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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星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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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齐星汉走到六楼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了一扇门。

牧水也就顺着他的角度, 看了过去。那扇门是过去老式的绿色防盗门, 门上贴了“福”字, 门边也贴了春联,春联上的字是手写的,字体劲瘦有力。

“我们要去这里吗?”牧水低低出声。

“嗯。”

“那需要我去敲门吗?”牧水又问。齐星汉会带他来这里,自然说明这里是个不一般的地方。他出声询问, 就是想要缓解齐星汉这一刻的情绪。

齐星汉说:“不用。”

说完, 他就长腿一迈, 三两步轻轻松松地走到了门前。他抬手屈指敲了敲门,门开得很快, 门内的人笑着说:“又忘记拿钥匙啦?”

门打开,露出了门内人的身形和模样。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黑色毛衣, 围着粉色围裙,一头长发扎起, 很具有居家的氛围。但女人在打开门后, 脸上的表情就这么僵住了。

她木讷地盯着齐星汉, 一时间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门内紧跟着又传来了一道苍老且沙哑的男声:“是不是琪琪没带钥匙?别让她去买了, 一会儿让她爸回来的时候, 顺便带包盐上来就行了。”这应该是个年纪在七十左右的老人。

女人的眼珠子这才恢复了转动,她开口,嗓音都是干涩的:“爸……爸……”

“叫什么?怎么了?不是琪琪回来了——”老人的声音突然掐断了,里头传出了拐杖拄地的声音, 老人一边往这边走,一边低声说:“……哦,我知道了。”

老人很快就走到了门边,他的个子很高,站在女人的身后,也能露出那张苍老的面容。

老人看了看齐星汉,口吻僵硬:“哦,你来了。”

牧水觉得这一幕看上去尤其的怪异。

本来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一下子就仿佛被加上了黑白默片的滤镜,一切都变得沉郁低缓起来。门内和门外,仿佛成了被隔绝的两个世界。

楼梯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有女孩儿疾步跑上了楼,然后也僵在了不远的地方,讷讷地喊:“小叔叔……”

这一下,所有都清楚了。

牧水心底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户人家,是齐星汉的亲人,但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中间没有人是欢迎齐星汉的。

这就是齐星汉要带他来看的东西吗?

女人尴尬地搓了搓手:“琪琪先进来,哎,是我忘了,最近太忙,琪琪要升高中了,大家一忙起来就忘了……进来吧,都进来吧,还有这位……”

女人这才看向了牧水。

齐星汉也这才开了口:“医生。”

女人的脸色刹那变得极其的微妙,有些难看,但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是医生啊,医生好,医生好!来来,都进来吧……都别站着了……”

门大大敞开,齐星汉先迈步进了门,牧水紧随其后,然后才是那个叫“琪琪”的女孩儿。

进了门,牧水粗略地一打量。

木头沙发上摆着柔软的坐垫,沙发前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张红漆圆桌,圆桌旁放着的则是黄漆的木凳……这里的装修有一点落后,但却都十分整洁。

牧水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老人,老人穿着黑色棉衣,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俊,唯一和面容显得有些违和的,是他的眉心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牧水推测,老人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他本人在过去极有可能从事老师一类的职业。但他骨子里应该是比较重规矩,甚至是比较刻板的人。

所以他们见到齐星汉,显得不太欢迎,也就有所解释了。

齐星汉的背上长出骨刺,肯定不是一两天形成的,从金水市特殊病例研究院留下的档案来看,他很早之前就开始看医生了。

在那时候,他的家人应该也发现了他的异状。

所以……排斥?不接受?甚至是对此感觉到……恐惧?

牧水心底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飞快地皱了下眉,但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还是那个面容富有亲和力的牧医生。

没一会儿,琪琪的爸爸也回来了。

这个中年男人在看见齐星汉的第一眼,就大声喊道:“还回来干什么?不是说过了吗?以后都不用来了!”

还是老人冷着脸开了口:“行了,不管怎么样,按照规矩,他得回来,就算是走,也得吃了饭再走。”

中年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候他看见了一边的牧水。大概是忌惮于有陌生人在的缘故,中年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声。

这张显得有些小的圆桌,很快被围满了。

但要说围满,又好像有些不恰当。

因为牧水和齐星汉坐在一块儿,牧水的左手边是齐星汉,右手边是女孩儿琪琪。而齐星汉的右手边是他,左手边……左手边本来应该是中年男人,但中年男人却生生挪得空出了一个位置。

以致于其他人都挤成了一团,唯独齐星汉的左手边显得有些空荡。

这种明显的排斥让牧水有点不高兴。

人家小学生才这么干呢!

饭是女人做的。

琪琪把盐买了回来,但女人端上桌的菜却依旧没有放盐。

很明显,对于他们来说,有了齐星汉加入的饭局,也就显得不那么令人有食欲了,有没有盐都不重要了。

琪琪咬了咬筷子,巴巴地抬起头,看向了齐星汉,眼底掩饰不住崇拜和向往之色,她小声说:“我们学校的同学,可喜欢小叔叔了,看新闻里说小叔叔在的影视城断了水电,我同学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也睡不好,总想着……”

“闭嘴吃你的饭。”中年男人硬邦邦地开口。

他应该是齐星汉的哥哥。

牧水心想。

不过这个哥哥长得还没有齐星汉的三分之一好看。

琪琪被当头一喝,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咬筷子了。

一顿饭吃得实在没什么味道。

不过牧水倒是不太在意,总之先吃饱就好了,这样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都有力气了。

等牧水吃到半饱的时候,席间中年男人开口了,他十分不友好地看着牧水,问:“你是他的医生?”

牧水:“是的。”

“按照他的情况,不是应该收容入院吗?还放出来干什么?”男人嗤笑一声:“可笑!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怪物!还能当什么大明星?还这么多人满嘴念着他……他们知道他是个精神病吗?知道他病发的时候会杀人吗?”

牧水抬手指了指桌上放的豆沙馅小馒头:“这个不好吃吗?”

“什么?”中年男人的气焰一滞。

“这都堵不上您的嘴吗?”牧水歪头看他。

牧水的面容纯良,目光柔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极具杀伤力,但又让人没法和他反驳,因为好像旁观者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中年男人微微变了脸色:“你是哪个医院的?我要去投诉你!”

牧水低声说:“我真诚地建议您到医院挂个号,检查一下您有没有狂躁症,您每句话都带着怒火,更伴随着肢体动作的发泄……”

中年男人:“你说什么?啊!你说什么!”

“够了,坐好!”老人一拍筷子,冷声道:“你急什么?他吃完饭就走了。碍了你的眼吗?”

中年男人冷冷道:“爸,你也知道他有多可怕……我可不敢和他一起坐太久……”

女人一手蒙住了琪琪的耳朵,把女儿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低声道:“别说了,你说够了没?”

中年男人闭了嘴。

等到吃完饭。

女人端着碗起身去洗,男人拽着琪琪一块儿跟进了厨房。

牧水低声问:“你之前住哪个房间?”

齐星汉指了指,那个房间,和厨房挨得很近。

“我能去看看吗?”

“能。”

牧水点了下头,起身走了进去。

卧室里的陈设蒙上了一层灰,一米二的单人床,一张黄漆的老书桌,木板钉起来的书架……都没变动过。像是在突然的某一天,这里的主人离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整个卧室也被尘封了起来,没有人敢动一分一毫。

这栋老式的楼,墙壁很薄,隔音很弱。

牧水在卧室里站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你见过的……你是见过的……你怎么还敢,还敢这么跟他说话?你疯了吗?你不要命,琪琪还要的。”

男人不理会她,低声和琪琪说:“琪琪,不许和任何人提起他是你叔叔,这话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吗?你要记住,你要记住知道吗?以后他再来家里,你也不许和他说话!他是个疯子……”

牧水听着这样一段话,目光有些放空。

席上女人制止了男人的话,他还以为这个家里有个心软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不过是因为她更怕齐星汉罢了。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几年了?又或者十几年?

牧水翻动了一下书柜里的东西,有奖杯,有奖状,还有笔记本,初高中的书籍……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一个名字。

范浩。

牧水疑惑地翻了翻书本,发现每本书上几乎都有乱涂乱画的痕迹。不是出自小孩儿顽皮的那种的乱涂乱画,而更像是情绪如一张大弓被绷到了极致之后,即将失控,所以只能借这样的动作来宣泄内心压抑的种种情绪……其中有些纸张都被划破了。

牧水又翻了翻那些笔记本,笔记本上也有乱涂乱画的痕迹,只不过相对来说控制了很多,上面的线条显得有章法多了。牧水甚至还翻到了几幅画,有画猫的,还有画十字架,还有画头上长角恶魔形象的……各种各样怪异的东西,都被画了进去。

翻到最后,硬质的底壳上,画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纤细,好像风一吹就倒。

不。

不是风一吹就倒。

因为与其说画的像是一个人,还不如说像是一道吹来的风。

牧水又翻了翻别的东西,最后翻到了日记一样的东西,牧水顿了顿,只是放在了兜里,并没有打开。

然后他转身退出了卧室。

客厅里安静极了。

老人和齐星汉僵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开口。

牧水抬头看了眼挂钟,问:“我们能走了吗?”

齐星汉点了头,起身和牧水一起往外走。这时候,牧水注意到老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怕他。

齐星汉是这样……

那……袁盛呢?

牧水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和袁盛在游乐园的时候,袁盛随口说起的那段话。

每一个……怪物,都会有这样的一段经历吗?

牧水扭头看了看齐星汉,齐星汉也正好转头看他。

齐星汉低声说:“还想吃什么?”

“嗯?”牧水一怔。

“冰淇淋吃吗?”齐星汉问。

牧水本能地点了下头。

他们下了楼,坐上了车。

齐星汉发动车子,载着牧水到了一家冰淇淋店外。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十一分了,大概是因为限排的原因,所以外面的人并不多,包括光顾这家冰淇淋店的人也不多。

齐星汉大大方方地打开车门走下去,没戴墨镜,没戴口罩,他走到柜台前,低声说:“要一个加巧克力加鸡蛋仔的冰淇淋甜筒。”

“好的。”对方应了声,迅速做好了一个甜筒,递交到了他的手中,同时接过了他手里的钱。

齐星汉表现实在太过坦荡,等他拿着甜筒上了车,收银员才陡然反应过来:“舞草?那不是齐星汉?”

“哪儿哪儿?齐星汉在哪儿?”冰淇淋店里外一下子闹哄哄了起来。

但齐星汉已经上车,将甜筒给了牧水,然后发动了车子。

牧水握着甜筒舔了一口,齐星汉大概也知道那顿饭有多难吃,所以拿了冰淇淋补偿他?

他咬了一点巧克力,这才出声问:“范浩是谁?”

“我。”

“嗯?”牧水一怔,他实在无法将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和齐星汉联系起来。

“后来因为做艺人,所以才改了名吗?”

“不是。”齐星汉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他接着往下说:“这个名字是别人给我起的,他说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就像是望见了灿烂的银河。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大概是取自这里吧。”

“那齐……”

“他姓齐。”

“噢。”牧水应声:“原来是这样呀。”

“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的?”牧水低声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背。

“很早,十岁左右吧,刚上初中……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的母亲。”这个词从他嘴里的吐出来,稍微有点生疏,大概是很久没有称呼过的原因。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死了。”齐星汉口吻平静地道。

牧水回忆起了那些书本上的乱涂乱画,从初一的书籍,一直延到了高中,那些笔记本不知道是哪个时段的,但从症状的发展来说,应该高中后期的东西。

牧水低声问:“你生气吗?”

齐星汉:“不生气,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生气?”

“那……也不会伤心吗?”

“不会。”齐星汉的姿态格外地平静。

牧水感觉到了一点怪异,表述有问题……

是哪里表述有问题……

牧水赶紧先舔了一口快要化掉的甜筒,低声说:“上初中的时候,被发现了,那个时候……不难过吗?”

牧水觉得这应该跟他患上科塔尔综合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人在受到很大的伤害,无法承受时,大脑很可能会发出自我防护的信号。然后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当然不会在乎别人的反应……也不会在乎自己身上再多出什么东西了。

齐星汉说:“不难过。”

“从那时候,我就已经死了。”齐星汉再一次平静地强调。

但这和现实是不符的,牧水在心里说。

齐星汉说,范浩是他过去的名字,那个卧室也是属于他的。那么毫无疑问,卧室里的所有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那些书本是他的,笔记本和日记也是他的。

那些被乱涂乱画的书本,横亘了他的整个初高中生涯。

这说明,他并不是不难过的,并不是不生气的。甚至那段时间里,他的情绪应该已经崩溃到一定的程度了。可这一切……在他的口中都被抹去了。

齐星汉说了谎话?

不可能。

齐星汉如果要说谎话,就不会带他来这里。

齐星汉现在正是在履行自己说过的,愿意和他一起分享和他有关的更多的东西。

那么……齐星汉的确是自我催眠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被发现那一刻起,他就死了。

也就是从那之后他患上了科塔尔综合征。

这个病症和他背后长出骨刺是密切相关的。

也就是说,除非他背后的骨刺消失,不然他永远也无法从这个病症中脱离。

牧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奶味儿挟裹着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

但牧水却感觉不到甜,只感觉到一点属于朱古力的微苦。

牧水把日记从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齐星汉:“这是你的。”

齐星汉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陌生,他接了过去,随意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挤在一起,齐星汉感觉到了一点眩晕。

齐星汉合上了日记,把它交还给了牧水,他说:“你可以看。”

真的可以说是十分的配合了。

牧水都快哭出声了。

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患者呢?

牧水抱着日记,又舔了一口冰淇淋:“好。”

他翻开了日记。

上面记录的竟然都是每天吃的东西,做的事,而到末尾,总会有一句:“我已经死了啊。”

看上去就跟中二病日记差不多。

牧水翻到最后,又是那幅画。

硬质的底壳上,画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纤细。

不像是人,像是一道吹来的风。

频繁出现,它可能是齐星汉心底的某种象征。

牧水指着问齐星汉:“这是什么?”

齐星汉靠边停下了车,分神看了看那幅画,他一怔,眼底竟然涌现了一丝空茫。这可太难得了。他多数时候,眼底其实都是麻木而冰冷的。

“……是人。”齐星汉艰难地从记忆中搜索着,他的五官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他自己完全没发觉的微小的焦虑。

牧水这下可以肯定,这的确画的是个人,而不是一种象征。

这个人,对于齐星汉来说,应该印象深刻,但他偏偏记不清了,所以他才会难得表露出焦虑。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牧水轻声问。

他扯了两张纸包裹住手,这下连冰淇淋又化了一点也顾不上了。

他盯着齐星汉,目光柔和,尽量让齐星汉感觉到安全和舒适。

“一个……”齐星汉缓缓闭上了眼,他抓住了方向盘:“一个很小的人,很小,很瘦。他说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就像是望见了灿烂的银河。”

原来起名的也是这个人。

那他对于齐星汉的意义,应该的确是不同的。

齐星汉为什么记不清了?从齐星汉能清晰描述出,是什么时候被母亲发现背上有骨刺的,就说明他的记忆应该是具备连贯性的,中间篡改的,仅仅只是他是死是活,难过伤心与否的记忆……

齐星汉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语气有一丝茫然:“……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他了。”

牧水将手中的冰淇淋投掷进了一边的垃圾桶,他擦了擦手,飞快地将车窗调起来。然后他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微微俯身,从齐星汉的身上探了过去。

他把齐星汉那边的车窗也调了起来。

然后牧水关掉了车里的灯,只留下街道两边的路灯,投射了部分昏暗的光芒进车内,像是打了一盏暖黄又微醺的灯。

齐星汉的呼吸突然停滞了。

他看着牧水的动作,身体微微放松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牧水才重新坐好了,伸手慢吞吞地掰开了齐星汉的手指,将他的手从方向盘上带了下来。

牧水的手指贴着齐星汉的手指,带来一点温热的温度。

这种温度,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本能的舒适、放松,这种肌肤贴近的感觉,更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牧水的声音更加低柔,他说:“现在,闭上眼,我们一起来回忆一下……”

齐星汉十分配合地闭上了眼。

“你遇见他的时候,是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

“天空是什么样子的?蓝色的好像被雨水洗过一样?还是乌云低垂,风雨欲来的样子?又或者是,天空布满云霞,黄昏时挟裹着一点绯色的光芒披洒在他的肩上……”

“……是黄昏,太阳快要落地的时候,他看见了。”齐星汉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看见了我的样子……”

“嗯,他和你说话了吗?”

“没有,他就只是坐在那里……笑。他在冲我笑。他很小,坐在那里,好像轻轻一抱,就能抱起来。是我走了过去,我和他说话了。”

“说了什么?”

“我问他,走丢了吗。”

“那他说什么?”

“他反问我,你走丢了吗?他年纪小,但是口气像个大人。”

“然后呢?”

齐星汉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像是在竭力地回忆,但这段回忆实在太模糊了,以至于他很难再回忆起别的东西了。

牧水也不急,他还是静静地看着齐星汉,慢慢地等着。

车内安静极了,连心跳和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人的四肢会本能地感觉到发软,大脑会渐渐恍惚起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齐星汉好像都快要睡着了,他的眼珠也停止了频繁的转动。

“你为什么不画他的脸?因为他长得很难看吗?”牧水转而提了另一个问题。

齐星汉的眼珠微微一动,他脱口而出:“不,他好看。”

“嗯?”

“他很好看……很好看……”齐星汉哑声道。

好像轻轻一抬手,就能触到记忆中柔软的发丝。

齐星汉说:“他才是真正的灿烂星汉。”

话音落下,齐星汉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向牧水,刹那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恍惚的色彩。

齐星汉就这么盯着牧水,声音还带着一贯的好听和疏离冷漠的味道,他说:“可他更具体的五官……我记不起来了。完全记不起来了。”

齐星汉的大脑释放自我防护信号的话,是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

因为那个人和“自我防护”完全扯不上关系。

牧水伸手打开了车内的灯,有点为难地撅了撅嘴。

这还说明什么?

还说明他竟然无法引导齐星汉回想起准确的记忆!

说明他很菜!

牧水突然有点想把扔掉的甜筒捡回来了。

吃点甜食,至少还能释放点内啡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两更合并,我补上欠的更新了!这章还有袁哥的名字出场!!!

然后星汉灿烂的梗在这里_(:3ゝ能看懂这章吗!我相信你们一定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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