胭,“他的人在这儿呢。”
钱宇和映沙的交流没有旁人那么严重的上下属级别。
直至此刻易胭面色依旧不变,冷冷淡淡靠在墙上,一句话都不说。
刚说完便有人进来了。
前后两个人,抬着个担架。
易胭虽面上没表露什么情绪,但目光却一直不由自主望过去。
在看到担架黑布下的人形时,易胭心脏还是反射性一滞。
易檬和小哑巴受她拖累而死的恐惧再次出现。
钱宇懒散侧过半边身子瞥了眼门口,又咬了口果子:“死了?”
抬着担架的两人点头回答:“死了。”
这边还在问着,映沙那边却已经在观赏易胭脸上神情。
她忽然笑着问易胭,指尖隔空轻点了点示意担架上那人形:“这是谁?”
易胭冷漠看她:“不知道。”
这次映沙没说话,是钱宇接了她话:“不知道?”
钱宇笑得散漫,浑身不正经。
映沙哼笑了声:“她不知道,我们告诉她不就行了。”
说着便往担架那边走去。
易胭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经跟着不顺畅,浑然不觉。
映沙抬手一把掀开了担架上的黑布,看到担架上的男子那一刻,易胭才觉找回了自己呼吸。
直到此刻易胭才切实感觉到自己心态多不稳,刚才紧张中自己都忘了观察黑布下那个人的大致身高。
担架上男子约莫一米七多,不是苏岸的身高,易胭竟然连这个细节都忘了注意。
然而她这点紧张情绪也不例外没能逃过映沙的观察。
映沙手里还拎着那黑布,道:“怕什么,看清楚了,这不是你的苏警官。”
担架上死去的男子应该是当地村民,映沙说完手一松,黑布盖了回去。
她问:“这谁?”
钱宇百无聊赖靠墙上:“一个村民呗。”
水泥地上掉了个啤酒易拉罐,映沙踢了一脚,易拉罐哐当滚到易胭脚下。
映沙问钱宇:“怎么栽你手上了?”
钱宇:“我打果子,他不让打,跟我抢了。”
映沙笑了,笑声爽朗:“真该死。”
对话荒唐又无理,然而除了易胭,他们周边对这场对话毫无知觉,或者说是他们也认同这种观点。
“行了,”映沙敛了脸色 ,道,“别开玩笑了,把人给我带过来。”
虽然方才对话钱宇对映沙不会特别讲规矩,但这会儿映沙一下命令他便不敢冒犯,褪去之前开玩笑的懒散:“是。”
钱宇离开的这几分钟,映沙没跟她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捡起被易胭扔在地上的瑞士军刀,微低头颈把玩着手里的刀,不知在思索什么。
易胭也面无表情,看似无波无澜。
某刻铁门打开打破了凝滞气氛。
这次易胭没往门口看。
是映沙先开了口:“来了啊。”三个字,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余光里感觉到人,但易胭还是不肯转头,直到苏岸开口叫了她名字。
“易胭。”
在没真的听见苏岸声音,见到苏岸人之前,易胭什么都能忍。可就在听见苏岸声音这一刻,易胭所有强装的情绪瞬间溃堤。
她的手指不自禁蜷缩了起来,有点埋怨苏岸为什么要过来。
为什么心机那么重的他要任人拿捏。
可她又格外清楚罪魁祸首是自己。
“怎么不看?”映沙说,“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人来了你看都不看。”
易胭竟然说了一句:“你放他回去。”
话落,她如料想般听到映沙的取笑:“你觉得可能吗?知道不可能的事你还问我,果然很没用啊。”
映沙忽然起身,朝易胭走了过去。
易胭知道现在反抗也没用,那样只会更激怒映沙。
现在苏岸在这里,她不敢轻举妄动。
映沙近易胭身后从背后抬手,一手圈住易胭肩膀,一手掰过她下巴,让她面向了苏岸。
易胭终于看清了苏岸。
他身上还是干净的白衬西裤,即使现在面对这种场面还是神色冷淡,眼眸清冷。
只是眼底青灰浓重,明显没睡眠。
易胭心脏乍然想被人拧了一把。
映沙瑞士军刀搭在易胭喉间,颈动脉侧。只要映沙再用力点,血液便会喷出。
苏岸眸色一冷,薄唇微掀冷漠吐出三字:“放开她。”
映沙唇一勾:“放开她可以,但我这人就喜欢那种俗套的戏码,需要苏警官答应我个要求。”
易胭知道映沙又起了坏心思,又想故技重施整易胭。
她几乎是反射性开口,音调还算平静:“苏岸,别听她的。”
苏岸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问:“什么要求?”
易胭胸口一滞。
映沙笑了下:“聪明人。”
说完瑞士军刀扔了过去,哐当掉在苏岸脚边。
“喏,”映沙抬了下下巴,“苏警官,在你手心扎一刀吧。”
映沙轻飘飘的一句,意图明显,她想伤苏岸手,让他后面处于劣势。
不能打斗也不能持枪。
易胭心脏骤冷,言语冷肃:“苏岸,你听着——”
易胭的话断在苏岸蹲身捞过地上刀的动作上。
下一瞬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苏岸神色平淡,几乎毫不犹豫将刀往下用力一掷,刀尖瞬间扎穿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