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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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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十八年三月惊蛰,帝命按天官起卜,挑吉日率宗室出行,京中百官同至京东南天帝庙祭祀破土。

六日,在天帝庙以北灵山附近与前朝密王部相遇,被困灵山以西。七日,两军相交,帝部损失惨重,京四门告急。八日,安吉侯爷孟继渡率部救驾,奈何密王部自灵山以东埋伏,孟继渡部前后受击全军覆没,安吉侯伤重不治。

八日,五军都督左都尉李斋,京城飞鱼军参领李奇率部救驾,帝后逃至京碧落山法元寺。八日晚,帝旧伤复发,崩于碧落山法源寺,同日孟后殉节自缢,太子免重伤,生死不明。

九日,逃出上京的奕王赵淳润卸护符逃至上京以南百里任城,调用当地府兵,解上京四门危难。

十日,密王孔十廉部与奕王部于上京东门交战,十三日,奕王部夺回上京。

十五日,各地援兵纷至,围密王孔十廉部,弭定协部北逃,后被围于龙池。

十六日,奕王赵淳润亲率众部杀入龙池天福观,亲擒孔十廉,密王基等逆众。十七日,孔十廉与密王基于帝灵前被斩,同日,密王残部七千余均被绞杀。自此,前朝余孽已尽。

天授十八年三月,天授帝终于走完了他生命里最辉煌的历史。

四月,上京满城素白,奕王赵淳润几次哭厥在帝灵前。后以太傅胡寂为代表的六部大臣几次于宫门外求见,均被拒。后,百官于启元宫元寿殿外泣泪哀求,奕王依旧不见。

天授十八年四月,太子免终于清醒,后被御医为其诊断,道太子伤及左足,终身难愈。

天十八年四月二十谷雨,百官再三请求,言,既是双星降世,无论那一位都是命中的天帝之子,望奕王早日登位,以按民心,以顺天意。奕王三次拒绝后终于答应。

二十一日,奕王赵淳润登基,改国号为“天承”!

…………这是很多份迟来的情报,很显然有人故意堵了急报驿路,因此,顾岩在同一天收到了近六十分急报,以及顾家军各地领军头目发来的询问信。

如今看来是,什么都迟了……

大梁平洲溪南,顾氏宗庙,如今庙终于修好,却还未举行仪式,也不敢举行仪式。

其实,前几日顾岩,顾昭,甚至顾家的其他兄弟都各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是……各自都有衡量,便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很微妙的是,他们甚至巴望着某些东西,毕竟这几年被压榨的可以,可是当那消息终于来了之后,家中哭声一片。顾昭很纳闷,他也不哭,只是干巴巴的站着,他有些不懂得,不理解古代这种君臣情感,不过他倒是知道,那位,如果赐死家中那个,无辜不无辜的,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抹了脖子。

他们都恨他,却又不敢不死!

顾岩这一日上午他得了天授帝驾崩的信息后,很矛盾的再院子里转了无数圈,多年君臣,他畏惧天授帝,却也有一份实在的感情在里面。他们君臣在很多年前,也是有好时候的。因此,一夜之间,他就有了白茫茫一头雪霜,甚至胡子都白了。

得了消息这上午,七爷顾昭得知奕王爷登位后,便回到屋里再也没出来,晚间那会,喊了家医,只没几个时辰,他便烧的什么都不知道,神智都有些糊涂了。

睡梦中,顾昭又看到阿润,他一脸苦笑的告诉他:阿润,我累得慌,也不知道怎么了。

整个庄子哀哭成一片,五哥最是个耿直的,他扑在地上,对着上京的方向使劲的磕着响头,一边哭一边哀嚎道:“先帝啊!!!!臣有罪!!先帝对臣等有恩,如今先帝有难,臣等竟不得护驾于京,万死啊!万死!”

皇帝老子死了,顾家家庙的仪式也就停了,顾家庄上下都挂了白,染了青,终于……国孝还是来了。

这晚,顾家的七个兄弟,在家庙里秘密进行了一次会议,顾昭不顾身体疲惫,也被扶了来。他不放心,这个时候总要给老哥哥撑下腰,有些事儿,需要把把关,如今该提的都要提。该分清楚的,也要清楚。

庙里,几十位新做的祖先灵位都蒙着红布,顾岩坐在最中央的堂椅上。顾昭就坐在他右下第一位,他是嫡出,祖宗家法就是这样规定的。其他人也都按照位置坐好,顾茂丙坐在最后面,顾茂德他们,则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

集会在一起的老爷子们,最起先也只是坐着,谁也没吭气。到了后面,老五顾瑞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京里的混蛋就是依靠不上的,每日就只会斗鸡走狗,到了拿真章的时候,竟然丢下帝后自逃了,真是万死!最可气的是,如今的今上是个信佛的,一登位竟然大赦了。哎!若是咱们在,就不会如此。”

顾岩没吭气,只是看着自己的弟弟们,他看了一圈后扭头问老二:“老二,你说说吧,今后咱总要有个章程。咱家如今也不是一个两个,今后如何行事,如今也要立个规矩。”

顾山端着茶楞了一会,挺遗憾的来了句:“我倒是可惜,可惜到手的拥立之功跑了,如今到被李斋拿了大,人家多好,如今一下子竟做到了奉天大将军。若我们在哪里,那里轮得到他们!”

“就是!”

“他家算甚!”

“哎!”

“先帝啊!!!!!!”

一下子,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其中夹杂着一个讨厌的声音,自打知道先帝崩了,顾茂甲便一直哭,最先的时候大家都哭来着,他哭哭也就是了。现如今说正事呢,他还是哭,不停的先帝呀,先帝啊!只恨不得去给先帝殉葬陪了去。

顾昭觉得,如果可以,他真想将这家伙丢去给天授帝守灵去,那样他就可以天天哭嚎,也能赚个好名声。

顾岩实在烦躁,看了顾茂丙一眼,顾茂丙站起来连拉带拽的扶着他大哥便去了,这人没用,在不在的也不计数,为人处世,实在叫人看不上。

他呜呜咽咽的去了,如今却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失去了在家中的话语权,被顾氏整个圈子从此排除在外,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一次把不清方向,便是一世的不如意。

看着老四家的两个儿子出去,顾岩终于开了口道:“还是头年那会子,我跟小七在家的时候,也曾议论顾家如今在当世,在朝中应该如何行事?如何将将顾家带至……通于理,能应变天下其弊!正族事,能立一族之规!子孙百代沿袭,千年顺畅,盼后世我顾氏族人能与百贤为列,方称至善。”

众人一愣,看看一脸疲惫,面无表情的顾昭。不想,小弟弟竟然能与大哥议论这等事情,昨日还当他是个孩子呢。

顾岩没看大家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天下之理,一族之规,皆是殊途同归之道。咱老顾家这一支,如今总算是要从老枝儿掐出去了。自爹爹那带,家中多被欺凌侮辱,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大哥,如今如何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帝身子还没凉呢。”顾山忽插了一句。

顾岩一笑,说不出的威严:“可……新帝登基了,那么便该怎么就怎么吧!我说老二啊,你想的多了点。不是我说你,山高皇帝远的,早几天你做什么去了?如今,误了便误了,你心里那些锦上添花的道道就趁早别做!我若是你,明儿早起,赶紧收拾了,乖乖的回到北地,踏踏实实的给今上看好北门为妙。”顾岩自知道弟弟遗憾什么,也没给他脸,直接就点明了。

顾山老脸一红,干咳嗽了一声,不再说话。

“大哥,您说的没错,可是,新帝还允许咱都回去吗,如今拥立之功的可好几个呢!四门是块福地,咱家经营多年,枝枝节节关系多了去了,如今新帝肯定启用新人,好地方,谁不想去啊!”老六顾瑞说话一向直白。

一直不吭气的顾昭,忽然说话了,他的语气淡淡的,却自有一种威仪:“六哥只管去,顾家这四个门,没人能动得了。”

“哧……”顾山一乐道:“阿弟还是小,你不懂!那里面的事情也没经历过,你可知道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儿,那位新帝登基,不先点几把火。找几个出气的猪宰了透风,那是不可能的。上京遇难,咱家没赶上,救驾咱没赶上,拥帝登位咱还没赶上,如今就是剩下的,也轮不到咱拣。”

顾昭不解释,只是端了一边略有些凉了的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取出手帕擦了下嘴角,又凉凉的来了句:“我说动不了,便动不了!呵……说不得许还能落些好处呢。

“小弟弟说话,真是一派天真,算了,你哥哥我也不跟你啰嗦,咱只说补救的事儿吧!”顾山无奈的摇头。

“小叔叔说的话,自然是有根据的!”顾茂丙送了顾茂甲,刚巧赶回来,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屋内,先是施礼,接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继续道:“旁个我不知道,如今咱顾家却也不需要做那等锦上添花的事情。那降世录有记,我顾家是护帝六星,咱们紧要的事儿,就是只要是赵氏子弟,凭谁做皇帝都跟咱没关系,咱就做好一宗事儿,忠君!只忠那位置上的君就成。至于其他的,咱不干预,这便足了。”

他忽然就进来了,来了也不客气,便是一串的道理。偏偏屋里人还听进去了,谁也没说他不应该。

顾昭笑眯眯的看着顾茂丙,这孩子总归是走到这里了,那种掌握人命运,掌握天下大势的感觉,他参与了,他明白了,有所悟!今后,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一直没说话的老三顾项点点头,很是肯定的说:“这话没错,是这个道理,咱只要支持新帝,祖宗余荫,作为六星儿,这就足够了!旁个……也不需要,哥哥们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一件!如今顾家走到这里就已经很足了,再做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难不成,还想混个王爷当当,又不是宗室!所以啊,老老实实的都回去呆着呗,其他的说多错多,尤其这个时候,咱还是离启元宫远些,也省了是非。”

“茂丙啊,你爹爹也该瞑目了,你们这一支总算是接上了。”顾瑞跟老四关系一向好,如今见顾茂丙出息了,他有些想哭的意思。

顾岩见大家都放松了下来,也就说了两句闲话:“今儿得了两次鸽讯,如今京里有闲话,说先帝那会,启天帝神迹的时候,天儿不对,时辰也不对,那天官也劝了,说是神迹不能随意搬动。先帝硬是不听,还将神迹接到了宫里,哎,听说啊,那天官啃得头都破了,一直说不妥呢!你瞧瞧,这一动,便动了王气了……”

兄弟几个相互看看,便心领神会俱都点头,议论完毕,老六顾瑞看着红布蒙的神位,悄悄来了一句:“若不然,趁着圣旨没来,赶紧的,明儿就是好日子,太阳出来的时候,赶紧揭了红,祭祀一次吧,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祖宗都等着呢。”

顾岩连连点头:“正该如此,茂丙,你去叫你大哥哥来。”

没一会,顾茂德进了屋,顾岩安排了一会,他便急急的通知去了。

趁着这功夫,顾岩又把顾昭以前说的家族章程说了一次,大部分的弟弟是支持的,只有老二顾山模凌两可,他的子女,如今都拜了名师,多于中等世家有门第婚,他对读书人向来很神往。顾岩不理他,他是族长他说了算。

于是,便按照任务安排了下去:

今凡是顾氏子弟,满十二岁,须送至上京顾家军大营里历练。

今凡顾氏子弟,就冠礼成人之前,要进入家学,习以军事要术。

今顾氏子弟,除家学武技之外,需习律,算,诗书略通即可。

今顾氏子弟,只忠于赵氏皇族,不参党阀,不会朋党,不入派系。

今顾氏子弟,凡领兵出征者,得胜之后于上京十里长亭交付兵权,除规定府兵外,绝不私召一人。

如违此规,不入祖坟,不得享用顾氏香火

……顾氏家教,更应整密,夫风化者,自上而下,更当千万人立之风矣……

顾氏族人,匆匆的立了家规,盟了誓约,便默默的坐在家庙等待天明。

转瞬一霎,雀鸟开喉,旭日东升,前一日,故乡的日头还没有这般晴朗,今儿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大太阳,红彤彤的就生出来了,将天地燃烧的无尽无边的通透而热烈。

顾岩带全家,无分男女,都齐齐的站直了。

顾茂德念了祭文,烧了祭纸,如此简单的便给祖先牌位揭了红。又都烧了一圈香火,这香烛烧完,全家的心便安定了。

顾昭一直沉默的跟随着,他觉着身上有无数线,每一条都无形的牵着身边这些人,便若昨日来得时候,他还是那般的干净,只懂得在一边旁观。如今,却是再也无法与这些人分开了。

家庙祭祀完毕后,各家都在悄悄的收拾行李,此时,动或者不动,都有些不对劲,难免的,一些人是越来越不安。

顾昭一如往常,每日只带着元秀在小院玩,他身体前些日子压力过大,一直低烧,阿润也没有给自己的消息,他总是觉得虚的慌,也不知道虚什么。

元秀如今跟他是不生分的,每天拽着他去树屋,自己爬上爬下的玩的不亦乐乎。能动他就能吃,没几天的功夫,眼瞅着他个子高了,也胖了,壮壮的,还略黑些,笑容自然也多了。

如今他倒是不愿意跟重俊睡了,他只爱抱着顾昭睡,觉得顾昭就是世界上第一等的亲人。果然,这崽子跟他爹一般,都是个没良心的。

等呀,等啊,五月中旬那会子,今上圣旨终于还是到了。

就如顾昭说的那般,今上先是派人代替自己祭祀了顾家先人,接着对死去的一干祖先都有封赏,便是顾昭那位种地的祖爷爷也得了个二品将军的封号。然后,今上夸奖顾氏子孙实朝之砥柱,国之干城也。当然,新帝也说了自己的无奈,他是临危授命,虽与先帝都是天命所归,但,他坐这个位置也是出无奈。便如此,今上依旧非常信任顾氏,依旧将国家的大门交付于顾氏看守……

顾山等人,一边听着今上的圣旨,一边好奇的悄悄那边看,真真就如小弟弟所说的那般,他说动不了,真就动不了。他说有封赏,如今祖先四代都有封赏,这可是想都没想到的大封。

从修家庙,到住进顾昭的庄子,到先帝崩,到如今有了圣旨,从没见小弟弟多说过一个字,多议论过一个字,可只要是弟弟说了,那事儿就真真的按照他所说的流程那般走。

一时间,不由得,齐家上下对这个小七弟便都另眼相看起来。

顾昭跪着,心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混蛋玩意,没良心,这么久没见,如今总算有消息了,他叫人只捎带了一个小条子过来,很直接问自己。

“阿昭,我无事,我安稳,你若有余钱,如宽泛,再借两个可否?”

“嚓!否啊!!!!!!!!”

蚌珠儿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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