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补偿方式, 深得江传雨意, 顿时让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抱着钟念一顿搓揉,最后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垂下长睫, 声音闷闷的,
“11点我就得从你房间离开, 现在都超时了。”
钟念被揉得全身发软,迷瞪瞪地问:
“谁规定的?”
江传雨无奈地牵起嘴角, “你姐。”
钟念皱着眉往江传雨身上腻,
“别听她的, 都完全标记了,她管不着……”
江传雨搂着他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这是她的家, 我们得守她的规矩。而且——”
说到这里, 江传雨顿了顿,笑容温和,
“明天要去给你爸妈上坟。去年我没资格, 今年我想去。”
钟念一怔,神色恢复了几分清明,
“明天就去?以往不都年后才去吗?”
“你姐年后要飞国外,只能提前了。”
江传雨捏了捏钟念的耳垂,轻轻笑着,
“念念,带我去看你的父母好吗?”
钟念看着江传雨,眸光一闪,低声应道,
“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钟念父母的墓年头已久,落在幽深的老公墓里,山高路远,要开大半天车。
在公墓大门口下车后,江传雨买了一束白菊,钟念有点不好意思,拉了拉江传雨的衣角,“我们平时不买花的。”
江传雨捧着花微笑:“我第一次上门,总得带礼物。”
他朝钟念伸出手,“走吧,带我见叔叔阿姨去。”
双人墓碑立在山坡顶上,平时有专人打理,隐在苍松翠柏间,碑上是张旅游时拍的双人照,两人笑颜如花,是对长相极为和善的夫妻。
钟晴先走过去冲照片打了个招呼:
“爸妈,今天念念把他男朋友也带来了,是个非常好的alpha,念念有福气哦。”
江传雨捧着花,朝墓碑鞠了三躬,弯腰放下花,仔细打量着墓碑上的照片,清冷开口:
“叔叔阿姨,我叫江传雨,是钟念的高中同学,我很喜欢钟念。”
“谢谢你们生出这么好的儿子。”
没有红日的阴天,山顶风大,掀起了江传雨的大衣衣角,他弯着腰,神情专注地盯着墓碑,嘴角带着浅淡笑意,像第一次上门的害羞女婿。
钟念忽然有些鼻酸,如果自己的妈妈能看见江传雨,估计会非常开心吧。
这么好的男生,成为自己的男朋友,真是天大的福气。
正好这时江传雨起身转头,钟念跟他的眼神一撞,连忙低头去整理香烛。
钟晴带着他俩上完香点好烛,就把他们支开,自己留下,她要跟父母单独说会儿话。
公墓没别的地方可去,钟念跟江传雨顶着寒风,冻手冻脚地在山上转悠,入目全是一排排墓碑。
钟念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地问江传雨:
“要我去给……江遇舟说一声吗?”
江传雨转头看向他,目光清朗,“不用,他跟没任何关系了。”
钟念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
“那你妈妈呢?我要去给她拜年。”
山风冷寒,把江传雨的发吹得乱糟糟的,他半垂下眼睫,掩住那对漆黑的眸子。
“我妈妈没有墓碑。”
他话音很轻,一开口就被风吹散了,
“江遇舟把她的骨灰撒进了大海里,说那是她生前追求的自由。”
钟念眨了眨眼睛,握住江传雨的手,钻进他怀里,神情认真地对他说:
“以后我们去海边度蜜月吧。”
这话一出口,江传雨迅速抬起眼皮,一瞬不瞬地盯住钟念,钟念自己也觉出了不对劲,咳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
江传雨把钟念的两只手收进大衣口袋里,再环住他的腰,用鼻尖蹭着他的鼻尖,轻声笑,
“宝宝,求婚这种事还是得交给我来做,不可以抢功哦。”
钟念缩着脖子躲他,不好意思地傻笑,
“谁跟你求婚了,自恋狂。”
“我跟你求。”
江传雨箍着钟念讨了个吻,把人搂紧怀里紧紧抱住,贴着他的耳朵叹息,
“现在还太早,等我们都准备好了,我就跟你求。”
钟念趴在暖呼呼的怀抱里,心口有个气球在慢慢膨胀,他搂住江传雨,深深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海水味,小声说:
“我要求不高的,别准备太久了……”
江传雨低笑出声,带着钟念跟他一起震动,他吻了吻他的侧颈,眼神落在那个永久标记上——那里已经结了暗红的痂,以后会留下无法自然消除的血点。
他笑着说:“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我比你更急。”
人迹罕至的公墓,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和钟晴絮絮叨叨的话音。
“公司今年业绩上浮了7%,比去年差,但今年全球大环境不好,能保持这个数已经不错了。”
“念念是真长大了,大一第一学期期末考,全班第二,非常厉害了。”
“下学期他会去s大修第二学位,我跟传雨一起想的法子,念念那学校环境真不太好,他不肯复读,只能曲线救国了。”
“其实你们应该没想到我们家念儿能上大学,还能读法学吧?他变了很多,但始终是我的好弟弟。你们会为他感到骄傲的。”
“在天上要一如既往地保佑我们俩啊,这是你们亏欠我们的。”
“哦,现在多了个江传雨,他是非常好的孩子,一定也要保佑他。”
“那个完全标记的事儿我不知道,别怪我啊,要怪找江传雨去。”
“不过念儿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就算了吧,开心比什么不好啊。”
“什么时候能让我也开心下啊,天天上班很累的。跟天上的月老说说,我的红鸾星是不是死求了?别只给你们儿子好姻缘,不顾女儿啊。”
“……过年过节就特别想你们,能再一起吃个饭就好了。”
“其实都快记不清你们的样子了,但我平时也没地方可以说这些闲话,你们就听着吧,反正一年就来烦你们两三次。”
“是不是都转世了啊?也不来我梦里给我说说,你们真挺不负责的知道吧!我那时候那么小,什么都丢给我,哪有这样的父母!”
“下辈子还能再见面吗?你们真的欠我很多啊……”
过年无非吃吃喝喝、走亲访友,钟念跟江传雨在家胡吃海喝了好几天,总算舍得出门晒太阳了。
孙茂过完年就要走,三请四催地把大家拉出来玩,玩的方式还特别传统——逛花市。
两对情侣没啥意见,手牵手在红红绿绿的市场里转悠,人比花娇。
向衡冷眼瞅着孙茂,问他:“你是用脚底板想的这个主意吗?专门叫我出来看人家秀恩爱?”
孙茂不以为然,一边跟老板讲价,一边回答他:
“我妈让我买花啊,唉老板这蝴蝶兰太贵了吧,隔壁家比你这个大还便宜50块呢!……你看我这么忙还惦记着见你们,知足吧!”
向衡无语,顺手摘了门口的小金桔,剥开,丢了一瓣进嘴,被酸得呲牙咧嘴地吐出来。
正巧钟念抱了几支马蹄莲走过来,向衡把剩下的桔子塞他手里,说了句‘好吃’,转身帮孙茂搬花去了。
钟念喜滋滋接过,掰了一瓣去喂江传雨,指着粉色百合问他:
“这个好看不?我姐应该喜欢,粉色的嘛。”
江传雨嘴角抽了好几下,努力咽下那桔子,皱眉开口:
“算了,我感觉晴姐好像不喜欢粉色。”
“不喜欢吗?”
钟念一脸茫然,又给自己掰了瓣桔子,在江传雨出手阻止之前,塞进嘴里,被酸得打了个冷战。
“呸——老向你阴我!”
花店老板瞧见了,嘿嘿地笑,
“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这种桔子不能吃啊!”
向衡拉着孙茂跑开,转身一本正经地安抚钟念:
“补充维生素c啊,对身体好。”
钟念追上去削他,三人打打闹闹的玩得正开心,就看见一对人影正面朝他们走来。
是郭瀚宇和孙小雅,手牵着手,笑容甜蜜。
三人动作同时顿住,那对小鸳鸯的眼神总算落到他们仨身上,孙小雅脸上的笑容一僵,条件反射地甩开了郭瀚宇的手,结结巴巴地给孙茂打招呼:
“哥、哥,你也来,来买花啊?”
孙茂瞪着他俩,表情像吃了个金桔,
“你不是说跟同学去书店?跟的就是这个同学?”
郭瀚宇上前一步,护住孙小雅,冲孙茂和气地笑了笑,
“喜欢蝴蝶兰吗?市面上的品相都不行,我家后院有上好的深红花蝴蝶兰,明天给你们家送一盆过去。”
钟念撇了撇嘴,心道你还是别开口吧,本来不想打你,听你说话谁都想打你了。
“呀,小雅也来逛花市啊?”
徐婉从旁边花店出来,笑着跟孙小雅打招呼,见她神色紧张,眼神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走过去打圆场,推着孙小雅跟郭瀚宇往左边溜。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去玩吧,早点回家啊!”
等他俩跑进人群里后,徐婉再转身,冲孙茂挥了挥手,
“走啦,自己没女朋友也不让妹妹交男朋友吗?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孙茂切了一声,抱着花正要往前走,不远处逐渐大声的喧哗,引得众人侧目。
一对中年男女在某个花店门口拉扯,女人拉着男人的衣摆不让他走,男人满脸怒容地扯着女人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店里还站了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看着他俩嚎啕大哭。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相熟的店主热心地给大家八卦——
“这男的是渣a,外面还有好几个omega,就靠自己老婆卖花赚钱,回来就是要钱的。”
“老婆女儿都不管的,钱给少了还要打人,扯着头发踹!”
“不许老婆离婚,警察都来了好几回,没用!”
“过年也不放过他老婆,今天回来拿了钱就要跑,女儿学费都没留点。”
“人渣啊!怎么也没人拦着点?”
“怎么拦?现在又没打起来,说白了这就是人家家务事。”
钟念他们几个听得火冒三丈,正要往那边冲,忽然人群里发出尖叫——
“哎呀,人倒了人倒了!”
“嗳哟怎么回事啊,她突然就倒下来了!”
医学生的敏锐让江传雨立刻探头看了一眼,见那女店主直直躺倒在地,急忙挤开人群,冲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颈动脉,立刻跪地进行心脏按压,同时抬头斥开围观人群,目光精准攫住钟念——
“打120!”
钟念赶紧掏出电话,身边几人也纷纷跟着行动,帮忙疏散人群,怕事的男alpha居然趁乱溜走,剩下店里一脸惊惶的小女孩,吓得都哭不出声了。
徐婉赶紧走过去安抚她,袁修意像门神一样站在旁边守着。
钟念来到江传雨身后,看他不间断地做着心肺复苏,心里砰砰直跳,他也想帮他做点什么,可惜毫无急救常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小女孩在徐婉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自己的妈妈,轻声问:“我妈妈会死吗?”
“不会!”
钟念猛地转过头,坚定地告诉她:
“现在在救你妈妈的哥哥,是个非常厉害的医学生,他一定会把你妈妈救活的。”
有雨神在,一定可以的!
花市就在闹市区,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赶到时,花店女老板已经有了自主心跳,护士初步检查后,对江传雨竖起大拇指:“做得很好!”
徐婉赶紧告诉小女孩:“妈妈醒了,妈妈醒了!”
女孩大哭着想要上救护车,被护士拦了下来,“其他家属呢?这孩子太小了,我们没法看着她。”
旁边花店的店主充当家属上了车,嘱咐自家老婆帮忙看住小女孩,救护车在众人的目送下快速驶离了花市。
江传雨连续做了十来分钟心肺复苏,累得满头大汗,双臂都在微微发颤,他擦了把汗回过头,看到钟念正蹲下身跟那女孩说话。
“……记住了吗?妈妈醒了以后,让她打电话找我,我可以帮妈妈离开坏爸爸。”
小女孩拿着写了钟念手机号码的纸条,含着泪点了点头,钟念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笑,
“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勇敢,要保护妈妈,明白吗?”
“明白。”
小女孩看了眼还没散去的人群,忽然小声问钟念:
“哥哥,妈妈受欺负,是因为她是omega吗?我以后要是分化成omega,会不会也这样?”
钟念坚决地摇了摇头,
“妈妈受欺负,只是因为欺负她的是坏人,跟妈妈没有任何关系,跟性别也没有任何关系。”
“omega不是受人欺负的理由,omega跟alpha同样强大。”
说着,他冲小女孩神秘一笑,抬起下巴,
“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也是omega,以后会成为律师,保护所有的omega不再受人欺负。”
“你好好学习,也能跟我一样。”
初春的阳光穿过云层,暖暖地撒在小女孩跟钟念身上,让两人染了一头金黄,小女孩望着钟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钟念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转头瞥见了正看着自己的江传雨。
“雨神。”
他走过去抬起头,对着江传雨一脑门的汗,笑了,
“辛苦了,江医生。”
阳光把他的眼珠照得透亮,像漂亮的玻璃珠子,比花市上的任何一朵花都还要好看。
江传雨嘴唇轻扬,朝他伸出手,
“辛苦了,钟律师。”
春光正好,未来灿烂无比。